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阳暖暖,河水潺潺,鱼群悉悉。
广智心中不服,口中却道:“熊精有什么不好,威武霸气着呢。”
东郭先生若有所思:“偏袒维护熊精,如此说来,你应是熊王麾下小妖了,但又跟随番僧游历天下。”
“你家熊王倒是心大,我听闻法力高深的番僧见到大妖,便会使神通捉回去充当坐骑,从此没了自在,困在莲花台上。”
广智奇怪问道:“老鬼你从哪儿听说的?僧人还会度鬼呢,紧那罗怎么没把你度了,害我落在你手上。”
东郭先生不解道:“空穴来风,必有其因,你见过的僧人也只有你口中的紧那罗,其余僧人行事未必如他那般和善。”
广智听后,拈线一笑,只摆弄太阴之力,织成一张大网,摆出个高深莫测的样子。
东郭先生神色淡然:“广智,莫要以为我在说笑。你那熊王或许现在安好,日后若是遇到厉害的僧人,恐怕也难逃被收服的命运。”
广智止住笑容,反驳道:“你这老鬼,又没见过我家大王,还看见紧那罗就逃跑,怎么咒起我家大王来了?”
他眼珠一转,又摆出憨憨的神态:“万事万物物皆起于易,老鬼你忘了你说的话?现在又说我大王命运难逃。”
东郭先生摇摇头:“你这阴阳道法真是大有长进,阴阳怪气起来,着实让我难受,看天书时怎么没这般聪明伶俐。”
广智见自已把老鬼说得噎住,念头通达顺畅,得意之间气海明月沉下,升起一轮煌煌大日,银线织成的大网也瞬间散了。
他心中一惊,大日又复沉入气海,冉冉爬出一轮皎月。
在东郭先生指点下,广智来回试了多次,终于能自由控制气海中的日月升落。
他玩心大起,让日月同时悬浮于气海之上,金乌玉兔光芒相交,织出一张金光银芒的鱼网。
广智拿着这灵力织成的网向河中随意一抛,突见一条半丈长的鲥鱼,摇头晃脑闯入网中,被死死裹住了。
广智一时呆住,还有这般的傻鱼?
那鲥鱼头上有一块红斑,落入法网便开始用力挣扎。
广智哪里肯放过这傻鱼,使出气力,几下子就将傻鱼提出水面。那半丈长的鱼被搁在岸上,鱼唇一张一合,似在讨饶。
东郭先生面露古怪之色,他却是认出这鱼的来历,正欲开口说话,那鱼在网中突然一跳,弹起来一丈高,再将尾巴一甩,狠狠扇在广智半边脸上,然后落地一滚,挣开了渔网,化成一个半丈长的人形。
广智没有防备,被鱼尾巴扇得昏头转向,待回过神来,眼前哪还有什么鱼,只有一个半丈高的老头儿。
那老头儿穿着鱼鳞甲,头顶一红盔,左右各佩一柄刀,气冲冲说道:“哪家小鬼,敢阻挡水府执行公务?”
他半眯着小眼睛,一下子就看到了傻大个广智站在一边,顿时发怒:“就是你这黑熊精?竟然偷袭本统领?”
他一个右鞭腿就扫了过来,同时挥出左刺拳,嘴里兀自怒喝:“让你偷袭我!让你偷袭我!年轻熊,我劝你尊老爱幼,好自为之!”
广智被鲥统领一套连招打得连连败退,溃不成军。他理亏在先,小声说道:“我不是黑熊精,明明是你先的,你自已撞进网来的。”
他阴阳道法有所领悟,妖气收敛得更深了,这条老鱼只察觉到有点妖气,却分辨不出是何妖物,看广智又黑又壮又在捕鱼,先入为主的认为广智是个黑熊精。
鲥统领听到广智狡辩,登时睁圆了小眼睛,左正蹬踹出,又使着一套王八拳,劈头盖脸打了过来,大声囔囔:“来骗,来偷袭,一百六十九岁的老人家,不讲武德。”
广智心中无奈,他只是随便撒个网,本来没指望捞到鱼,偏偏就有条傻鱼自已撞了进去,这傻鱼还是个什么鲥统领,看起来本事不大,打起来脾气不小,装疯卖傻,胡搅蛮缠。
他伸出手臂抵住鲥统领,鲥统领半丈高,手短腿短,广智九尺长,身高马大,那鲥统领被顶住,顿时只在原地咿咿呀呀,张牙舞爪,毫无威胁可言了。
东郭先生此时闪出身来,拱手向那鱼精道歉:“原来是鲥统领,我家后生有失礼数,还请见谅。”
鲥统领这才罢手,吹胡子瞪眼道:“东郭老鬼,你家小子不知者无罪,我大人不记小人过,就暂时原谅他了。”
广智见鲥统领趾高气扬,嘲笑道:“别的小鱼儿都能趋利避害,我一条都没网到,你这老鱼怎么自投罗网了?”
鲥统领立即大声道:“我在想事情,急着赶路,大意了,没有闪。”
广智奇怪:“那你怎么还不走?”
广智一发话,就把鲥统领气得直跳脚,他将手朝河里一抓,一道河水卷起,水流化为一道白线飞到他手中,再将手一抖,这白线就变成一条透明的鞭子,还有些浮萍在里面晃荡。
他咯咯冷笑:“无礼后生,吃我一套三点五连鞭。”
鲥统领把水鞭一甩,先分点三次,后连抽五下,破空声嘶嘶入耳,流水音哗哗作响,水鞭幻出重重白影,闪着森森寒光,鞭梢如毒蛇向广智袭去。
广智一翻白眼,这种软弱无力的攻击,他都懒得躲。
鲥统领奸笑几声,那条水鞭顿时散开,复化作一股河水滋来,将广智浑身上下都滋透了。
他戏耍广智成功,志得意满,忽地一扑,咕咚一声跳进河里,掀起个浪花。
广智看去,只见道道涟漪之下,层层水波之间,一条半丈长的鲥鱼,头上一点红,鱼唇开合个不停,似乎还在骂自已。
广智抱怨道:“这鲥统领,也是个老前辈,怎么心眼这么小,明明是他自已游进来的。”
东郭先生道:“鲥统领于河海间传书,两面受气,他的脾气自是好不起来的,你忍着便是了。”
再看去,鲥统领尾巴一甩,急匆匆游走了。
广智问道:“水里的妖怪,脾气怎么这般暴躁?不应该温柔似水吗?”
东郭先生笑眯眯回答道:“也有温柔的,我昔时入海搜寻,那些蚌女螺娘个个都甜言软语。”
“水有千面,水族自也不尽相同。”
“你若想寻些温香软玉,将来我去水府给你做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