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洛惊讶的神情只是一闪而过。
“当然可以，伊安。”
她点了点头，似乎因为伊安没有拒绝而松了一口气。
接着，她又说道：“鉴于这件事的重要和危险性，我会提供相应的报酬。如果你愿意的话，甚至可以授予你贵族头衔……”
“现在的关键不在于条件。”
伊安打断了她，
“在那之前，我们需要重新考虑委托的内容。”
“内容？为什么？”
梅洛的目光中充满了困惑。
显然，她还没有立刻明白过来。
伊安耸了耸肩说：“如果你的目标是找到并处决那些叛徒，那么目前的方式行不通。”
这时，梅洛停顿了一下。
“这么说，你有合理的理由？”
“首先，你太显眼了。”
伊安点头补充道。
“我们无法避开叛徒们的眼线。”
穿着全身板甲的骑士，在阿格尔兰极为罕见，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引人注目，就像他们进入这个村庄时一样。
梅洛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
伊安又加了一句：
“另外，我也不应该直接前往王城。浪费时间不说，一旦进了城堡，再想出来就不容易了。我是黑魔法师存在的证人，而国王正在准备战争。”
“在这种情况下，他仍然会发动战争吗？”
“即使黑魔法师确实在策划阴谋，并且牵涉到一些叛徒，你觉得国王会放弃战争吗？”
梅洛沉默了，显然对于国王会做出怎样的决定，她也没有把握。
“所以，如果要我接受新委托，我们就必须分工合作。你在里，我在外。”
伊安平静地看着梅洛的眼睛说道：“这样我们会有更多机会。”
虽然他给出了看似合理的解释，但实际上他的意思是想要独自行动。
反正他需要解决的任务大多与阿格尔兰的堕落者紧密相关。
只要按照原计划行事，梅洛的委托和连环任务也会随之完成。
而且这样一来，梅洛也不会落入堕落者的圈套中。
对此毫不知情的梅洛陷入了沉思。
“……你说得有道理，伊安。”
过了一会儿，她开口说道：“但正如之前所说，我们需要一个外部的证人来证明黑魔法师的存在。”
“这倒不必担心，我们的队伍里不止我一个佣兵。”
伊安轻松地说。
“……！对啊，还有米格尔。”
梅洛恍然大悟般感叹道。
不管米格尔的真实性格如何，从外表上看，他确实像是一个经验丰富、见过世面的老练佣兵。
作为证人再合适不过了。
就在这一刻，米格尔的命运被决定了，而当事人却一无所知。
“慢慢考虑吧，什么才是最优选择。我们还有时间。”
伊安从容地说道。
他知道梅洛会接受他的建议，因此显得很从容。
经验告诉他，在这种问题上她不是他的对手。
“好吧，就这样。”
梅洛点了点头，然后突然看向他说：“你真是个难以捉摸的人。我以为你会先和我讨论报酬呢。”
凡事都有先后嘛。
伊安心里嘀咕着，微微一笑。
“所以你刚才提到了爵位？”
“我认为你有能力为王国做出贡献。”
“遗憾的是，我必须拒绝。你不如提供更多的金钱。”
“有了领地，自然就会有金钱。”
“但是那样我就不能自由离开了，还得侍奉国王。”
“那总比继续流浪好。”
“我有我的理由。”
伊安的声音低沉下来。
他必须见证这个世界的故事结局，并找出将他召唤至此的幕后主使。
哪怕对方是神明，他也想要得到答案，为什么对他做这样的事。
如果没有答案，至少也要让对方尝尝苦头才能解气。
帮助一位可能变成疯狂复仇者的圣骑士，消灭那些受到黑暗侵蚀的生物，其实都是为了达成这个目的的过程。
“……我知道了。”
梅洛若有所思地说道。
伊安耸了耸肩，拿起岩石上的油灯。
“那我们现在可以回去了吗？我想洗个澡。”
“好的，回去吧。”
梅洛点点头，伊安立刻转身离开。
跟在他身后的梅洛突然踉跄了一下，但她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随后，伊安开口说道：“你说得没错。”
“……什么？”
“的确有人在监视我们。”
“……！”
***
第二天，一行人在正午过后不久就离开了村庄。
新买的马鞍两侧挂着满满的补给袋，直到抵达亡者森林，路上不会再经过其他村庄。
这意味着他们不会再有休整的机会。
但一行人之间的沉默并不是出于这种悲壮感。
梅洛因为伊安提出的问题而陷入了沉思，甚至拉下了面罩并保持沉默。
“……”
自从昨晚之后，菲利普和米格尔就没有对视过，都在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伊安的反应。
实际上，伊安才是所有沉默的核心。
像往常一样，他对这些细节并不关心。
相反，他享受着这份难得的安静，专注于手中物品的触感。
伊安慢慢摊开手掌，一颗半透明的白色珠子显露出来。
里面充满了如同雾气般的魔法能量。
这是他在神殿净化出的两颗魔力精华之一。
这是一件价值远超普通魔石的宝物。
魔石不过是魔法电池，而这种精华不仅能储存魔法，还能放大魔法效果。
即便伊安现在只能使用中级魔法，它也能让他展现出媲美大法师的力量。
‘可惜它是消耗品……’
至少精华发挥作用的时候，在阿格尔兰无人能敌。
握紧拳头，伊安的眼中闪过满意的光芒。
‘……有机会的话，真想试试它的威力。’
机会总是很快到来。
***
一行人完全进入了米格尔所说的捷径。
这片区域整体呈现灰黄色，位于红峡谷外围。
正如米格尔所说，这条路狭窄起伏，只有熟悉这里的人才知道。
然而，真正困扰他们的却是另一件事。
“这算什么路？根本没法骑马。”
菲利普一边下马步行，一边抱怨道。
草木变得越来越茂密，树枝开始妨碍骑行。
最终，所有人都不得不下马，牵着缰绳排成一列前行。
紧跟在米格尔身后，菲利普终于开始发泄心中的不满。
“两位大人这么辛苦，要是马受伤了，情况就更糟了。”
“……奇怪，见鬼了，以前不是这样的。”
米格尔挠了挠脖子嘟囔道。
菲利普皱起眉头问道：“你上次来是什么时候？”
“大概三四年吧……总之不到五年，我最后一次走这条路是去瓦尔克斯。”
“你是说，你是根据这么多年前的记忆带我们来的？”
“可这条路确实存在。”
他们又开始了。
走在最后的伊安摇了摇头。
但他没有阻止他们，因为他们的对话中夹杂着有用的信息。
‘感觉不对劲。’
周围的景象看起来有些不祥。
尽管树木高大，但却显得枯萎无生气。
同时，这一切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看好路，你要是犯错，后果不堪设想。”
菲利普继续责备米格尔，似乎是在报复昨晚的事。
“好了好了，我已经尽力了。出发前我不是说过这条路很危险吗？”
“现在不仅危险还很难走。”
“我记得这里曾经有很多哥布林和小妖精。如果不是它们都走了，植被不会长成这样。”
“哥布林和小妖精？”
插话的是伊安。
“是的，这里是它们的老巢。”
米格尔回答得很迅速。
接着菲利普说道：“离这里一天路程的地方有一座堡垒，怎么可能有怪物的老巢？”
“边境的情况我不清楚，但在这里，士兵们不会轻易冒险去对付怪物。死了或者受伤谁来负责？”
米格尔嗤之以鼻地补充道，
“除非这些怪物造成了领主们在意的损失，否则没人会在意它们的存在。这就是我们这些佣兵吃饭的本钱。”
“如果这些家伙还在附近，那事情就麻烦多了。多亏了你。”
“如果有这些东西，就不会有这么茂盛的植被。它们什么都吃，就连草也不放过。所以它们居住的森林里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你懂什么。”
“也许它们已经变成了无法进食的状态。”
伊安低声说道。
他已经皱眉四处打量起来。
‘原来如此，这条通往亡者森林的捷径……’
“您是说，它们变成了食尸鬼吗？怪物也能变成食尸鬼？”
听到伊安语气中的不寻常，菲利普问道。
“通常不会，但如果整个森林都被污染的魔力侵蚀，那就另当别论了。就像沼泽对面的森林一样。”
“您真的去过那个被诅咒的森林？”
“是的。”
那是个美妙的地方。
伊安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那时他还不能和沼泽巨龙战斗，所以选择了进入森林深处。
一路上面对各种死亡后复活的动物、会攻击人的植物和疯了的小精灵。
虽然它们并不强大，但数量众多，森林也无边无际。
最终，伊安在几天之后逃了出来，从此再也不愿踏入沼泽附近的任何森林。
当然，这里的情况有所不同。
在游戏中，他知道这里的污染是由黑色邪气引起的。
至于这种邪气是如何渗透到这片偏远森林，他还不清楚。
当他接到任务时，污染已经严重到连领主军队都无法处理的程度。
而现在，依他所见，污染源可能就在附近。
“看来天黑前通过这里不太现实了吧？”
伊安问道。
米格尔无奈地回答：“最多再过一两个小时太阳就要落山了。这么短的时间穿越是不可能的。”
“……那么，我们得做好战斗准备了。”
“除了亡者森林外，这里还有另一个被诅咒的森林？而且距离堡垒只有一天路程？”
菲利普惊讶地问道。
伊安苦笑了一下。
“污染刚开始不久，这里又人迹罕。传言扩散还需要一段时间。”
至少要等食人植物吞噬几十个人之后。
说来也巧，通往亡者森林的捷径上居然出现另一片被污染的森林。
在游戏中，他从未深思过这两者之间的联系，但在现实中，这种关联显得意味深长。
‘看来是为了封锁通往亡者森林的道路……所以我之前不知道这里。’
想到这里，伊安开口说道：“从现在开始，我们必须小心。植物也可能发生了变异。”
“……您的意思是，连花草和树木都变成了怪物？”
“是的。一定要注意分辨，绝对不要碰它们。”
被黑色邪气污染的植物会以很多种方式变异为怪物。
其中大部分会成为食肉植物，成为活生生的陷阱。
它们会长出诱人的果实或花朵，一旦有东西触碰，便会立即发动攻击。
正因如此，许多地方被食肉植物覆盖，无法通行。
即使伊安清除了污染源，这些植物也不会恢复原状。
‘如果污染源真的在这里……’
即便现在比游戏中的时间节点早，也有可能遇到它。
“您是指……那样的植物吗？”米格尔用阴冷的声音问道。
停下脚步的一行人依次探头向米格尔指的方向望去。
一棵异常茂盛的大树突兀地矗立在路边。
它的树干虽然不粗，但非常长，茂密的枝叶遮蔽了上方的天空。
其中最显眼的就是那一串串鲜红的果实。仿佛在邀请路人品尝一口。
“看来是的。”伊安点头说道，“最好不要靠近那棵树。”
米格尔叹了口气。
“该死……我敢肯定我以前没见过这棵树。几年时间不可能长得这么快。”
“是你把我们带到这片森林里的，米格尔。”
菲利普埋怨道。
米格尔尴尬地咂了咂嘴。
“我怎么知道会发生这种事。”
“再啰嗦下去，你就得亲身感受一下那是什么怪物了。”
伊安说完，米格尔和菲利普立刻闭上了嘴。
短暂的沉默之后。
伊安轻笑一声，说道：“还在等什么？走吧。”
脸色苍白的米格尔咽了口唾沫，然后说道：“……好吧，见鬼。只要不碰它们就行了。”
他开始迈步向前。
虽然双腿发抖，眼睛不安地盯着那棵树，但他并没有停下来。
菲利普和梅洛紧随其后，前者屏住呼吸，后者泰然自若。
两人都紧紧握住缰绳。
‘看来这只是一棵尚未成熟的植株。成熟后就会变成我记忆中的模样。’
冷静观察着，伊安最后一个走过那棵食肉树。
他没有说出来，但周围的细长树木也是同一种类。
只不过还未结出果实，也未完全成熟。
如果其他的食肉植物也处于这种状态，那么通过这条路仍然是可行的。
“只要小心不去触碰它们……”
正当伊安喃喃自语，拉着不愿前行的马匹时，
沙沙——！
身后那棵树的叶子突然颤抖起来，
嗖——！
紧接着，一团漆黑的东西从伊安背后落下。
“……！”
伊安转头一看，只见一个像捕蝇草一样的植物紧紧咬住了马的头部。
那张大颚上长满了锯齿状的尖牙。
虽然比伊安记忆中的要小一些，但被咬住头部的马甚至连惨叫声都没有发出。
咔嚓！
大颚瞬间碾碎了马的头颅，然后迅速缩回到茂密的树叶中消失不见。
噗——！
失去了头部的马喷出鲜血，瘫倒在地。
伊安脸上溅满血滴，眼中燃起了怒火。
“该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