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沐几人行至中途,便在山下的一户猎户家里讨了几件旧衫,乔装打扮了一番后,四人才进了城。
入城时,已是次日临近午时,街上的百姓争先恐后的往午门前奔跑着。
江沐带着斗笠一手牵着云初,一手牵着落姝,徐月禾戴着惟帽,跟在他的身后,同蜂拥而去的百姓们一道来了午门前。
邢台上苏彦怀身穿破旧的囚服,乱发披面,带着枷锁,手脚都被铁链锁着跪在邢台之上。
台下有些无知的百姓用菜叶子、烂鸡蛋,纷纷丢向他,嘴里还不停的咒骂着他卖国求荣,丧尽天良……
望着如此狼狈不堪的父亲,云初与落姝的眼中的泪水汹涌澎湃,她们的心如被巨浪拍打着,二人不断的挣扎着想要冲到苏彦怀身边。
江沐把云初紧紧的按在怀里,弯腰抱起她,在她耳边小声说道:“初儿乖,周围都是官兵,如果被发现会累及你母亲和妹妹,莫再动了……”
懂事的云初听后,果然不再挣扎了,她伏在江沐的肩颈处哭的涕泗交颐。
一旁的落姝被徐月禾紧紧箍在怀里,她全身紧绷着,小小的指甲嵌入掌心,眼中噙满泪水,扯着徐氏的衣摆嚷道:“娘亲我要去找爹爹,你放开我娘亲,我要爹爹……"
帷帽下的徐月禾早已泪流满面,她匆忙的伸出手捂住落姝叫嚷的嘴巴。
刑台之上,苏彦怀面对众人疾言厉色的目光及那神情激昂的叫骂,他心头情感如同波澜壮阔的大海,激流回旋,五味杂陈。
他无奈地摇摇头,将背脊挺得笔直,仿佛一棵古松,坚定而不屈。他的头侧向一旁,目光穿越了邢台的冷硬线条,不经意间落在了台下的某个角落。
突然,他的心跳仿佛漏了一拍,他看见了邢台侧面的那四人,他们的表情各异,有愤怒,有悲伤,也有深深的无奈,最后他的目光在一人身上定格,那是他的妻子——徐月禾。
她泪流满面,因哭泣而颤抖的身体让人心疼,他的心瞬间被愧疚填满,喜不自胜的同时,又感到惊慌失措。
他忙低下头,试图稳住自已的心绪。他知道,他不能在众人面前显露一点点异样,否则会给她们带来无妄之灾。
他稳住心神,抬起头,再次看向台下的几人,徐月禾的哭泣,落姝的泪流满面,还有云初伏在江沐怀里欷歔流涕的情景,都深深地印在了他的心里。
他强忍着泪水,红着眼眶,却无法阻止内心的情感喷薄而出。他对着江沐微微点了点头,无声地说了一个“走”,那个字眼仿佛重如千钧,承载着他所有的情感和决心。
江沐五内俱崩,他握着剑柄的手早已青筋隆结,按耐不住。
他刚欲微微上前,便望见邢台上的苏彦怀,缓缓的摇着头,又一次加重声音说了一个“走”字,而后看向他怀里的云初和他身侧的徐月禾及落姝!
江沐顺着他的视线望向怀中的小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侧过头,对身旁的徐月禾低声道:“弟妹,我们该走了。”声音中透着坚定,不容再有丝毫犹豫。
他不再多作停留,转身朝着城门的方向缓缓走去,步履坚决。
徐月禾泪眼婆娑的抬头,望着邢台上的丈夫,苏彦怀朝着她微微一笑,点了点头,算是做了最后的道别。
徐月禾心如刀绞,她匆匆别过脸藏起自已的悲戚,牵起落姝的手,带着满心的不舍与悲痛,转身离去。
伏在江沐肩上抽泣的云初,忽闻监斩官的一声:“午时已至,行刑。”
她慌乱地直起身子,望向那刑台上被官兵押着的父亲,她紧紧捂住嘴巴,哭得泣不成声。
突然,她发现父亲的视线穿越人群,落在了她的身上,尽管心如刀割,她仍旧伸出手,努力的胡乱抹去了脸上的泪水,而后对着父亲嫣然一笑。
她的眼中充满了不舍与坚韧,那是一种为了生命、为了爱而生的力量,她的笑容仿佛在告诉苏彦怀:“父亲,你勇敢地走,其他的交给我!”
江沐抬起另一只手,捂起云初的眼睛,眼泪自他的眼角夺眶而出。
而落姝被徐月禾紧紧的按在怀里,她攥着母亲的衣摆,捏出了大片褶皱,那泪水也早已沁湿了母亲腹前的衣衫。
就在刽子手的手起刀落间,这便是云初与落姝最后一次见到她们的父亲……
邢台侧面的胡同里,在众人未曾察觉时,又有一个黑衣蒙面人,将信鸽抛向空中,鸽子在空中打了个圈,扑腾着翅膀飞向了朱甍碧瓦,雕栏玉砌的高墙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