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母好!”花百娆在林夫人面前见了礼,抬眼看到了坐在一旁的林娘子,“表姐好!”
“哟,”林夫人的脸色瞬息万变,“我姐姐真是好眼光,她这个义女,长得果然标致呢。欸,叫什么名字来着?”
“花百娆!”
“瞧瞧,名儿也好听。”
林夫人言不由衷的夸赞,林娘子却将手藏在桌子底下撕帕子,心里不住的骂道:“狐媚子,名字里都带着一股子妖气。”
待到杨彩儿牵着花百娆走后,母女二人继续交头接耳:“真没想到,大姨母竟认了她做义女。”
“收起你那醋劲儿,我且问你,许宴如今怎样了?”
“还能怎样?也就那样呗!”
“我是问,你什么时候能怀上孩子。”
林娘子的脸红到耳根后面,“这事儿,我哪儿说的好?”
“你二人还分床睡?”
“倒是不分了,但他刚入职太医院不久,人事上还不熟悉,整日愁闷。”
林夫人恨铁不成钢:“你呀,就不会自已想想对策?”
“我能有什么对策?”
“你难道不知,酒能消愁解忧?”
“他不善饮酒。”
“男人怎能不饮酒呢?若不饮酒,如何在外应酬?旁的也就罢了,倘他与同僚之间都无应酬,定然在太医院待不下去。”
林娘子低着头,许宴这种性情,不善与人交往,她也替他着急,无奈有劲儿也使不上。母亲的话倒是让她醍醐灌顶,不会饮酒怕什么?谁也不是天生就会的。今晚回去,就置办些酒菜,好好让夫君喝上几杯。连着喝上几日,不信练不出他的酒瘾。
过了一会儿,大太太进来招呼宾客,林夫人便拉住她的手,姐妹二人紧挨着坐在一处:“姐姐,你千挑万选的认干女儿,怎么就挑上了她?”
“怎么了?有何不妥?”
“你可知,她是被我家姑爷退过婚的?”
大太太不以为意:“知道!”
“既知道,你为何还选她?”
“无他,这丫头长得好,宫里的娘娘喜欢。”
“你可知,她为何会被退婚?”
大太太看了林夫人一眼,笑道:“说来听听!”
“她克夫!当初许宴都病入膏肓了,退了亲才慢慢好起来的。”
大太太的嘴角依旧噙着笑:“无凭无据,这种话不可乱说,好啦,今日酒宴上有你爱吃的翡翠冻鸡,待会儿多吃点儿。”
看着大太太离去的背影,林夫人有些摸不着头脑,回过身来对着林娘子道:“好歹也是一母同胞的亲姊妹,你大姨竟不相信我说的话?”
林娘子心不在焉,手托香腮,心思早已到了九霄云外。
大老爷第一次嫁女儿,当然,应该也是唯一的一次,他自是格外的重视。什么都是最好的,只要不僭越,嫁资、排场都要按照最高规格。
也不管府里能不能担负得起。大太太多番劝说,他更是当作耳旁风。看着金银财物流水一样的花出去,大太太的心在滴血。
花就花吧,把整个府邸都让她女儿搬走得了。回到房里,大太太亲自数了自已的私藏才算聊以慰藉,算了,自已膝下无子,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把田地铺子里的收入再多多积攒些,也够自已安度晚年的了。旁人爱怎么挥霍,随他们去。
红了眼的不止大太太一人,还有杨彩儿。看着一大箱子一大箱子的财物被仆役们搬出门去,抬上一辆辆马车,向来长袖善舞的杨彩儿,是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了。
这年头,花钱容易挣钱难,大老爷这般大手笔,怕是掏空了半个家底。待到将来,花廉继承家业时,也不知还能剩下多少。
但旁观的人却艳羡花府嫁女的排场,花轿前面吹吹打打,花轿的后面,十里红妆。路旁站满了看热闹的百姓,他们看新郎官时,都觉得那身穿喜服的灰胡子老头,意气风发、老当益壮。
林娘子提前将贴身的婢女打发回府,让她去置办酒菜。而自已,也来不及看迎亲、凑热闹,急急出了花府,上了马车,直奔皇宫的南门。
南门也叫朱雀门,从这里,可直通皇宫内苑。大门两侧,太医院和禁军衙署左右分布。
申时过后,不断有人从朱雀门里走出来,有时候是轮值换岗的禁卫军侍卫,有时候是身穿从七品朝服的太医。许宴与同僚挥手作别后,沿着宫道直走。
林娘子从马车的车窗里探出头来,远远的叫住了他:“夫君!”
“你怎么来了?”他走过来,仰着头,目视车窗内林娘子的脸。
“自然是接你回家啊,快上车吧。”
许宴环顾左右,爬上了马车,却嗔怪道:“被人看到笑话,以后别来了。”
“谁会笑话?我以前想爹爹时,经常同乳母来接他。倘若被同僚们遇见,爹爹还常常向他们炫耀呢。”
许宴:“这不一样。”
“有何不同?”
许宴深深叹了口气:“总之,你以后别来了。”
林娘子心中不乐,苦笑一声,暗想:“又是热脸贴了人家的冷屁股。”
她这一声笑清清楚楚听在许宴的耳里,空气沉默一会儿,他才道:“适才,我语气不好,求娘子莫怪!”
总是这样,从来都对她不冷不热的,惹了她不高兴,爽快的道歉,却下次依旧。
可她也总是这般没有出息,他一道歉,就心软。
“好啦好啦!你不喜欢我来接你,以后不来就是。”
许宴低着头,没再说什么。林娘子开口道:“今日在花府赴宴,猜我看到了谁?”
“这我怎么猜的着?”
“你自然猜不着的,连我都觉得意外,但想想,也在情理之中。”
许宴依旧对林娘子口中之人提不起兴趣,却不忍扫了她的兴致:“绕这么大弯子,到底是谁?”
“花百娆!”
这三个字一出口,许宴明显愣了一下,然后便见他慌乱的牵动了下嘴角:“她家与花府同宗同族,在那里看到她,有什么稀奇的?”
“你还不知道呢,也对,我也是刚知道。你可知道花府大太太收的螟蛉义女是谁?便是那花百娆!”
这回轮到许宴苦笑了:“那是别人的事,同咱们又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