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以后,多日以来,聂怀桑未及卯时便前来叩响魏无羡的房门,催促他一同前往兰室。
他来云深不知处已有一年,魏无羡应是他在此处结交的首位友人。
平素他与曾经的魏无羡一般,生性怯懦,与他人难有言语交流。又因其天资愚钝,常遭其他门生讥讽嘲笑。
若非知晓他乃聂氏二公子,其兄长更是凶悍残暴,他们定然会前去欺凌于他。
聂怀桑强行将魏无羡拉起,催促道:“魏兄,你动作快些,今日蓝老先生检视早课,若迟到就该受罚了。”
魏无羡无精打采,刚被拉起,又躺了回去,“若非你,我何必早起上这早课。”
聂怀桑并未厌烦,再次将他拽起,将魏无羡随意乱丢的外衫拾起,一股脑儿全扔在魏无羡身上,道:“今日蓝二公子也会前往,你当真不起?”
蓝忘机向来喜爱独自修炼,以他的才学,本无需每日都去兰室听学。往昔去兰室,也是为了陪伴魏无羡,后来魏无羡不再去兰室,他便也不再前往。
如今魏无羡被重新安排回去听学,他本无需跟随,可近来聂怀桑与魏无羡走得过于亲近,他心中酸涩,便也回来了。
魏无羡挠挠头,对于蓝忘机是否会回兰室并未在意,他望向一旁看似天真无邪的聂怀桑,不禁发问:“你没事在云深不知处乱跑什么?”
聂怀桑微微一怔,不慌不忙地解释道:“我当时初来乍到,不识路径,本欲回屋休憩,却走错了方向。岂料你们在那……是吧。”
魏无羡紧紧盯着他,在他脸上未见丝毫说谎之态,却依旧对他心存疑虑。撞见一次,或许确属巧合,可连续多次,任谁都难以相信这会是个巧合。
“信你才有鬼了,此事万不可说出去。”魏无羡撇撇嘴,起身穿衣,同时警示聂怀桑。
聂怀桑赶忙点头应是,“晓得晓得,我发誓绝不会乱讲!”
魏无羡叹息一声,拿起发带,一边束发一边和聂怀桑匆匆赶往兰室,堪堪在早课开始前踏入,险些真的迟到。
对于聂怀桑学业之事,魏无羡本可直接拒绝,即便要扣他月银也无甚大碍,他大可向蓝忘机要,只要他开口,蓝忘机必当悉数奉上。
然而问题在于,聂怀桑无意间知晓了魏无羡和蓝忘机的秘密,使得他不得不应下此事。
这倒也并非什么不可告人的大秘密,就只是魏无羡将从前那些欺辱他的人堵在角落,威胁他们替他罚抄的事被聂怀桑知晓,且不止一次罢了。
并且,每次被聂怀桑撞见,蓝忘机都在他身旁。每当有人经过,蓝忘机便会将人带走,即便避无可避,蓝忘机亦会为他辩解隐瞒。
正因如此,魏无羡每次威胁他们,都未曾被人察觉,即便那几人在外散播魏无羡的恶行,也无人相信。
魏无羡身边有蓝忘机看着,蓝忘机掌罚,素来铁面无私。若魏无羡当真对他们做了什么,蓝忘机岂会轻易放过。
在外人眼中,魏无羡每次厚着脸皮凑上去,蓝忘机皆是冷脸相对,甚至是嫌恶。长此以往,众人皆认为,蓝忘机对魏无羡厌恶至极。
至于魏无羡威胁人的事,他自已倒是不以为意。此事若传出去,至多换来蓝启仁的一顿训斥,严重些便是罚跪、抄家规,他已然习以为常。
只是此事蓝忘机亦有牵涉,若是泄露,蓝启仁必然严惩,甚至可能令他们分离,永不相见。
毕竟当初为免听学,魏无羡曾许诺绝不触犯家规,更不会带坏其他弟子。
现今他不仅屡犯家规,还将蓝启仁最为器重的弟子引入歧途。
兰室内,蓝启仁看着将头埋进书中的聂怀桑和坐姿极差的魏无羡,甚是满意。将此二人安排一处效果如何,全看考核结果。
蓝启仁有一惯例,每隔数日便会默写前几日课堂讲授内容,每月亦有一次小考,难度不大,只看他们平素是否勤奋学习。
就这一惯例,令众多弟子叫苦不迭,不过成效斐然。
考核当日,气氛肃穆。
聂怀桑遇难题时,屡次望向魏无羡,试图求他施以援手,哪怕略作提示也好。
然而,魏无羡始终紧贴蓝忘机身侧,与他低声谈笑,对聂怀桑的求助浑然不觉。
待考核结束,聂怀桑万念俱灰。
平素听课他便一知半解,全靠魏无羡不时教导。而今到了考核之日,失去魏无羡的协助,面对考题的聂怀桑犹如无头苍蝇一般。
蓝启仁忽地走到他身旁,轻拍他的肩膀,道:“此次考核不错,有进步。”
言罢,他便转身离去,只留聂怀桑一人呆立原地,茫然不知所措。
正如蓝曦臣所言,魏无羡能助推聂怀桑进步,而聂怀桑亦能牵制魏无羡不外出滋事。
虽说此次考核,聂怀桑仍未合格,但与上月相较,确有明显进步。若能持续如此,想必不出一年,聂怀桑的各项考核皆能达标。
只可惜,终究是蓝启仁想得过于理想化。
上半年,魏无羡确实受到聂怀桑的牵制,几乎每日都按时前往兰室上早课。尽管从不认真听讲,但至少人到了。
而聂怀桑的学业在魏无羡的帮助下,也有了显著的进步。
可是到了下半年,聂怀桑完全被魏无羡带坏了。
他们不但一起夜不归宿,还一起偷偷饮酒。若不是被蓝忘机及时发现,他们恐怕都敢在境内杀生配酒喝了。
在一次深夜外出归来后,魏无羡和聂怀桑被巡夜的蓝忘机当场抓获。
聂怀桑是受人教唆,只被罚跪,再抄一遍家规。而魏无羡是主犯,不仅被罚抄五遍家规,还挨了不少于十下板子。
这并非蓝忘机的意思,而是他抓住他们时不巧被蓝启仁撞见。处罚是蓝启仁决定的,并且由他亲自派人监督他们受罚,以防蓝忘机心软。
魏无羡原本期望蓝忘机能为他求情,却只见他转过头去,显然心情很差。
最终,魏无羡在榻上趴了数日,待后背的疼痛缓解后,又去藏书阁待了两个月,这才将五遍家规抄完。
由于有蓝启仁安排的门生看守,他无法耍小聪明找人代抄。抄完五遍家规,他的手腕酸痛多日仍不见好转,几乎连剑都拿不起来了。
对此,蓝忘机只道:“自食恶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