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废的破庙,阴气很重,适合邪祟生存,樵夫程铁牛听到破庙里吟诗声,也就很好解释。
但从诗词里来看,那是个很风雅,还有些忧国忧民的妖怪,这样的妖怪,纪迁的《百妖图鉴》里并没有记载。
李七夜拿着那张纸,冥思苦想,樵夫程铁牛,与自已梦见的老者,吟诵的诗词一模一样,两者之间,应该有关系。或许自已,应该去一次那座破庙。
此事暂时放下,白衣老者的指尖青芒,再次出现在李七夜眼前。
毫无疑问,那指尖青芒,应该是白衣老者元气所化,将元气逼出体外,化成实质的青芒,是非常高深的炼气本事。
想到这里,李七夜举起手指,模仿着梦中老者的动作,尝试将元气运到指尖,然后逼出体外。
吕祖行气图记载的行气路线,李七夜已经背的非常清楚,已经变成了身体的一部分,就算是吃饭睡觉时,不用刻意去想,气息也可以按照需要的路线运行。
李七夜所做的,就是要找到个合适的方法,将身体内元气,凝聚成形。但这要求源源不断的元气输出,而这一切,都要有强大作神元为支撑。
此时此刻,陈慕周平素对李七夜的训练,就有了用武之地。
人身之上,遍布穴道,契合诸天星辰,至于子午流注的气息运行方法,更是与星沉日升天地运行之道契合,人身虽小,却是完整的世界。
李七夜稍稍行气,拇指,食指立即真气充盈,在指尖不停凝聚,却始终不得宣泄而出的通道,强大气息源源不断涌来,气息突然反噬。
感知到危险,李七夜匆忙散气,此时天气极热,他却惊出一身冷汗。
稍稍沉思之后,李七夜按照白子曰所教,驭剑的方法,开始凝练指尖青芒,这次汹涌而来的气息,顺利排出体外,并在指尖上幻化凝聚。
李七夜自感真气不断凝聚,渐渐有了青芒形状,睁眼望去,却大失所望,眼前空空荡荡,却是什么都没有。
气是无形之物,看不到也在情理之中,但如何让气息变成青色,又让李七夜头大。
暮色西沉,李七夜还站在院中,不停思索运气,指尖发出的气息越来越强,但如何让气息有了颜色,李七夜还是毫无头绪。
陈慕周说过,七日限期之内,可以向他提问任何问题,李七夜还从未使用,但今晚,他决定从让气息有颜色开始。
天色全黑,清风却不知去了哪里,连喊了好几声,无人答应,正堂中茶壶中的茶,已经凉透,显然清风已经出去很久了。
守门人在门口躬身行礼,“他出去买笔墨纸砚,快要回来了。”
话音未落,清风已经带着一阵热风,冲了进来,来不及抹去脸上汗水,便向李七夜说道,“老爷,如今大街上,又出了怪事,那程铁牛卖的柴,居然会吟诗!”
李七夜微感错愕,随即低声斥责清风,“休要胡言乱语,山藤草木,年深日久,吸收天地精气加以转化,自然可以修成人形,再有上千年,才能开口说话,那样的精怪,足可以高举飞腾,也可以遁地疾走,最擅长趋吉避凶,绝不会让樵夫砍了卖掉。”
清风瞪大眼睛,“大街上好多人都听到了,如何能假?”
李七夜手指厨房方向,“程铁牛的柴,就在那里,你今晚就住在灶房,看是否能听到有人吟诗?”清风缩缩脖子,“我只想侍奉好老爷,可不喜欢那些诗词。”快步向灶房走去,低声道,“我这就去,把那些柴全都烧了!”
晚饭时,李七夜见清风心事重重,不住向灶房方向张望,一碗白饭吃了一半,便放下碗筷,重重叹气。
古人讲求食不言,寝不语,清风如此做法,非常失态。但李七夜并未斥责。整个府中,也只有清风与他相伴,虽名义上是主仆,内心早就把他当成了家人。
“老爷,我总是想不明白,要是一人说假话,也就是了,那么多人都说,那木柴能吟诗,怎么可能是假的?”清风毕竟年轻,忍到最后,还是问了出来。
李七夜笑道,“古人云三人成虎,又说,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人言向来可畏,更何况人云亦云者,更是数不胜数。你怎知道,说话的那些人,都听到木柴吟诗?”
清风又叹一口气,仍旧满眼疑惑。
李七夜正色道,“如果他们所说是真,那我所说便是假,你何时见我骗你?”清风见他脸色严肃,头低的更加向下。低声道,“老爷是志妖司的大人,见过的妖魔鬼怪很多,当然不会骗我。”
李七夜微笑道,“那你还怕什么?”
清风抱碗挺直腰板,“有老爷在,我什么都不怕!”大口吃饭。掌灯之后,借口头疼,早早回屋睡觉,李七夜知道他心事,微微一笑,并未说破。
入夜之后,万籁俱寂。
李七夜按照吕祖行气图法门,继续行气至拇指食指,此时运转比白天顺畅,却仍旧无法让青芒在指尖绽放,他来回尝试,偶尔抬头望天,不知不觉之间,已经到了后半夜。
此时更加安静,只有月光招摇,却丝毫没有声音,就在这时,他听到后面灶房方向,传来了隐隐约约的吟诗声。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杳冥冥兮羌昼晦,东风飘兮神灵雨。”
声音像个四五岁的女孩,清脆悦耳,深夜之中听得非常清楚。
李七夜哑然一笑,“何处邪祟,敢在志妖司捣乱?不怕我一支笔杀了你?”他探求气息带色之法,始终没有头绪,心里正有些烦躁,听到女子声音吟诗,立即来了兴趣。
有飞剑阿丑随身,又去堂上带了冰魄剑,抬脚向灶房走去。
今晚志妖司刀笔吏李七夜,要月下斩妖。
若是这样,悄无声息的去了,失了大乾官员气度,也不符合读书人身份。最后一句,出自离骚中山鬼,我也以离骚对之。
“青云衣兮白霓裳,举长矢兮射天狼。”
李七夜吟诗之后,灶房那边静悄悄一片。
看来只是个寻常小妖,只能吓唬胆小之人,今晚听到我吟诗相对,便立即胆怯了。
李七夜心念还没落下,却听那个女子的声音,又从灶房方向飘了过来。“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远包厨也。”
居然想劝我远离灶房?李七夜暗笑,这莫不是怕了?
转过屋角,灶房近在咫尺,月影之下,程铁牛送来的干柴,静静站在墙壁阴影之中,此时那捆干柴上,坐着个身穿红衣的小女孩儿。
明月当头,小女孩儿却没有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