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家就是在这堕民巷也是那最穷苦的一家,屋舍外墙壁斑驳,缺失处用树枝稻草填补,屋顶瓦片残缺不全,四处漏风,木质的门扉已被腐蚀得不成样子,仿佛轻轻一推就能散架。
【咚咚。】颜月叩响了那扇破旧的门,声音在寂静的巷子里带着回响,让人无端生出一丝凄凉感来。
屋里却没有任何反应,颜月与怀夕对视一眼,准备再次叩门。
怀夕耳力惊人,【女郎,里面有人。】她轻声说道。
【咚咚。】颜月再次叩门,这次加重了力道。里面终于有了动静,隐约可以看到微弱的烛光亮起。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一个面色蜡黄的女子从门缝里探出头来,不能说是个女子,应说是个女童,眼神中充满了警惕。
颜月猜此女年纪最多不过十岁,衣服尽是缝补的痕迹,手脚处短上一截,却无一点脏污。
【你们找谁?】带着试探,小心的开口。
颜月微微一笑,【这可是韩家,我们想寻一人。】
女童瞳孔微缩,身体瞬间僵硬。
颜月看到她的表情,猜到她二哥估计是在这里了【可否让我们进去?】
韩言看面前的两位,绝不是堕民巷之人,且服饰纹路与那郎君很是相像,犹豫一下,还是让开了一条道。
颜月让怀夕在外等候,自已走进屋内,打量着四周的环境。屋子虽简陋,但收拾得还算整洁。
韩言将手中的小小一截蜡烛,立于一根木棍之上。屋内是微弱的火光,残缺的瓦片中还透着丝丝月光。
【你们是来找那郎君的吧,他已经睡下了。】韩言轻声说道,并伸手指向旁边的木板床。
颜月顺着她的指示望去,木板之上她二哥安静地睡着,面容平和,完全不知道颜府上下因为他的失踪心急如焚。
颜月不曾注意到颜侑思身旁还躺着一人,或许是她们的动静太大,本来已经进入梦乡的那人已经被吵醒,迷迷糊糊地坐起身来,竟是一位小郎君!
当他看到颜月人时,立刻紧张地背过身去,身体微微颤抖着。他只穿着单薄的里衣,怎可让外女看见!
【姐姐,他们是谁啊?】小郎君惊慌失措地问道。
颜月连忙低下头,心中暗自懊悔自已的冒失。在这个国度,男子不可被女子看到衣裳不整,即使她们还是孩童的年岁,封建社会下的她们都要避讳。
【郎君莫怕,我们只是来找人的。】颜月后退几步。
韩言急忙走上前去,挡在了韩子安的身前,安慰道:【子安莫慌,他们是来找你身边这位哥哥的。】
【还请郎君行个方便,床上酣睡之人是我二哥,我们是来寻他回去的。】颜月依旧低头,向韩子安解释道。
韩言朝韩子安点头,韩子安迅速穿好外裳,下床。韩言向颜月看去,【子安已好。】
【多谢女郎,郎君。】颜月朝怀夕看去,【怀夕,你速将我二哥送回颜府,待到卯时就麻烦了,趁夜色速回。】
【女郎,怀夕怎能将你一人留在此处!且怀夕为女子,二郎君身子尊贵,怀夕不敢!】怀夕是她的贴身侍卫,绝不能离开她的视线。
颜月摆手,【此一时,彼一时,我二哥之事最要紧,怀夕你带二哥回府,我留在此处等你。快去!】
【是,女郎!】怀夕只好领命,背上颜侑思就消失在夜色中。
颜月目送怀夕和二哥离开后,转身看向韩言和韩子安,韩子安的衣裳如他姐姐一般,缝补了多处,【多谢二位,还望二位能留我在此处稍等片刻】
韩言有些拘谨地点头应下,这屋里连个像样的桌椅都无,透过月色还能看到一些制作天灯的竹片在墙角处。
【先前那位郎君是我二哥哥,不知他是如何出现在这里的,还请女郎告知。】颜月看向韩言,她想知道事情经过。
韩言见面前的贵人无怪罪之意,才敢出声。【我们姐弟二人看见郎君一人在街上奔跑,一直在追着飘去的天灯。天灯尽数飘走之后,郎君哭泣不止。】
【我弟弟子安前去安抚,见郎君服饰华丽不似普通人家,身边没有仆从护卫,想送他回家。郎君却不知其府所在,嘴里一直念叨天灯,我们姐弟一时没有办法才将郎君带到这里。】
【郎君为天灯一事一直哭闹,我见家中还有些竹片做一天灯,见天灯飘走才睡下,女郎便来敲门问询。】
颜月点点头,【我有一事不明,在你们三人回到这里的路上可有其他人看见?】
韩言当即摇头,语气坚定地说道:【无人,当时已是二更天,因我二人的今日卖天灯所得银钱意外丢失,我们前去找寻,这才撞见郎君。本想着天一亮就去告官府寻人,没想到女郎会深夜来此。】
听到这里,颜月心中暗自松了口气。她二哥偷跑出去,追天灯,却意外被这姐弟二人撞见,并被带回了家。还好当时夜已深,路上无人,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这究竟算是她二哥运气好呢?还是不好呢?无论如何,对于他们姐弟俩,她都心存感激之情。颜月诚挚地向韩言道谢,【多谢二位收留我二哥,此番恩情,我们必定报答。】
韩言闻言,连忙摆手道:【不,不,我们私带郎君回来,本就不对,女郎不必如此。】她脸上露出一丝不安。
【你可知你拒绝了什么?】颜月好整以暇地看着眼前这位面色蜡黄,因是长期营养不良所导致的。
韩言闻言正色道:【不知,不过女郎应是贵女,遇郎君实是偶然,我姐弟二人也不会因此挟恩图报,还请女郎莫要如此。】
这姐弟俩倒是有趣,【不知你们姐弟年岁几何?是一直住在这堕民巷?】,看韩言也就10来岁的样子,处处装作大人的模样。
还是孩童的年岁,家庭贫困,若是普通人家怎么会轻易拒绝,对他们来说便是天大的好处,还是说他们姐弟品行高洁,一个活不起的家庭怎么会去拒绝送上门的好处。
韩言闻言脑中有片刻的空白,额头上竟生出了汗珠。眼前的贵女莫不是知道什么?小心的回道:【韩言已至十五,子安也在总角之年,一直就住在这堕民巷,母父早些年都过世了。】
屋子里太黑,颜月未曾看到韩言的失态,十五岁的女郎怎会一副十岁女童的模样,那总角之年的郎君约莫十来岁,还没她这个八岁的人高。
不过看他们骨瘦如柴的身板,还有那蜡黄的脸,这四处漏风,家徒四壁的的屋子。就知道她们二人估计常年营养不良,吃上一顿饱饭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