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车!”
苏渐低喝一声,外面的姜柏柳立马停下马车,回头问道:“公子?”
苏渐没有理会姜柏柳,他此刻的脑子里只有一句话:“他是故意的!他肯定知道我和李贽的关系!”
“但是....他是谁呢?”
苏渐不断让自已冷静下来,再次展开手中的画轴仔细的看了起来。
“公子?发生什么了?”
“回去吧,没事了。”
苏渐这才听见姜柏柳的声音,此时冷静下来的他知道这其中必有蹊跷,于是赶紧让姜柏柳先回去,他也将画卷重新卷好,自已坐在马车上沉思起来。
既然这人是奔着李贽来的,且他已选择了自已作为突破口,那么...他是不是抓住了李贽的某个痛脚呢?
他是要威胁李贽?
苏渐并不认为对方是奔着威胁自已来的,毕竟说实在的,李贽是高高在上的王爷,而自已充其量只是王爷较为喜欢的一个玩物罢了。
如果...对方真的抓住了李贽的痛脚,那是不是说明,自已也可以利用一下,摆脱李贽对自已的控制?
苏渐的心,跳的越来越猛了。
三年来的愤怒,隐忍,讨好....自已跪地求饶和摇尾乞怜的画面一幕幕自他脑海掠过,他的神色越来越平静,可心底的火,越烧越旺。
多次被抓回来的教训告诉他,在李贽面前,他没有失误的余地,想要逃脱,机会肯定只有一次,他硬逼着自已,要冷静。
马车在院门口停了,苏渐将画卷拢在罩衣里,被姜柏柳牵下马车时,他侧头对他微笑,“今天辛苦你了,方便的话,可以帮我弄些吃食过来么?最好有肉,毛球还没喂。”
姜柏柳抿着嘴点头,目送着苏渐进了小院,他才驾驶马车离开,对苏渐这只金丝雀,他是有一定的愧疚在的。
他想起第一次见苏渐的场景。
那时,他刚被陛下调到王爷身边,接到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去抓逃跑的苏渐。
当时他还不知道苏渐是谁,以为是冒犯了王爷的人,一心只想赶紧抓住这个混蛋。
那是苏渐的第二次逃跑,他学乖了一点,不再一门心思的寻求帮助,而是换了身装扮,把自已乔装成乞丐模样,就躲在小院不远处的僻巷里,静静的看着满街的巡捕来来往往。
可就在下一个抬眸的瞬间,他与站在小院巷口的姜柏柳眼神相撞。
也就这一眼,他就确定了,那就是他。
与画像上的一般无二,只眼神太过于干净纯澈。
来不及细想,姜柏柳一个箭步就追了过来,他是武者,苏渐根本不可能从他手中逃脱,也就几个呼吸的功夫,他就被姜柏柳摁住了,然后他一边呼喊街上的巡捕,一边将苏渐的双臂折到身后。
在听见姜柏柳呼喊后,苏渐猛地挣扎起来,那股爆发出的力量差点让姜柏柳没摁住,但到底还是姜柏柳力量更强,几度挣扎过后,苏渐绝望了。
“放开我!我求你了大哥!放了我吧!要么...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好不好....”
姜柏柳一怔,这才意识到被自已摁住的,是个半大少年郎,此刻的苏渐满脸是泪,声音里带着哭腔和绝望。
“放了我,或者杀了我,求你了。”苏渐见姜柏柳迟疑,赶紧继续说道:“我是被李贽囚禁的,如果被抓回去,我会生不如死....”
李贽,是王爷的名字。
正当姜柏柳迟疑间,周围的巡捕已经过来了,干脆利落的从他身下拎起苏渐,用镣铐锁住了他的手脚,然后被一左一右押着,走向了小院。
镣铐,重刑犯才会上的家伙,被用在了这么个清瘦少年郎的身上。
姜柏柳在原地怔怔的看着,被押到巷口的苏渐回头看了他一眼,从他被扯开的衣领处,姜柏柳看见了苏渐锁骨处淫靡的瘢痕。
两人再次对视,姜柏柳竟从这少年的眼中,看见了死寂。
在那一瞬间,姜柏柳明白了,原来,自已是抓住了王爷的金丝雀。
一只妄想逃笼的金丝雀......
姜柏柳的马车走后,苏渐快步走回屋内,今天李贽依旧没回来,苏渐赶紧关好门窗,掏出残画仔细看了起来。
如果画中的李贽是让他惊讶,那么那个击节而歌的少年则是令他震惊了!
只寥寥数笔勾出的少年,容貌上,竟与他有七八分相似,甚至那身形,也与他一般无二!
可这画,这纸张与画轴,甚至烧焦的部分,都有明显的岁月痕迹,分明不是近两年的作品,对画颇有研究的苏渐可以看出,这画至少有十年了。
难怪!李贽总会盯着他看,时间长了还会失神,那时他就觉得他的眼神令他奇怪,原来....那时的李贽,是透过他在想另一个人。
不知怎的,苏渐想到这里,心竟绞了一下,他开始意识到,李贽给他的所有,无论好坏与否,只是他替另外一个人拥有罢了。
可他的失神只有一瞬,很快苏渐便清醒过来,自嘲一笑,“呸!想什么呢!得抓紧逃离才是。”
在明白自已的处境后,苏渐想逃的心,跳的更猛烈了。
看完了画,苏渐继而开始研究纸张、颜料和画轴,这画的用料非常考究,澄心堂的纸,李廷珪的墨,裱画用的古檀画轴,倒是画轴上的印记....
苏渐嘴角勾起,放下残画,手指在抚琴低吟的李贽身上摩挲,眼底泛起涟漪。
“公子,餐食送来了。”
院门口,姜柏柳拎着食盒站在那里,望着投在窗户纸上的剪影,脚步竟不自觉的往前踏出,但在空中又顿住了,他咬着嘴唇,慢慢收回了脚,仍站在院门那里,不越雷池半步。
苏渐抱着毛球过来,接过食盒的同时,姜柏柳递了一封书信给他,信上笔画银钩,是李贽的笔迹。
勉强一笑,他现在对李贽这个人的一切更显厌恶了,但又不能在姜柏柳面前表现出来,只好接过,走到凉亭里打开一开,里面有两封,一封是他入学宫任教的调令,一封是李贽寥寥数言的问候。
将调令收好,把李贽的书信撕烂戳进泥土里,苏渐抱起毛球边喂边自言自语道:“你呀,摊上我这么好的主人,是你的幸福....也是你的不幸...”
苏渐的眼神落寞下来,仿佛他手中的毛球,成了此时的自已。
调令上的时间是明天,正好查这个画轴也要去学宫,夜里还有时间,自已要好好谋划一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