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里没有男丁,户籍迁出也只能立女户吧?”
他为何这般惊讶,立女户是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吗?
赵顺才察觉自已失态,忙道:“以你这家这种情况确实也只能立女户,不过咱村,不,咱县也就那么一户女户。”
自前朝崩塌后,诸王建立了自已的政权。
她所在的青峰县属于当年厉王建立的大黎。
因连年征战,很多儿郎战死沙场,当今便允许家中无男丁的妇女可为户主,谓之女户。
青峰县的地界,唯有一户立了女户,人家是富户的女儿,田多粮多,别人比不得。
“你先安顿下来,我寻人去打听打听立女户的具体情况再说吧。”
说完,赵顺才喊了个人给她们带路。
从向家老宅出来,向枣儿坐着从县城雇来的牛车来到小院。
车夫将她们的行李搬进院中,拿了钱赶着牛车离开。
小院背靠青峰山,是边户,左侧是大片空地,右侧并排几户邻居。
大门敞着,东西墙塌了一半,墙根处杂草丛生,一副破败景象。
进入院里,两个小丫头便坐在行李边休息。
面前两间屋顶塌陷的土坯屋,向枣儿先进了左侧屋子,一盘土炕,再无其他,这是正屋。
转身出来进了另一间,是灶屋,有土灶、几个破陶罐、陶甑,两个破木桶,一堆木料,皆被灰尘掩盖的灰不溜秋,想必是前主人丢弃的。
出了灶屋,来到院子,西南角有个茅草棚子,顶上稀稀拉拉几簇茅草,约莫是茅房。
东南角用树枝围了篱笆,散落着几根禽类的毛,多半是用来养家禽的。
院中还有棵枣树,早已嫩芽青青。
院外不远处有一条小河流经,岸边新绿一片。
“大姐,咱们不回家了吗?”向梨儿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
向桃儿也红了眼眶,泪水在眼眶打转,似下一秒便会掉落。
向枣儿这才想起,她们打小在县城长大,住的青砖瓦房,哪里见过这般败落的屋子,再加上陌生的环境,范向两家的嫌弃,此刻心中定是忐忑不安的。
蹲下身,向枣儿将两人一左一右搂进怀里,轻声哄道:“梨儿,桃儿不怕,有大姐在呢。”
“屋子虽然破了点,收拾收拾就能住,而且院子很大,以前梨儿桃儿不是特别想有个大院子吗。咱们在院里种些喜欢的花呀,果呀,再买几只小鸡,还交给梨儿和桃儿养,好不好?”
向梨儿情绪稍缓,问道:“还和以前一样?小鸡养大了可以下蛋卖钱。”
不知怎得听到这话,向枣儿心中一疼,确实和以前一样,却又不一样了。
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
“大姐,养小鸭子好吗?桃儿可以带它们去玩水。”桃儿吸吸鼻子,奶声奶气地问。
向枣儿笑道:“好,梨儿养小鸡,桃儿养小鸭子,好不好?”
两姐妹这才高兴起来,沉闷的氛围一扫而光。
安抚好妹妹们,向枣儿看着乱七八糟行李,考虑着是不是先将东西分门别类整理出来。
再看看漏风漏雨的屋子,心下犯了难。
春分刚过,晚上还冷,两个小丫头怕是受不住,棉被得先找出来。
阿爹干活的工具也得先搬进屋里,还有为数不多的粮食可不能让老鼠拉了去。
正当她犯难时,河对岸走过来了几个人。
“四娘,四娘......”
向枣儿听到喊声,一时没反应过来。
猛然想起她在向家孙辈的排行可不是行四嘛,只是没人这么喊过她。
后知后觉转头去看。
只见不远处一个三十多岁的魁梧汉子带着几个人正朝她们走来,不由心生警惕。
汉子大喇喇地边走边喊:“赵顺才让咱们来给你修缮一下屋子。”
他脸上洋溢着明朗笑容,一看就是憨实性子,又说赵顺才让他来的,想起之前赵顺才确实提过一嘴。
向枣儿这才放下心来,忙迎上前道:“那太好了,我正犯愁屋子怎么修缮呢,大哥怎么称呼?”
此话一出,跟在汉子身后的几人纷纷闷笑出声。
向枣儿满脸疑惑。
她是说了什么特别好笑的笑话吗?
汉子被笑得脸皮发烫,因着面皮黝黑显不出来,解释道:“我和你爹是一起长大的好兄弟,你得叫我叔,村正赵顺才是我哥,我是赵三顺。”
向枣儿恍然大悟,原来是叔不是哥啊!
怪她,又用现代的思维方式了。
这个时代成亲早,年纪轻轻就当爹。
“哎,三顺叔,那就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不麻烦,你们紧着去收东西,啥也不用管,保证晚食前修好。”
说完吆喝着其他人开始干活。
几人先将屋顶的茅草全部扒下来,房梁还结实,只檩条有些已经腐坏,得拆下来换成新的。
屋子的土墙有些脱落,下面被老鼠打了几个洞,得用黄土混着茅草加水和成泥,填补上。
“这边茅草补上。”
“再提两桶泥过来。”
“哎,这边来人扶一下木梯。”
扒茅草,换檩条,和黄泥,补泥墙,运木料,送茅草......
众人忙作一团,吆喝声不断。
人多力量大,两个多时辰,土坯屋焕然一新。
赵三顺抹了把额上的汗,笑呵呵说道:“四娘,屋顶用灰泥厚厚铺了一层,绝对不会漏水,天气好晒几天就能干,一会把我带来的火绳在屋里燃上一条,预防蛇虫鼠蚁什么的。”
“土炕和土灶先将就着用,晚上多烧一会,去去潮气,今日家伙什不够,天也晚了,明日我带人来重新盘补下。”
“知道了,三顺叔,叫我枣儿吧,我阿爹也这么叫我。我家这情况,也没办法留大家吃饭。”
向枣儿有些不好意思,人家累了一下午,连顿饭也没能吃上。
可眼下她真没办法,家里乱糟糟不说,还没菜没粮。
赵三顺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
“枣儿,客气啥,你叫我一声叔呢,再说乡里乡亲的,不兴讲这些,以后有事就去赵家找我。”
“好哩,谢谢大家了,等我安顿好,一定请大家吃饭。”
众人都笑着说不用客气,谁不知道她们三姐妹的情况,没人把她说的话当真。
像来时一般,赵三顺领着人呼啦啦走了。
小院恢复了最初的平静。
向枣儿看着修缮好的屋子,总算有了个落脚地,瞬间觉得肿起来的后脑勺都不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