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跨出院门的傅铮就迎面瞧见了一个小太监,傅铮心中一紧往身后一瞧,就见原本跟在自已身后的琢玉此时已经不见了踪影,他暗暗松了口气。
小太监名叫李钰,和傅铮住在一个屋里,平时最是胆小懦弱,倒是不曾欺负过傅铮,最多不过是在傅铮被人欺辱时默不作声躲在一旁罢了。
在宫中,人心叵测,难得遇见雪中送炭,不落井下石已是万幸。
所以对于李钰,傅铮倒是没什么厌恶,不过关系好更是说不上,向来是互不打搅。
不过他此时迎面而来,看样子明显是为自已而来,不知又是所为何事。
李钰在距离傅铮将近十步远的位置就停下脚步,仿佛面前是洪水猛兽一般,哆嗦着身子不敢再往前走,更是不敢抬头看傅铮,恨不得将脑袋扎进地里。
“傅、傅铮,刚、刚刚李总管回宫知晓了郭公公的事,如今正在郭、郭公公的住处大发雷霆,命我传你现在就过去见他。”
李钰一想起方才郭公公被抬回去时面如死灰的模样就忍不住害怕。
听人说,郭公公还不到半路就熬不住翻着白眼昏过去了,浑身都被汗水浸透了,黄白浑物沥沥啦啦洒了一路,可身上依旧动作不停,仿若身不由已的老狗,向饭厅一步一步爬去,直到进了饭厅才终于瘫软在地。
李钰越想越觉得害怕,尤其是对面还站着始作俑者傅铮,他现在两条腿止不住的打着颤,估计傅铮再稍有动作,李玉就能吓得瘫倒在地上。
没等傅铮走进门去,就见一个白瓷茶杯倏地砸在身侧的门框上,离他的脑袋不过一个巴掌的距离,这茶杯若是砸在他的脑袋上定是要他脑袋开花。
杯中的茶水溅了他满身,飞溅的白瓷碎片飞快的划过他的脸侧,留下一道细长的伤口,温热的血从伤口处流了下来,显得他精致苍白的小脸邪肆异常。
李玉海见傅铮直直的站在那,双眼盯着自已,眉眼深沉冷峻,仿佛一头蛰伏在暗处的孤狼。
看得李玉海脊背一凉,反应过来火气更是上涌,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指着傅铮尖着嗓子叫道。
“混账东西,还不给洒家跪下!再用你那眼神看洒家,小心洒家将你那眼珠子剜出来。”
此子断不能留,否则必定会埋下祸患。
傅铮双拳握紧,细长的指尖被攥的青白,但他并不是个只知道意气用事的莽夫,他知道什么事情他可以做,什么事情他现在还不能做,也没能力做。
就算是鲁莽逞一时之快又能如何?任性的后果就是丢掉他一条烂命,无关痛痒。
他没有任性而为的底气和资本,那么在此之前,他能做的唯有隐忍。
淑妃如今正得宠又怀有龙嗣,在后宫可谓是风光正盛,就是皇后都得暂避锋芒。
这李玉海背靠大树手中权力不小,以往和郭业起了争执,就凭郭业手中的权力,自已的后果不过是平时活计重些,最多受些磋磨。
但若和李玉海正面起了冲突,他但凡借由此事随便给自已扣一个巫蛊之术祸乱宫闱的帽子,自已怕都是性命难保,更妄论以后!
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好时机。
虽然现在有一个小妖精口口声声要实现自已的三个愿望,但是现在还不了解她的底细,就算她能保住自已的性命,但是冒失借助她的力量,就怕最后是与虎谋皮自身难保。
至于她说的什么报恩,看她方才反应,这其中估计也有许多的水分。
暂时还不能借她的名头来做事,只待回头好好谋划,才能做到万无一失。
而且,现在的局势也不是对自已完全无利,现在李玉海能把自已叫过来质问,估计也是存了几分心思,这也正中他下怀。
他要是对此一点想法都没有那才让自已头疼。
他生于市井,从小无人疼爱,从来不是一个身具傲骨膝下万金之人,傅铮咚地一声跪在地上,脊背挺得笔直,浑身肌肉绷紧像是一柄蓄势待发取人性命的匕首一般。
他袖下的的双拳紧握,指节青白,垂眸浓密的睫毛掩住了眼底汹涌的情绪,再抬眼,眼中只余下了少年人的倔强和不甘。
“不知傅铮犯了何错,还请公公告知。”
“不知?”
李玉海狰狞的笑了一声,“如今郭业还躺在床上动弹不得性命堪忧,你竟然还敢说自已不知何错?”
“郭公公守信重诺就算体力不支依旧执行自已的赌约,傅铮惭愧,论起君子一诺不及其十之一二。若早知郭公公如此较真执拗,就算当初郭公公对奴才再如何羞辱践踏,也定然不会应了他打赌的要求。”
“你!你!你!”
听了傅铮的话,李玉海气的脸上横肉颤颤,仅剩的一只三角眼圆瞪,衬得本来就凶恶的面相更加狰狞可怖,手指直直的指着跪在厅中的傅铮,可惜口中你你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
李玉海狠狠地喘了几口气,下意识的伸手去拿桌上的茶杯,可惜那茶杯早已被他拿去砸傅铮了。
一旁有眼色的小太监赵恭连忙将茶杯递到他的手上,等李玉海喝了几口水终于将这口气喘匀了,他坐在太师椅上眸色阴狠的盯着下首的傅铮。
这个傅铮也不知是使了什么妖法,想到当时郭业那如同死狗般被摆布操纵的模样,他就忍不住一阵心悸,此事太过邪性,还得从长计议。
但他要是早就有这种本事,何苦在自已手底下磋磨如此时日,难不成是最近得了什么宝物....
“哼,”李玉海冷哼一声,“傅铮,别在我这装傻,你可知道宫闱之中最忌讳的就是巫蛊妖邪之术,当时的情景可不只是一两人亲眼目睹,我奉劝你还是如实交代,否则就别怪洒家伤了你这一身皮肉。”
傅铮面色不改依旧直挺挺地跪在那,“公公说的话让人好生不明白,巫蛊妖邪之术?傅铮若是有这等本事又何苦受人磋磨。”
看着傅铮这油盐不进的样子,李玉海老眼微眯。
“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把傅铮关去崇嗣宫,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带过来给洒家,洒家倒是要看看究竟是他的命硬还是他的嘴硬。”
崇嗣宫是冷宫的一处偏僻荒芜的宫殿,也是处理不听话妃子的归处,当然不是安逸晚年的归处而是赐死奔黄泉的归处。
宫中常言那处闹鬼,整夜有女子啼哭不止不得安生,崇嗣宫人迹罕至且人人避之不及,所以把他关在那处一是方便折磨,以套出他如何实施的巫蛊之术,二则是不会有哪个不长眼的闯进去,坏了事。
李玉海看着人将傅铮带了下去,眼眸沉沉的盯着门口。
身边一直伺候的赵恭走近身侧,低声说道,“公公怎么不把那小子趁机做了,留着怕是会养虎为患。我看那小子可不是个安分的,若是有机会让他成长起来,怕是会对公公不利。”
赵恭手比做一把刀,示意了一下,却见李玉海闻言瞥了他一眼,“蠢货,你以为我不想找个机会弄死这个小子?”
他抬手虚摸了下自已瞎掉的那只眼,目光阴狠仿佛猝了毒一般,瞎眼之仇剥皮抽筋尚不能报,自已岂能让那小子好过!
自已也想过下毒,可这个小子谨慎得很,每次都被他躲了过去,不管饿得再狠也从来不吃来历不明的东西。
原本想将他磋磨死,岂知这小子滑头的很,每次都被他对付了回来,虽说每次都能从这小子身上扒层皮下来,但却没能伤其根本,竟然让他活到了现在,真是失策。
但是从这么多次的交手中也更让李玉海明白,这人绝对不能留!
羽翼尚未丰满便可与他周旋这般久,若是让他成长起来岂还有自已的活路?
“公公既然想弄死他又为何拦下这件事,不让人宣扬出去?还把那小子关进崇嗣宫,不如趁着此时崇嗣宫无人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