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巳佳辰,天公亦解人意,连朝阴霾尽扫,日色溶金洒玉。
燕园,平江之东的瑰丽秘境,占地广袤,胜景无边。此间曾是前朝巨富万江的避暑仙苑。思忆往昔,万江富可敌国,园内琼楼玉宇,清泉流淌,入门便是一座玲珑剔透的玉山,与人等高,尽显奢华。园中风光旖旎,美不胜收,即便是皇宫御苑,亦难以企及。
万江之财终招祸端,豪门显贵争相巧取豪夺,昔日鼎盛门楣,如今只余泛黄宣纸上的几行草书,令人感慨万千,唏嘘不已。
如今,易家成为这处豪宅之新主。易家家主性情淡泊名利,不尚奢华。历经战火硝烟,燕园虽已不复当年盛景,但仍可从那些断壁残垣中,窥见曾经的辉煌。
伶月早早梳洗毕,易修齐不在之日,她需前往主母刘氏处当值。今日,她随着刘氏一同前往燕园赴一场春日宴。
阴霾散去,阳光明媚,众人皆喜。刘氏命人在庭院中摆开宴席,以天为幕、以地为席,尽享自然之美。园林中鸟语花香、虫声啾啾,春意盎然。今年春浴日之盛景,更胜往年。
刘氏年已四十,然其气质依旧温婉如初,眼角眉梢间虽略显岁月痕迹,却更添几分风韵。不难想象,她年少时必定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其子女皆继承其美貌与气质,个个出类拔萃,人中龙凤。
林氏主母陈氏一步入燕园,便直奔易老太君而去,盈盈施礼道:“老太君万福金安,原想早日前来探望,怎奈前段子望房内之人有喜。虽非嫡出,却也是头一个孩儿。子望年岁已大,得子不易,前几个月尚有些不稳。如今已满三月,我才敢出来走动。今日恰逢此机会,特来与老太太、太太们共襄盛举。”
易老太君闻言喜笑颜开,拉着陈氏的手让她坐下道:“你们如今正是忙碌之时,能抽空前来实属不易。今日便好好享受这春日宴吧!”
随后各高门士族家之主母、太太、姨太太及小姐们纷纷前来赴宴,一时间燕园内欢声笑语、热闹非凡。
刘氏端坐贵妇丛中,夫人们交头接耳,言谈间总不离那风流倜傥的大公子,而刘氏总是以巧妙之辞,轻轻转移话题。
平江府内,有女待嫁的豪门无不瞩目易修齐。想当初,他与琅琊林氏嫡女定下婚约,门当户对,令人称羡。怎料那林家小姐福薄缘浅,婚前竟意外落水,香消玉殒。
大公子悲痛欲绝,领兵戍边,婚事自此搁置。平江府的豪门世家见状,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算计。
今年上巳佳节,易家、吴家、林家的小姐们纷纷及笄,行礼仪式一同举行。长辈们主持大局,主母们看着如花似玉的女儿们,心中满是欣慰。
祓禊之仪已毕,众人皆移步至江畔。今年主持此事的礼官却迟迟未至,刘氏心中正自犹豫,是否需请自家婆母前来镇压场面。耳畔忽闻窃窃私语,道是:“大公子来了!”
此言一出,众人皆侧目而视。只见一位身姿挺拔的年轻公子,踏着春风,自花丛柳林中穿行而来。他身着一袭鸭青色的斜领箭袖长袍,腰间束着一条金澄澄的玉带,猿臂蜂腰,英姿勃发!
大公子步履匆匆,须臾间便来至众人面前。他先是依礼向长辈们问安致意,又与母亲及各家太太寒暄了几句。随后,他接过小厮递来的柳枝,迈步向那群如花似玉的小姐们走去。
他轻轻一挥柳枝,那翠绿的枝条便如柔荑般轻轻拂过小姐们的面颊。这一刹那,小姐们的脸上皆泛起了红晕,害羞地低下头去,连看都不敢看他一眼。
老太君手指轻轻点过身旁的几个丫鬟,温婉而道:“大公子难得归家,你等也去讨个吉利,让他为你们驱邪避害,祈求家宅安宁。”
刘氏与几位主母闻言颔首,各自挑选了贴身的丫鬟上前,静候大公子的赐福。
伶月默默地跟在曲芷之后,心中满是疑惑。她明明记得自已出府时,大公子还未归来,怎的此刻就突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正思忖间,一个高大的身影蓦地映入眼帘。她尚未及抬头,便觉额上一阵轻柔的触感,带着些许湿润。那是一根新绿的柳枝,轻轻扫过她的额头,末端的水珠顺势滑落,恰巧停在她的鼻尖,清凉而微痒。
她只来得及看到那锦靴的一角,便匆匆欲行礼。那人却似风般转身离去,只留下她一人站在原地,尴尬地轻抚着额头和鼻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