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无羡身负创伤,若与江澄闹起来,江澄手里总没个轻重,他得疼死。
为防伤势加重,他佯作柔弱,藏身于江厌离身后以寻庇护。
他楚楚可怜,道:“江姐姐,你看他!”
此般姿态,也不知是否真能瞒过江厌离,不过她确实喝止江澄,道:“阿澄,魏公子是客,不可如此待他。”
魏无羡趁江厌离视线不及,向江澄做鬼脸。
江澄怒瞪他一眼,急忙解释道:“他分明是装的,你看他还对我做鬼脸。”
待江厌离回头,魏无羡即刻又换上那副委屈神态,“江姐姐,我没有。”
江厌离着实无奈,她岂会不知魏无羡是佯装,不过是见此二人打闹,觉得有趣罢了,“好了好了,你们都莫要再闹了。”
虽是如此,但江厌离终归是偏袒魏无羡的。且不说初见魏无羡,她便心生欢喜,更何况魏无羡乃是远道而来的客人,身为东道主,自是要偏向客人的。
魏无羡得意地在江澄面前耀武扬威,直气得江澄欲揍他一顿以泄愤。
江澄如前世一般,向姐姐抱怨:“阿姐,他惯会骗人,你瞧他那得意的模样。”
江厌离轻笑,并未回应。
她只觉弟弟此去姑苏,是极为明智的抉择,能让他结识魏无羡这般好友,不再如往昔那般,总是将自已封闭起来。
从前她便总觉江澄心事重重,却又不肯与任何人倾诉。
他自幼性情孤傲,总是独自默默努力,虽表面与师弟们相处融洽,但从未对任何人敞开心扉。
直至他前往姑苏,结交了魏无羡,她这才明白,是他在云梦太过孤寂了。
虽有江厌离横在中间阻拦魏无羡和江澄,他们依旧在她背后暗施手脚,互不相让,推推搡搡。
待闹够了,他们也恰好抵达莲花坞门口。
两人消停下来,跟随在江厌离身旁,一同前往大殿,拜见江枫眠和虞紫鸢。
江澄拱手作揖,道:“阿爹,阿娘,孩儿回来了。”
魏无羡亦步亦趋,躬身施礼,“拜见江叔叔,虞夫人,此番贸然造访,还望见谅。”
江枫眠赶忙起身将其扶起,“阿婴快起,无需多礼。一路奔波辛苦,就将此处当作自已家,不必拘谨。”
他自初见魏无羡于姑苏之时,便一直盼望着他能来云梦,却始终未能如愿。此前虽让他与江澄一同归来,但出远门还需长辈同意,并非他想走便能走的。
今日得以相见,心中着实欢喜,早前为他准备的屋子,此刻总算派上了用场。
他如此激动,反倒令虞紫鸢心生不满,不禁冷嘲热讽道:“这便是你心上人的儿子?不过数月未见,至于激动成这般模样?你亲儿子同样多月未归,怎不见你对他上心。”
江澄闻此,心中不禁泛起一阵酸楚,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爹首先想到的,似乎总是魏无羡。明明他就站在魏无羡身旁,却对他视而不见。
若在前世,他定然会暗自胡思乱想。
也许正如传闻所言,江枫眠对他娘并无好感,就连带着对她所生的儿女也心怀不满。
又或许是因他自身处处不如魏无羡,才致使江枫眠不愿回头看他一眼。
可他也曾竭尽全力,想要超越魏无羡,在魏无羡终日在外嬉戏时埋头苦练,然而最终还是未能胜过他。
而事实上,江枫眠总是偏袒魏无羡,是由于虞紫鸢常刁难他,处处看他不顺眼,甚至曾有将他逐出莲花坞的念头。
魏无羡自小颠沛流离,孤苦伶仃,令人怜悯。即便后来被江枫眠带回江家,也终究是依附他人,看人脸色。
而当他身陷孤境时,江澄却态度游移,并非每次都能坚定地站在魏无羡一侧,如此情形,便只能由江枫眠对他多些袒护。
再者,他爹娘与江枫眠年少相识,撇开其他不谈,单就这份情谊而言,也应当对魏无羡多加照料,只是照料得有些过头了罢了。
至于外界传闻,江枫眠是因钟情于藏色散人,这才将魏无羡视为已出,对他好是为了借他缅怀故人一事,江澄也曾思考过其真实性。
江枫眠与虞紫鸢的关系,明眼人皆能看出他们并不相爱,当年虞紫鸢逼婚之事,亦是尽人皆知。
前世关于他们的传言众多,真假难辨。而这些谣言,不过是外人的随口之言,无人证实,亦无人反驳。
可事实究竟如何,江枫眠到死都不曾开口解释过。
也因如此,众人将这些谣言全当了真,包括江澄自已。
不过,那皆是前世之事,如今已迥然不同。
江澄十岁那年,曾数次追问江枫眠,究竟因何缘故不喜他母亲。若当真不喜,当初何必娶她,又为何要让她为他生儿育女。
江枫眠暗自思忖,江澄年仅十岁,尚不能记事太多,或许待他长大便会全然忘却,于是心一横,将心中苦楚和盘托出。
他对藏色散人有意诚然,但此般喜欢多为欣赏与爱慕,尚未臻至“此生非你莫属”之境,而于虞紫鸢,他亦绝非无情无义。
起初面对虞紫鸢的逼婚,他心中着实不满。本该强硬回绝,但家族联姻,绝非他一句不愿便能推脱的。
虞紫鸢出身眉山虞氏,并非小门小户,岂能随意拒婚。虞紫鸢对他有意,自然不会放弃这门婚事,他即便再不情愿,也只能迎娶。
况且,藏色散人钟情他下属魏长泽,他实难行夺人所爱之举,唯有将此爱意深埋心底,渐趋消散。
待迎娶虞紫鸢过门,江枫眠态度分明,早早便与她划清界限。于外,虞紫鸢大可以使用江夫人的名号,但江枫眠决不会与她有夫妻之实。
虞紫鸢性情刚强,也深知江枫眠的态度,既然仅存夫妻之名,她又何必以江夫人自居,自取其辱。
故而,无论在云梦莲花坞,还是世间各处,哪怕是在娘家,她也只是她,是云梦江氏的虞夫人,而非江夫人。
但家族传承需有子嗣,江枫眠身为一宗之主,自然难以推脱。在万般不情愿之下,终究有了江厌离这个女儿。
自女儿降生后,江枫眠逐渐释然,也曾尝试与虞紫鸢相敬如宾。岂料,虞紫鸢并不给他机会。
江枫眠到底也是有脾气的人,虞紫鸢对他冷眼相待,他又何必自讨没趣。
自此,两人的关系又回到从前,即便同处一室,也对彼此视若无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