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缭和御史大夫都收到了自家的底下人报来的消息,具都震惊的回问,“王上当真召见了廷尉丞?”
见他们都肯定的回答之后,心中暗自琢磨这廷尉丞不会是王上安的一步暗棋吧?不然,在这紧要关头为何又能宣召他进宫?
御史大夫对这个新跳出来的,从前从没放在眼里的小官员有些疑惑,想了一下,对幕僚吩咐道,“既是如此,那你亲自去丞相府上一趟,向丞相透露这件事。记住若是王上问起,你便将从你进府那一刻到你出府这一刻,字字句句一点也不能落下的说清楚。”
幕僚领命前去,御史大夫又考虑了一番,还是出身道,“等等,我亲自写一封信你递给丞相大人,其余都不用说了。”
言罢就从书桌上取出丝帛来,在上面奋笔疾书起来,不过一刻钟后,就将手中之笔停下,待晾干之后放进锦囊里递给幕僚,嘱咐他到一定要亲自交给丞相,若是有其余人在,便将准备的书简交与丞相,言是送书与丞相望能在著书时出一分力,若是丞相身边无人再将此锦囊交于丞相。
幕僚应声道,“诺。”
随即便带着此物与其余书简翻身上马,朝着丞相府而去,待等到门房通报后,又等了片刻丞相才接见了他。
吕不韦听手底下人来禀告,御史大夫手底下的幕僚奉命送了些书简来,言其中或许著书时能用上。
区区几封书简何须如此郑重其事,想也知道应该是挂着羊皮卖狗肉,见他只怕是另有所图吧。
想着这几日宫中因军户之事所引发的官员集体被换之事,便知道自已是装病也躲不过去了。
他本也想在这其中做些手脚换取点利益,可自从上次在庄园里发生的那件事情之后,他不敢在小瞧赵政了,所以这次他要好生在外围好好瞧上一瞧,看这赵政是如何布局的,毕竟身在局中看不清,但他就不信身在局外,他还看不清!
仆从上来问他那御史大夫的人是见还是不见。吕不韦沉吟片刻,笑道,“那便见见吧,我倒是想看看他想对我说些什么?”
这头仆从引着幕僚进来,而吕不韦早在前一刻就让身边对客卿躲到屏风后面听上一听。
而这幕僚一进来就先看看周围,见五人特别注意他,又想到自家大人说的话,先是将书简一事禀告于吕不韦,又小心翼翼地环顾李易峰周围
吕不韦见此人贼眉鼠眼不由得觉得此人不堪大用,怒斥道,又接着问丞相“四顾打量什么呢?”
幕僚吓得赶紧跪下请罪,言道,“我家大人命臣将一份东西,很是重要。”
吕不韦皱眉,难不成不是这些书简?
“不过.....,”还有其他大人叫我交付于丞相,说着从自已袖间取出一个锦囊,跪着上前将锦囊递于吕不韦。
吕不韦接过来打开一目十行,心中有了个大概,但还是平静的对着这个幕僚说道,“行了,此事本侯知道了,你回去回禀你家大人,此事本侯想管,但奈何身体不允许不过相信王上一定会自有决断,他不必担心。”
幕僚也不知那丝帛里面是写了什么,不过见丞相如此直白分明的说完之后,便就在心中将此话转了两遍,确保等下回禀时,是一字不漏,不能出现什么纰漏。
客卿见着幕僚走后,不由的出来问道,“御史大夫,这是想打什么主意?”
吕布微笑道,“还能打什么主意,不过就是想着让我与他一同将尉缭压下去罢了,不过他想的也是太天真了,王上既然敢将廷尉丞接进宫中,说明对于此案心中已然有了答案,绝对不是他在后面蹦达两下就能得到心中想要的样子。特别此前又授意尉缭抓人,这不是明摆着要将他撇开去?可他反抗的越狠,就越会掉进陷阱,看来又是一场血雨腥风啊。”
“侯爷既然已经猜中了王上所想,为何还要暗示让那幕僚提示御史大夫呢?若是让王上知道了......”
客卿的未尽之言犹如一把利刃直扎在吕不韦的胸口,就连自已的客卿都觉得赵政能将他一脚踩入泥底,不过只是警示一句御史,他们就开始自危起来。
不过就是因为之前围赵姬一事,竟让这些人三言两语都不敢得罪赵政了。
客卿其实刚一出口就知道自已是说错话了,然而如此也找补不回来了。可是见侯爷虽然表情未变,可周身的低气压还是将他吓的不轻。只好不再说话,心中暗自盘算,赶快趁这几日寻个由头自去了吧。
输在赵政手里,而且还是一败涂地,那日见到蒙骜之后他就知道自已中计了,可是已经错失了良机,他之前与赵姬嫪毐三人的计划在那一刻便犹如镜花水月一般,转头即逝。如今只能另辟袭击,找个合适的由头,先拖住赵政想要解决他的心理,任由着其余二位来和赵政打擂台。
自已也好歇上一歇,最好鹬蚌相争 ,渔人获利!
这一边的赵政也接见了这个夹在中间的小可怜,见他颤颤巍巍的跪在下面,“坐下吧,廷尉丞这几日在朝堂上可谓是让孤刮目相看,熟知律法,能言善辩,倒让孤深觉得凭爱卿的能力在区区廷尉丞上倒是过于委屈了一些。”
廷尉丞心跳陡然漏了一拍,“王上过誉了,臣只是尽了自已的本分。”
赵政好像没有察觉廷尉丞的心情,或许他就是故意这么做的,只见他继续说道,“孤曾见过廷尉一面,只是问了一些王公大臣犯了律法一般是如何处置的,他却支支吾吾的答不上来,这让孤十分困扰,还以为这廷尉一职并不是管这些的,今日见了爱卿才知原来并不是不管,而是重任都由爱卿来担的。”
廷尉丞这下才知道领导被下狱许是王上授意,也是,不然太尉大人在急于斗法,也不敢轻易抓走丞相的人,只是也不知今日王上与他提这些是个什么意思,只能在心中斟酌一番,这才开口道,“许是因为廷尉大人忙着公务,一下子面见王上时太过激动,倒将法条忘了些许。”
“廷尉大人?孤若是没有记错的话,太尉已将他下狱了吧?还是说廷尉丞比较喜欢廷尉大人,时至今日亦不敢忘自已的上官呢?既是这样,不如孤让爱卿去见见,也好知晓他这几日在牢狱之中可好?”
明明只是平淡的语气,甚至还带着笑意,却让廷尉丞一下子冷汗直冒,他吓得跪在地上,不敢在说些什么,只一味的找补,“是臣说错了,请王上恕罪。”
“你是个聪明人,知道孤是什么意思,不用在装傻,今日孤在太尉和御史大夫的面前召你进宫,你便没有退路了,爱卿啊,你的上官他不懂得什么叫做法条,既是如此,不如今日你便去牢狱之中瞧瞧他,告诉他什么叫做“军爵律”,什么叫做“置吏律”?明日早朝上,孤要见你的诚意。”赵政也知道这是一个滑头,敲打两句就让人送他出去了,现如今牢狱直接掌控在赵政手中,所以便让孙旭直接带着廷尉丞走了一边暗牢。
廷尉丞原先以为在朝堂之上,王上只是想让他站在太尉那边,好让御史大夫不要太过于嚣张,可经过今日进宫,他才知道王上是想推他上去,好让在三方势力之中达到平衡。可见了这几日的朝堂上的纷争之后,他哪有这个胆子坐上去,想升官也得有命做才是。
王上似乎是听出他的退意了,让着侍卫统领给他带到暗牢之中,可自已也是在牢狱之中经常审问的,碰上嘴巴牢的免不了要动刑,怎么会惧怕暗牢呢?
心中虽不屑,但还是故作害怕的随着孙旭走进了这座平平无奇的牢房之中,可直到走到里面,他才发现自已大错特错。
里面关着的不仅仅只有他的顶头上司,还有之前被王上召入宫中的宗室,有丞相曾经身边的客卿,有曾经和几位大人公然反抗王上亲征的,有曾经因为出外却就此消失甚至传言已经被盗贼杀害的官员,还有跟在太后身边的嫪毐大监,之前太后出宫养病,他曾奉旨送太后出宫时见过。
只因为从前似乎见这个大监很是面善,以至于他的容貌在廷尉丞这里很是清晰,所以不过在牢中匆匆一瞥,就认出了这个蓬头垢面之人就是嫪毐。
孙旭不动声色的带着这人在暗牢之中转了一圈,特意将几个重要的人在他面前露了一面,这才带着他走向关押廷尉的那一块。见廷尉丞面色早已不像刚进来那么轻松,孙旭这才满意的将牢房门打开,“请吧,王上说让大人好好讲法条,但暗牢之中探望的时间也是有规定,过两刻钟时,吾在派人来接大人。”
“那便谢过孙统领了。”廷尉丞行了个礼,侧身进了牢中。
“大人客气了,吾等便先行出去了,若大人有事可高喊狱卒,他会帮你。”孙旭嘴上说着,手中也不停的将牢门重新锁好,行了一礼便退下,不打扰这昔日的上司下属。
廷尉这几日已许久不见外人了,每日都被毒打用刑,若是逼供,廷尉也就忍忍,忍不过便早就招了,可问题来打他的人既不问他犯什么罪,也不问他是做了什么事,只是到点就拖出去用刑,然后又派人来看他的伤,让他不免恐惧,就好像并不需要他说什么,只是要让他受苦。
见到自已的下属是被王上派来的,已经被打的快动不了的身体又似乎能强撑着动上几分,他用力的撑住自已的身体,又扯了一个笑容,“隗状,隗状,不知王上派你来可是要和臣说些什么。”
廷尉还满心欢喜的以为隗状是来接他出去的,或就是丞相向王上施压让他能从此处回府了,恢复官职倒也不奢望了,只盼能活着就好。
可只见到隗状似是面有难看的对着他,说道,“王上命臣来问大人,什么叫‘军爵律’?什么叫做‘置吏律’?亦让下臣将此二条律法与大人讲上一讲。”
廷尉像是被雷劈中了一般,僵在那里许久不曾动弹,就连隗状都以为他深受打击,要上前安慰他时,却见他突然长笑一声,笑的时候牵扯到身上的伤口,又不免剧烈咳嗽起来,最后咳嗽到连整个人都蜷缩起来。
隗状见此生怕他就此背过气去,还是赶紧叫狱卒端杯水过来,直到他将水喝了下去,这才缓过点气来,本想在他背上拍一拍帮他顺顺气,可见他背部无一处好地方,只能缩回自已的手,问道,“大人,可好一些了。”
喝了一口水,干咳的嗓子这才好上一些,“隗状,丞相这几日在朝堂之上如何说的?我这案子如何盼?”
隗状有些迟疑,毕竟这几日朝堂上根本对于怎么判他无所提及,大家吵得是他这个位子该便宜在谁手中,但最后还是照实又隐瞒了几分说道,“丞相这几日告病,朝堂之上对于此案还无定论。”
其实就算隗状不说,他自已心里也猜到几分,这牢狱之中关了这些人,哪还会让他出去,只是还是不甘心,想着或许王上也要避上丞相几分光芒,如今他才知是丞相要避让王上了,他算什么,只不过是王上要清算丞相时顺带的一巴掌罢了。就算他没罪,身为臣子在丞相那一方便是其罪了,更何况还确实干了一些缺德事。
王上不审他,是知道他不会说,如今也不会说,只是,他抬头看了一眼隗状,这或许是王上送给他的一份礼吧,罢了罢了,王权富贵,美色权财,在死之前又能有什么用呢?
“隗状,你是个有才能的人,可这世道才能往往就会被关系所操纵,我从前守不住本心,却从不后悔,若我受了本心,早就坟头草铺满了,可今日你适逢明主,你我不同,将死之人其言也善,我同你说上一些话,别的不盼,只望我的案子判下来之后,若是身无后人便替我敛尸,若王上慈心,留有后人在世,便替我看护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