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学宫的苏渐赶紧跑回茅厕,将衣服换了回来,然后一脸痛苦的扶墙而出,果然,他还没走出几步,姜柏柳已经来到他的身前。
“公子,你...”
“怎么?没见 过人腹泻么?”
“不是,我是说,需不需要属下送您去医馆。”
“不用了,等下还有课,我休息一下就好。”
苏渐白了这根木头一眼,他装的这么痛苦,也不见这人来扶一下他,马车就停在不远处,苏渐慢慢爬上去,里面已经备好了饭菜和饮品,苏渐赶忙将那件学士服藏起,随便吃了两口,便赶到教室去了。
苏渐教的是刚入学的新生,都是半大小子,对于苏渐这个不比他们大多少的先生还是满好奇的,但先生终归是先生,该有的尊敬还是有的。
因此,苏渐这一课上的并不难,再加上对于丹青一途,苏渐确实有自已的理解,第一堂课他选择从“笔”开始讲。
各种画笔的认识和使用技巧被他说的通俗易懂,外加穿插的各种画笔的小故事,一堂课讲的是生动有趣。
课罢,不断有学生会上前同苏渐讨教,想来这堂课他算是成功了,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苏渐认真的回答着学生们的各种问题,直到下堂课快要上了,学生们才相继离去。
“讲的不错,学生们很是喜欢你啊。”
在苏渐收拾东西时,严先生走了过来,苏渐赶忙行礼,笑问道:“先生何时过来的?”
“在你讲五紫五羊的时候,哈哈,听你讲课就知道,你真是下了苦功夫的。”
严先生老怀甚慰,深觉丹青一途有苏渐这等后辈,是后继有人呐。
两人接着又聊了几句颜料画作之类的,越聊严先生越是喜爱苏渐这个后辈,聊着聊着,严先生忽然记起什么,一拍脑门笑道:“瞧我这记性,聊着聊着差点忘了正事。”
苏渐脸色一正,“先生请讲。”
严先生一笑,“不用这么严肃,是有个人过来找你,就在我那里等着呢,咱们一起过去。”
苏渐心里警觉,抬眼找了下姜柏柳的位置,发现他静立在一棵树下,时不时的看向这边,苏渐问道:“是谁找我?”
严先生道:“你早先不是找时大匠来着么,来的是时大匠的弟弟,时光北,是衙门里的捕头,说是找你聊他哥哥的一些事。”
苏渐面色如常,心里却将事情过了一遍,沉吟一会儿道:“那咱们过去吧,免得让时捕头久等。”
“对对对,就去。”
两人继续闲聊着,往严先生的居室走去,两人到时,时光北正端着茶杯发愣,茶水还是满的。
见两人进来,时光北被惊的手一颤,茶水泼出去许多,苏渐还在疑惑时,时光北已经放下茶杯走到他身前,一声不吭的跪了下来。
“大哥这使不得啊!”
苏渐吓得一个侧身避开,跟着赶紧上去扶起时光北,但时光北坚持不肯起来,后来还是苏渐和严先生一起才将其扶住。
“大哥你这是做什么?”
苏渐和严先生好不容易将时光北劝着坐下,三人分坐,严先生也是一头雾水,可时光北并没有吭声,欲言又止的看着严先生,严老立马懂了,起身道:“哦呦,老了老了,精力跟不上了,我去内房休息一会儿,你们俩自已聊。”
两人起身送了严老一下,再次坐下后,时光北凑近了苏渐,低声道:“放过我时家吧,我们已经忘了,彻彻底底的忘了。”
时光北虎目泛红,面容凄苦,似有无尽的冤屈闷在心底。
苏渐脸色渐渐沉重起来,能将一个铁塔般的汉子逼成这样,内里的隐情必然不小,但现在的局面是,苏渐实际一无所知,时光北却认为苏渐是知情的。
心里一番思量,苏渐决定还是实情相告,毕竟,被伤害过的人,要么同情,要么冷漠,他赌时光北不是冷漠的人。
“大哥你先冷静一下。”
苏渐清澈的眸子直视着时光北的眼睛,他沉声说道:“我跟大哥一样,在承受着那个人的胁迫,我来找时大匠,就是想弄清楚一些事情,比如,为什么我会被那个人......圈养....”
苏渐毫不掩饰自已的痛苦,他的眼里有挣扎,声音却放的很稳,时光北面色一震,看着面前的苏渐身子逐渐后仰,眼神逐渐从震惊归于平静,最后坐在那里默然不语。
苏渐也没催他,良久,时光北艰涩开口:“如果你是来寻求帮助的,我只能说,无能为力。”
时光北的脸上掠过一丝自嘲,而后是难以言说的无奈和悲伤,似是一段掩埋在心底最深处的记忆破开了心防,钻进了脑子里。
“我只想知道,那个人当年究竟做了什么,那件事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只有这样,我才有机会救我自已。”
时光北能感受到苏渐的真挚和迫切,他仍在犹豫,苏渐直接起身对他一拜,恳切的说:“三年了,我受够了,大哥。”
时光北明显意动,但他身子仅起来半分,就又再次坐下,良久,他哀叹一声:“唉...我不知道,我也没办法帮你,你就别再来找我们了,好吗?算我求你了。”
苏渐痛苦闭眼,时光北犹豫半天,还是起身,朝着苏渐又是一拜,接着转身离去。
“看来....还是得从头开始啊...”
苏渐起身,并没有去和严先生拜别,而是直接回到了马车上,姜柏柳一直等在门口,见苏渐似乎不开心,也不多话,问道:“公子,回去吗?”
“不了,去学宫给我留的房间,过去收拾一下,明天就不用待在马车里了。”
苏渐的声音仍是怏怏的,姜柏柳一言不发的驱使马车,房间离严先生的小院并不算远,绕过一个小桥便到了,房间在一处小楼的二楼,旁边的几间都是锁着的,只有苏渐的是开着的。
里面不大,一张小床一个书柜一张桌子,已经被人简单收拾过一遍了,没有浮灰,苏渐身后的姜柏柳便将马车里的褥子和一些茶具之类的东西放了,便出去了,只留了苏渐一人在房间里。
确认姜柏柳出去之后,苏渐将身下藏着的衣服藏在褥子里,坐在桌前静静沉思,思绪回到了三年前在得意楼的那天晚上。
大概...就是从那天晚上开始的,所以后面那场诗会,应该也是李贽特意设下的了,是专门为自已设下的么?
是或者不是,得去找一个人问下了,那个和他一起在船上,原本应该被选中的人,白宗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