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早膳,就这样不太愉快的结束了。
饭后,仁治帝带着沈舒瑾准备去逛一逛御花园,当然是沈舒瑾逛,仁治帝将案板连同案板上的奏折一同搬到了御花园,继续批改。
当然,也并不是他拖着六十多岁的身板搬的,而是财内侍叫了几个年轻的小太监搬过来的。
仁治帝就坐在凉亭内批阅奏折,接见大臣。
沈舒瑾就在不远处荡着秋千,看着凉亭的方向,小鱼儿在她身后为她推秋千。
陛下可真老,头发都白完了,长得也不太好看,皱皱巴巴,只是沈舒瑾怎么看,都不觉得厌烦,因为这是她的长辈呀,护着她的长辈。
看着看着,仁治帝就突然抬头看了看沈舒瑾的方向,见她也在看他,不由得笑了笑,对着一旁的财内侍说道:“朕的这个皇后真是可爱的很,只是可惜了,可惜配了朕这么个糟老头子,朕愧疚啊…………”
他做了一辈子别人口中的好皇帝,没想到老了却做了一回昏君,硬生生耽误了别人的一生。
他实在是愧疚的很。
“陛下!怎可妄自菲薄!您可是一国之君,有何配不得的?更何况国师不是说了吗?只有陛下才能让皇后回心转意,不错乱江山。”
仁治帝这一番说着自已愧疚的话,吓得财内侍急忙劝解,陛下是天底下顶好顶好的陛下,她人怎么配得上陛下的愧疚?况且……这本就是皇后的命。
是的,国师说得命格贵不可言并不是指皇后之位,也不是将来的太后之位,而是紫薇之命。
“北秦的江山有朕,有太子。但不干皇后的事,何须让她来承这份罪?她的紫薇之命若是能让天下的百姓过上比如今更好的日子,又未尝不可。”
看着满满露出进宫以来第一个笑容,仁治帝配合着她的动作,也对她挥了挥手,只是心里还是愧疚的很。
若是没有他这个糟老头子,想必满满定能寻个称她心意的夫君,而不是困在这深宫不见天日。
财内侍是他身边陪伴他最久的奴才,同其他奴才终究是不一样的,若是其他奴才,他是万万不会说出这些不对的话来,平白让人丢了性命。
“哎哟!陛下!奴才知晓您最是宽厚仁义,是这天底下顶好顶好的人儿了,往后这些话可别再说了,奴才说句逾矩的话,您补偿给皇后娘娘的东西不少了,就连太子殿下都记在了娘娘名下,让娘娘这皇后之位坚如磐石,何必再愧疚呢?”
财内侍从小就在仁治帝身边,自然清楚陛下的性子,但是这么多年,他还真的没见过陛下对谁这般愧疚。
将一边的汤药端来,递给陛下,再劝了最后一句:“陛下,您千万不要责怪自个儿,这一切都是命,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干脆就一错到底!”
说到这里,他也言尽于此,再说就真的不规矩了。
仁治帝正伤感着,哪能不愧疚,外面就来人报,说是叶修元,叶大人到了,赶紧收好自已的情绪,确认没有任何遗漏,接过财内侍手中的汤药一饮而尽,这才让人进来。
叶修元是他在位时出的一个罕见的六元及第。
是真正的少年天才,如今满打满算也才十四,幼时家中蒙难,遭遇山匪,一大家子人就剩了这么一个。
能走到今日实属不易,这样的最适合做个纯臣,也是因此仁治帝也对他上心了几分。
沈舒瑾坐在秋千上,就看到陛下那儿不知何时多了个少年,她也没太在意,能来到这儿的少年,估计是那位得宠的皇子罢了,没什么新奇。
荡了一会儿,也没什么意思,沈舒瑾就坐在秋千上安静的等着仁治帝忙完,她识趣儿的没有上前惊扰他们。
凉亭中的仁治帝,看着面前的少年,眼中难得的全是惊艳,对于天才他总是会偏爱几分的:“修元,从明日起,你便不去翰林院,先来朕身边做个起居郎,过段时间了,等你大些了,朕再为你寻个好去处。”
“陛下抬举!”少年身姿挺拔,红色简约的官袍穿在他身上。将他衬得犹如女郎一般,虽说如今只有十四,但是个明眼人一瞧,看他周身的气度,就知他往后容貌绝对惊艳十分。
(不是男主,没有男主。)
“即使如此,那明日你便到朕身边任职,现在先下去熟悉熟悉,以免明日手忙脚乱的。”他是越看叶修元越满意,六元及第呀!多少年都出不了一个的,他在位时出现了,这难道不是上天对他的认可?
“微臣遵旨!”
财内侍见陛下起了一番爱才之心,也对这位小叶大人挤出一抹笑容,客客气气的带着他离开去学习如何做个合格的起居郎。
见凉亭里面的人离开,沈舒瑾这才站起身往陛下到方向而去,彼时陛下一个人在凉亭里批阅奏折,肩上披了一层薄薄的单衣,他似乎身子不太好,只是一点点微风就惹的他咳嗽不止。
端来一杯稍微热一点的水递过去,他为未曾抬头,顺手接过,是察觉到温度不对,这才皱眉抬头,这才恍然,财内侍带着修元学习去了,为他递水的是满满。
如今是入秋的时候,四周落叶飘零,秋风萧瑟,吹在人身上是有些凉。
沈舒瑾看着面前这位年迈的君王,满头的白发,不由得悲从心生,他是不是个好君王,她还不清楚。
但她知道他是个顶好的人,这样好的人做君王不会差到哪里去,明君难求,她希望他能活的长一些,长一些,再长一些:“陛下,满满玩够了,咱们回去吧。”
“好,玩够了咱们就回去。”手中的热水温暖了他的掌心,里面水波清澈的映照出他苍老的容颜,也是此刻,他才感觉自已真的很老了,抬眼就是他稚嫩的皇后。
又是一阵长长的叹息,颤颤巍巍的站起身,任由满满扶着他,侍卫太监宫女跟在二人的身后,但也识趣的拉开了一段距离。
仁治帝并不重,相反他很轻很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