当日下午,林欣荣的母家便往江家送了拜帖。
次日一早,刚用过早饭,门房便来报说是林家来人了,林母是个风风火火的急性子,刚一入座,茶都来不及喝上一口,便开门见山的说明了来由。
虽然在北天大户人家有几个通房小妾都属正常,可没过明路的外室最让人瞧不起,林母说:“我也并不是想要掺和这江家后院里的事,翁婿纳妾,为江家多开枝叶是好事,可若是正儿八经经过蓉儿点头,喝过妾室茶,纳进门的才做数,这外室多少是有些上不得台面的。
她微微一顿,面上含着笑,又说道:“况且这不做声响的,便领回来一个身份不明的野路子,竟连孩子都比染儿长一岁,难不成是江家眼下被得圣君器重,便不把我们林家放在眼里,让我女儿受如此欺辱?”
这林母言及此事时,面上虽是一直堆着笑意,可气焰也是嚣张的很,她在江家闹腾了一个早上,硬是非嚷着要把姚氏母女赶出江家才肯罢休,不然便要闹到御前,让圣君做主。
最后江母见儿子实属为难,只好亲自出面与林母周旋,她缓声开口对着林母轻声劝解道:“亲家母先喝杯热茶,不忙生气,前两日我听闻此事时,与亲家母是一般心境,我已经然狠狠骂过他了,可如今人已经带回来了,孩子也这般大了,着实不好随意打发了…”
“当下那等行事之时,是如何做想的?怎么,如今随口一个不好随意打发,便想我儿认下此事,难不成你江家是想停妻另娶?这便是你江家的门风不成?”
“不不不,亲家母这又是说的何等话,欣荣这样秀外慧中的儿媳,能入我江家便是光耀了我江家的门楣,只要我老婆子还在一天,欣荣这当家主母的位置,便无人可撼动!”
林母听着江老夫人的言语,面上虽然依旧端着姿态,可心中却也添了几分舒心。
江老夫人见林母一时没再发难,便接着又说道:“那丫头也是个苦命人,听沐儿说她自幼父母双亡,将她托付在亲戚家中,家中亲戚待她也不好,幼时也是受了不少苦难,如今与沐儿结了这缘分,虽是一外室,可两个孩子都这般大了,再被赶出去,岂不是要了她的命?”
“话虽如是说,可一切因由,还不是因她自已,如果只是一外室,改明儿过了明面,抬进府里做个妾室也不是不可,可眼下孩子都七八岁之大了,倘若她留在府中,把我儿置于何地,明日我儿便能成为,这圣京城里最大的笑话!如若江家还要与我林家结这两相之好,今日她必留不得!”
江老夫人见林母态度坚硬,又望向一侧的林欣荣,见她只是掩面抽泣,心中便也了然,知她与林母想法必是一致,说来也是,天下女子有哪个能心甘情愿与旁人共侍一夫的。
一旁端坐的江沐本就心中愧疚 ,虽说她与姚婉芝之间并没什么,可明面上终究还是伤了林欣荣,伤了林家的颜面,可今日之事,虽心有愧意,却事在必行。
他起身走到林母跟前,双膝跪地,朝着林母重重一拜,温言说道:“岳母大人,我自知对不起欣荣,亦愧对您二老对我的信任,可如今事已至此,还请岳母息怒,莫气坏了身子!”
林母别过脸,冷哼一声,淡淡的说道:“不敢受江大人这一拜!”
江沐闻言,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羞愧。他缓缓起身,双手交叠,恭敬地朝着身前的林欣荣躬身行礼,真切地说道:“欣荣,此番言语,实乃我心底之言。我知我错,但望你能接纳她们母女,我江沐此生定不再相负!”
林欣荣听到江沐如此真挚的言语,心中也有一丝动容,她抬起头来,看着他深沉的眼神。没有立即答话,一时间,气氛有些沉闷,她赌气般地侧过身去,不再看他,只是垂头拭着眼泪!
江老夫人望着儿子如此低声下气的百般示好,心中不免有些酸楚,奈何祸端又是他自已惹出来的,虽说不是什么大事,可终究是有愧林家,便也不好再出言帮衬。
她端起茶座上那盏君山银针,浅抿一口,入口已凉,吞咽下肚,舌尖上带些甘甜,喉头里却有几分苦涩,她放下茶盏,对着身侧的魏妈妈轻声说道:“茶凉了,去唤姚姑娘备些新茶!就用冬至里圣君新赐的雪芽!”
魏妈妈稍愣,旋即间又明了,忙声应着,人便走了出去。
约莫一刻钟,婉芝端着茶盘走了进来,其实方才在院中,她已听见厅上的那些争吵。
此时屋内的一众人见她进来,气氛似是比刚刚又凝重了几分,她硬着头皮握紧茶盘,上前为每个贵人换了新茶,屈膝行了浅礼后,正打算退出去时,便听见江老夫人叫住了她。
“姚姑娘留步,我有些事想同你商量!”
“是,老夫人您吩咐便是…”婉芝应着,站直身子,捏着托盘的手不经意间紧了又紧!
“方才我们所讨论之事,想必姚姑娘在院中也听到了一些!”
婉芝点头,声音轻婉的应道:“回老夫人,是听到了一些,让老夫人和大爷为难,是婉芝不该!”
话落后,便听见林母轻蔑的冷哼了一声。
婉芝心中知道林母看不上自已,可仍旧侧转过身子,朝她缓缓施了浅礼,说道:“让林老夫人生了怒,婉芝这厢赔不是了!”
轻轻浅礼,盈盈一笑,顿时让出身大族,从小饱读诗书的林母脸上有些发红,于是她干脆别过脸,不再看姚婉芝,也不受她的拜礼!
江老夫人全程看在眼里,却也并未出言帮衬,只是在心中想着“这姑娘,是个通情达理的明白人,怪不得将两个孩子教的如此乖巧懂事!”
她拿起那杯刚换的新茶,浅抿一口,茶水温热,入口甘甜,她轻轻用盖子撇去茶沫,又喝了一口,放下茶盏后,望着前方站定的婉芝缓声说道:“既然你已然跟了沐儿,又生养了月儿和禾儿这两个孩子,我江家是断然做不出将你赶出府门之事,不过方才你也听见了林老夫人的意思,沐儿夹在中间也实属为难,说到底终归是他做错了事,伤到了你二人,我这里有个法子不知姚姑娘可愿意听听…”
“老夫人,您请讲!”婉芝恭敬的应道
“我想着将西郊的别院划到你的名下,让你去别院居住,也免得你二人住在府里日日相见心生怨怼,西街有一个脂粉铺子,营收也是不错的,郊外还有一处旺田,都划到你名下,倘若你不善经营,日后贱卖出去,也足以保你生活无忧,你的吃穿用度,每月就按府里姨娘的份利另外再拨给你,你看如何?
昨日入江府后,她便从服侍她的丫鬟口中得知,江夫人与江沐是圣君赐婚,江夫人的父亲官拜宰辅,林老夫人育有三子一女,对其女极为宠爱,圣京城家喻户晓,所以到了适婚年龄,便选了家世样貌才能皆为上等的,江尚书之子江沐为婿,又求圣君赐婚,给足了排面。
婉芝听完,便知道以她的身份,想要入江家定是比登天还难。
见婉芝没有答话,江老夫人以为她是顾念两个孩子,不禁柔声又说道:“这两个孩子你放心,是我江家血脉,定然是要上江家族谱,留在江家受教的,若你不放心我亲自带着,等她们长大,到了婚配的年纪,我亲自作主给她们寻户上好的人家,你看如何?”
婉芝望了一眼江沐,见他脸有歉意,却并未为自已言语,心下便知道了,这恐已是最好的安排了,她低头轻声回道:“谢老夫人,全凭老夫人安排!”
江老夫人点点头,微笑着侧头又问着林欣荣的意思:“欣荣觉得如此安排可行?”
林欣荣心中虽依旧有些别扭,但是与江沐成亲十余载,她是了解的他的,江沐最是重情义,一旦认定,绝无更改,将人赶出去,江家亦是也做不出来,如若眼下不松口,闹下去也是个没完,最起码现下分府别住,眼不见,心不烦,还能落个宽容大度的好名声。
“全听母亲安排!”林欣荣轻轻答。
欣荣见身侧的母亲似是还有话想说,她心中明白母亲的用意,皆是为了她,她自是也不愿看着母亲为自已过多的忧心,便抢在她的话前,对着江老夫人恭敬地说道:“母亲,我已经数月未见过家父了,甚为挂念。今日想随着母亲回去小住几日,以尽孝道,母亲可允?”
江老夫人听后,面上带着慈祥的微笑,点头应允道:“去吧,你可安心在家陪陪你的父亲母亲,过几日我让沐儿去接你。”
“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