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兰山上最大的一片空地。
十几座篝火已经熊熊燃起，这是为了庆祝高展等人安全从怀朔返回的宴席。
草原上的人，一年到头四处流浪放牧.
他们的生活实在是很枯燥，但凡有客人来到，主人都会拿出最珍贵的礼物，搞得客人惊讶不已。
北魏前身就是一个草原上的拓拔部，因缘际会得了中原北部，成了一个少数民族政权。
少数民族政权，想要长期的统治北方，必须要经过汉化，要不然就会被时代抛弃。
为什么？？
因为草原与中原的生产方式不同。
草原以游牧为主，很多人没有意识到其中的艰难―――牛羊吃草，能量的转换效率太低，一个草原四口之家就需要至五千亩的草场，而同样的面积，在农耕民族手里，就可以养活四千人左右。
所以，哪怕是最顽固的草原民族，他们为了一百倍的产出，也必须放弃本身的游牧习惯而转于农耕生产。
而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生产的转换的同时，必须转换政治形态，所以这就是北魏迅速汉化的根本原因所在。
只是，北魏汉化的速度太快，加之天灾人祸不断导致六镇大乱。
高展收回思绪，看着眼前这群欢乐的人，打心眼里高兴。
篝火上，烤牛羊的肉香味传到了众人的鼻子里，尚林军当众切下一条最肥美的羊腿，恭敬地送到高展面前。
这是呼兰所有军民对高展的尊重。
“吃好，喝吃。”
高展也不知道说什么，继续道：“喝好，吃好。”
渐渐地，人们开始围着篝火跳舞，唱歌，狂欢。
高展眼尖，看见数对年轻男女，偷摸着躲到阴影处。
高展摇摇头，苦笑不已。
这也是草原上的风俗，在这里，人们欣赏的是雄壮的汉子，是战胜一切的勇士。
这里没有什么父母之言，只要年轻人相互看对眼，就可以在一起了。
而且，这里的男人不需要像中原男子一样，承担那么多的责任。
草原，更像一个女系原始部落，无数个这种部落因为短期目标暂时结合在一起，比如一起去南下打劫。
在春季，大部落又会散开，每个小部落逐水草而居。
这种社会结构，使得草原很难形成合力，其实草原的武力值一直都很高，只是没有人可以将它们凝聚起来。
所谓柔然部，也不过是一个松散的部落联盟。
既然是联盟，那自然比的是实力，今年你的部落猛，你当首领，可运气不好，你的部落受了灾，那你将不再是首领了。
弱肉强食，这在里，体现的淋漓尽致。
所以，草原每年都在征战，自已部落活不下去，就去抢别人，整个联盟活不下去，就集结起来去抢北魏。
在这里，能抢劫，是能干的表现，不会有人去指责这种行为的。
你不能指责他们什么，生产力决定着生产关系，古人也说过，仓禀实而知礼仪，你和一个快饿死的人讲道德，是很愚蠢的行为。
汉人一直诟病草原异族的婚姻关系。
草原上兄死弟及，长兄死了，他的妻子可以合法地由弟弟继承。
在汉人看来，这是不可理喻的，可只有草原上的人才明白，如果没有弟弟出手，那兄嫂一家就会饿死。
这是由生产力所决定的。
高展抬头，看着天上皎洁的明月，他本来想阻止那些少男少女，可转念一想，这种事情不好处理，这是人家的风俗习惯，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高大王，我敬你一杯！！”
王晨端着土碗，一饮而尽，面有不忿之色。
高展看着他通红的脸，也喝下一杯从怀朔带来的葡萄酒。
“简直无法无天，人伦尽丧啊！！”
王晨是一个纯粹的汉人，是受过礼教熏陶的汉人。
“这些草原蛮夷，简直如禽兽一般。”
王晨怒不可遏，抬手一指，“高大王，你看那几对狗男女，竟在当众行苟且之事，你难道也不管管？？？”
高展顺着王晨的手指，举目望去：几个兴奋过头的男女，竟然从阴暗处滚了出来，离人群不远在为爱鼓掌，全然不顾他人的眼光。
“哈哈哈哈！！”
高展双手一摊：“人伦传承，我怎么去管？？？”
“你在草原这么多年了，应该也知道他们的风俗。”
高展劝说王晨道：“他们不过是无人教导，以后这方面还需要你来导引啊！！！！”
高展轻巧地将这个问题抛给王晨，“礼教文化，不是一日形成的。我大汉历经千年，才摆脱兽性。王主簿，你任重道远啊！！”
王晨忽然长叹一了声，苦涩道：“三国之乱，使我华厦元气大伤。无奈北引蛮夷以充数。可惜八王之乱，又将华厦仅有的精华扫荡一空，致使北国被外族所占，使我汉人在北国艰难生存。可叹，可悲啊！”
高展一惊，这个时代熟悉历史的人才，可不多啊！！
这个王晨，竟然还知道这些事情。
“王主簿，想必你背景不简单吧！！！”
高展道：“你是从洛阳来的？？？”
王晨一愣，自觉失言，片刻，王晨道：“高大王慧眼如炬，我本是朝廷派往武川的暗察使，负责监视各级官员，以免其有不臣之心。只是，朝廷昏暗，令王某心灰意冷。自今日起，王某决意跟随高大王效死！！”
高展之前就怀疑这个王晨不简单，只是人才难得，所以就没有追问下去。
现在，王晨主动投靠，倒也省了高展的一番麻烦。
“王主簿，过去已经过去了。你我都不必再提。”
高展给王晨倒了一杯酒，共邀对饮。
“王主簿，你我是人，他们也是人，他们只是缺少教化。切不可歧视。你忘记了，我要的是一个公平国！！”
王晨和高展对视了一眼，王晨忽然觉得，高展，好像，可能，真的可以建立一个公平的梦想国？？？？”
只听高展自言自语道：“没有人，愿意冒着死亡的风险去抢劫。他们只是活不下去。也没有人愿意做流民，死得不明不白。所有的一切，你觉得问题在哪里？？？”
王晨深思，缓缓道：“朝廷昏庸，天灾人祸。”
高展笑了笑：“朝廷，不过是一个分配的组织。真正的问题，在于粮食产量太低。其实只要有足够的粮食，没有人愿意冒风险的。”
王晨愣愣地看着高展，不解道：“难道还有办法提高产量吗？”
高展语气坚定，道：“一定可以的。据我所知，历朝历代，都有许多农业秘术，只可惜，这些掌握秘术的人不识文字，没有办法将秘术传流下来。如果人人都粗通文字，互相借鉴学习，那农业产量，肯定会有大提高的。”
王晨挠挠头，他并没有认识到科技的力量，只是单纯觉得，高展这人人有书读，实在是挠到了他的痒处。
“行了，不说了！！”
高展目光坚定，道：“终有一天，人人有饭吃，人人有房住，人人有书读。肯定，会有，这一天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