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块送进府里,清风又找来木桶,装了冰块,放进李七夜书房,燥热很快消失。
李七夜可以安心读书。
武、术、法三本书,李七夜一旦阅读,就有了新的发现。三本书中很多论述,都可以互相验证。而黄庭中记载的练功方法,又可以作为武术法三本书的辅助。
三本书中论述可以相互论证,并不奇怪,因为这三本书是一人所写,但能够与黄庭印证,便颇值得玩味。如天地阴阳,相辅相成,妙不可言。
三藏书三字,以及上面标注,是纪迁的字体,但李七夜翻遍三本书,也找不到关于作者的任何记载。但很明显,能写出这三本书的人,肯定精通武术法三道,是个见识卓绝之人。
前人智慧,当真妙不可言,居然将天地万物运行规律,总结的如此透彻。只是可惜,如此精妙记载,被藏在石盒之内,若是姬婆婆的老屋不倒,这三本书,还不会有出世的机会。
李七夜专心读书,用心思考,忘却时光从翻书指尖流转。清风轻手轻脚,为他新茶换旧茶之时,茶盏相击,叮叮作响,才将李七夜从书中拉回现实。
不知不觉之间,已经过去两个时辰,李七夜起身活动手脚,站在院中,抬头看着天上闲适浮云,任意东西,随意南北,心里非常羡慕。
不知何时,才能如这闲云,飘荡四海。
不经意之间,神息放远,居然向着天上那朵闲云飘去,李七夜惊喜万分,着意控制,神息竟然达到了上百丈!
西晋陆机曾在《文赋》中说,写文章时,可以心鹜八极,神游万仞,没想到今日没有写文章,也能神游万仞!难道陆机也能神思出窍?
胡思乱想之际,神思再次向前,却突然遇到一层屏障,李七夜抬头,却发现面前一人身材极高,几乎看不到头脸。但从衣裳来看,应该是陈慕周无疑。
慌乱之下,李七夜收回神息,依旧站在院子当中,但面前,却真真切切,站着陈慕周。
李七夜瞬间疑惑,不知面前所见,是真是幻。
“京城隐私极多,不要贸然神思外放,若是见到不该见的东西,容易惹祸上身。”陈慕周低声说道。
李七夜连连点头,他现在可以确认,刚才在半空中遇到的,就是陈慕周。“多谢先生教诲。”躬身行礼,请陈慕周进屋奉茶。
陈慕周移步进屋,在侧坐坐下,看了一眼木桶中残余冰块,微微皱眉,“奢靡生活,虽然让人享受,却也容易消弭人的斗志,你若是想有所建树,必须有所为,有所不为。”
李七夜慌忙命令清风,将木桶移出,陈慕周摆手道,“我所要的,是你心里记住,而并非流于形式,这些冰块,保存至今,实属不易,就此丢弃,实在是可惜,也辜负了曲大人一番好意。”
他不经意转头,见到了案头三藏书,不由咦了一声,虽然声音很轻,还是被李七夜看在眼里,他惊喜异常,“先生见过此书?”
陈慕周随手取过其中一本,细细翻阅几页,又沉思了很久,低声道,“错不了,应该就是它。”看到书上纪迁所写标注,又勃然大怒,“是哪个混蛋,信手涂鸦,坏了这等宝藏!”
陈慕周是一代大儒,日常说话斯文有度,骂人混蛋,已经是愤怒到了极点。
李七夜略感尴尬,低声道,“这三册书,原本是志妖司纪迁先生私藏,这上面的标注,也是纪老先生手笔。我细细阅读,颇有收获。”
陈慕周余怒未消,“纪迁不过一文字小吏,写些怪力乱神之语,换一日三餐,倒也无可厚非,但在这三册书写字,做什么狗屁批注,简直暴殄天物,便是死了,也该挖坟鞭尸!呸呸呸!”
他连呸三声,显然是怒到了极点。
见陈慕周这副样子,李七夜更加好奇,纪迁在大乾官声甚好,只是在三册书上写了批注,就让陈慕周如此动怒,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让陈慕周如此重视。
“你若知道,这三册书作者是谁,便不会怪我如此失态。”陈慕周收敛怒火,缓缓说道。
这三册书作者,乃是黄裳。
陈慕周缓缓说出最后两个字,李七夜目瞪口呆。“先生说的黄裳,便是那个主持《万寿道藏》的黄演山?”
陈慕周点头,“不错,黄裳当年科考时,只得五甲同进士出身,神宗在殿试时,见黄裳试卷文采韬略出众,破例将他提到一甲状元榜首之位。
神宗仅仅在位六年,黄裳已经做到福州知府。由此可见,神宗对黄裳之器重。他受宠于神宗,但做出留名于世的,却是在徽宗在位之时。
至和三年正月,神宗朝会,接受百官朝拜时,突然手舞足蹈,口流涎水。后经治愈康复。在嘉祐八年三月驾崩,之后宋徽宗继位。
徽宗痴迷道学,一心想搜天下道术为已所用,上任之后,立即迫不及待,命令神宗宠臣黄裳,编写《万寿道藏》。黄裳为人谨慎,文笔一流,为抱先帝知遇之恩,逐字逐句研习各家道术,并亲自试验口诀、心法以及用药泡身修法。
期间偶有所得,便随手记载下来,《万寿道藏》编撰完成时,黄裳笔记厚厚数本,他又精简血肉,只留筋骨。”
李七夜啊了一声,“这三藏藏书,便是当年黄裳的笔记!”但他又有些疑惑,“先生如此能确定,这是黄裳手笔?”
陈慕周缓缓道,“黄裳字体极其容易辨认,况且,我见过黄裳当年的试卷,对他的运笔之道,曾深加揣摩,因此是真迹还是后人临摹,一看便知。”
陈慕周继续说道,“黄裳的笔记,都是身体力行而来,得到此三本书,练成其中一种绝技,便可以纵横天下。邝北邙的指刀,我便怀疑,是从三藏藏书而来,今晚见到,果然印证我当初猜测。”
他快速翻动书册,指着其中一行字,“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恬淡为上。”
李七夜愣愣的道,“这句话出自道德经,跟指刀有什么关系?”
陈慕周笑道,“你资质再好,始终也只是个读书人,武学上的事,便没有那么灵光。其实说起来,也没有什么。
以手指化刀,便可以不用带兵器,就不会有兵者,不祥之器的忌讳,而且手指化刀,更加隐秘,不会为人察觉,寻常兵器,不管如何细心细,也不可能时刻在手边,而指刀便没有这等担心。
邝北邙看起来放荡不羁,其实心思极其缜密,他那些小心思,骗得了别人,可骗不过我。”
李七夜目瞪口呆,陈慕周这番说法,未免太牵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