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赵政用眼神催促他,吕不韦还是尽量收敛了外泄的心神,放在棋盘上。
天光乍亮,初升的朝阳破开云层后第一抹就透过窗纸洒进殿内。这盘棋局已经下了一个时辰了,只见棋局白字黑字纵横交叉,一时都难分输赢。最后大约胶着了一刻钟,终于赵政险胜半目。
“下了一夜的棋,孤也累了,丞相也带人回去歇息吧。”说完,在赵高的伺候下,穿上鞋打开殿门出去了。
“恭送王上。”见赵政走后,吕不韦摸索着手里的棋子看着上面黑子攻势,良久,长叹一口气。
蒙骜让蒙心带走了吕不韦一半的亲卫跟着赵政的王驾一同回去,顺便将这些人押进牢里等着他回去审讯,特别是昨晚报信的,也一并带走了,至余留下少部分的在外头等着吕不韦。
“丞相,请。”蒙骜手下的侍卫将一辆马的布拉开,示意他进去。
赵姬和嫪毐被分别关在了不同的地方,本该回宫的赵政却在身后人的掩护下,再次回到了昨夜的书房,昨日想要夜审,结果意外频发,今日他便来好好审一审这二人。
一夜未睡的赵姬添了几分憔悴,她听见赵政带着人进来,也没什么反应,只是紧紧的抱着那个孩子,不曾松手。很快,房间内又只剩她们二人了。
赵政率先打破僵局,“母后,交代交代你们三人密谋的计划吧。”
赵姬恍若未闻,只是一个劲的低头,不时地整理整理孩子的包裹。
“你什么时候发现孤不是你儿子的?”
见赵姬还是不说话,赵政只是轻笑道,却又透露出威胁的态度,“母后既然都不肯回答孤的问题,那孤也只好让孤的这个便宜弟弟来为世人所知晓了。受了宫刑的爹和......”
还没说完,赵姬便恶狠狠的打断了他,“你敢!”
“母后尽可以试试,儿子的良心可不太好,弑母杀弟也不是干不出来。”
赵姬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但踏知道赵政不是信口雌黄,他一向说得到做得到,真要惹急了他,只怕是都难活着。
沉默了许久之后还是哽咽的开了口,“毕竟是亲生孩子,换了个人怎么能感觉不出来,从前我们母子二人在赵国疲于奔命,四处躲藏,每日里在一起互相取暖,相依为命多年,里面换了个芯子,其他人看不出来,我是他的生身母亲,又怎么会一无所知。
只是,之前我不敢确定,哪有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可是除了身体一模一样,你说话做事的派头,那突然出现送给吕不韦的细盐,又自请和蒙骜出去征战,桩桩件件是样样都与他不一样,这不是我的孩子啊,可是我又能怎么办呢?
我找不回那个从前跟在我身后说要长大保护我的政儿了呀。我只能杀了你,或许我的政儿又会从身体复生。又会回来了。”
赵政听到这话半点都没有被赵姬话给蛊惑,只是轻扯出一个笑容,意味不明的说道,“当真只是因为我不是你的儿子想要杀我,而不是因为我挡了你的路?”
说完也不想等赵姬回答,或许这句话更多的是不想知道意料之中的答案,所以他也只是一下带过,继续追问道,“你们三人密谋些什么?”
赵姬本想在继续说上面的事,然而赵政却不再等她说下去,只是强烈的追问他,究竟是谁准备的这场合谋,什么计划,准备怎么执行。这个才是重中之重,至于其他,心中有数就行。
‘母后,儿子的耐心是有限的。既然不想说,就别怪儿子翻脸无情了。太后深夜遇袭,索幸人员四方赶到,拼命死战这才侥幸带着几个寺人侍女逃出生天,母后觉得这段词写得怎么样?"
赵姬听出言语背后的污蔑戏言,可她又能怎么办呢,如今这般威胁恫吓她,她却丝毫没有反抗的权力。
“饶了瑞儿吧,哀家如今就这么一个孩子了,王上想知道什么,我就说什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盼王上能留这个孩子一条路。”
一个孩子而已,赵政这样安慰自已,可是有时候赵政 潜意识总会告诉他,这个孩子不能留,不能留。
当真不能留吗?
“母后说吧。”
赵姬见赵政默认后,这才送了口气,她爱怜的摸了摸孩子,说起了吕不韦的计划。
那日嫪毐说吕不韦穿了一封信来,赵姬一直在庄内养身体,也就疏忽了对外界的探查,加上嫪毐也从没有说,所以赵姬也就认为此外一帆风顺。
直到那天吕不韦的信拿来之后吧,赵姬才知道赵政在她生孩子的这一段时间内,夺权亲政,大刀阔斧的改革,已然在朝堂之上是一副腥风血雨的场景。
吕不韦被压的有些喘不过气,希望借她的手重新拿回监管之权,而赵姬也觉得不如就此将赵政压下,扶持自已亲生儿子上位,儿子初长成之时,由她和吕不韦一同摄政,日后儿子亲政之时,便可除掉吕不韦。
嫪毐自然和赵姬一样的想法,若是自已的儿子真能上位,也就不负如今所受之苦。三人便一拍即合,吕不韦不知道赵姬是出宫养胎,但也知道她是一个政治动物,所以也知道肯定会配合他的行动。
这三人便就在赵政的眼皮子底下开始了布局计划,准备秘密调派从前吕不韦执掌的军队中将领前来支援,后面又偷偷扩大府兵,以求日后时机成熟之时,直接挟持赵政写下退位让贤的诏书。
而赵姬则就在户籍调查时派人拱火,不但能成为日后抨击赵政的有力证据,更可以将蒙骜一族全部牵扯进来,种种原因之下来逼迫赵政写下罪已诏,蒙骜卸下兵权让吕不韦和赵姬全盘接手。
嫪毐则负责不让庄内任何人发现他们的一举一动,并且派人已送消息为由,支开这群赵政安排的人,要不是那日不小心被看见,或许赵政都要在事发之时才能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