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一瞬之间疏夏那脆弱稚嫩的少女心灵彻底粉碎,一股诡异的暴虐从心底深处激荡开来,如同洪水般流经疏夏的身体百骸。
疏夏的瞳孔剧烈震颤,一个眨眼便从之前的青色变为红色。而后她的身体开始疯狂抽动,表情也变得狰狞起来。
“哈哈哈哈哈,给我滚啊!!!”
疏夏嘶吼着一个抬手便甩向身上的岚,岚眼神一凝用手肘防下了疏夏的手刀,而后便一个翻滚出了屋子。
岚望着自已那发红的肘部,隐隐的刺痛告诉他,刚刚那一击简直就跟被棒槌击中没两样。
岚反观已然缓缓走出的疏夏,此刻眼中闪着红光,披着毯子,嘴边还泛着沫子的她就如同野兽怪物般,那刚刚攻击坚硬手肘的手掌居然完好无损。
岚此刻居然还松了一口气,毕竟他明白身为一名斫琴师,手可是很重要的。
但此刻他也不得不去先将疏夏给制服,毕竟在他眼中疏夏此刻因是得了什么奇病才会如此,“树化病”之类的?
他缓缓移动自已的脚,而疏夏此刻眼睛也是缓缓移动对准着他,好似如蛰伏的饥饿野兽般,想要在某一瞬间扑向他。
终于在岚移动到假山前时,疏夏瞬间如炮弹般爆射而出,目标直指岚。
岚内心暗道一声抱歉,而后抽出假山洞里插着的琴身,直接对着疏夏的脑袋猛地一砸。
只听“哐啷”一声巨响。
疏夏木质化长出枝桠的脑袋一侧和同为木头的琴身来了个负距离接触,更准确来说就是坚固的琴身直接嵌在了疏夏脑袋上,疏夏直接就眼冒金星了。
“对不住了。”
岚嘴上虽然如此说着,但手上功夫却没停,他直接一个缩地靠近目标,一个下踢腿破坏已然有些昏厥的疏夏的平衡,而后握住疏夏的一只手臂直接一个行云流水的过肩摔将她猛地砸在地面之上,那嵌在疏夏脑门的琴身也直接就断成了两节。
望着躺在地面不动的疏夏,岚一时内心有些奇怪,他感觉自已是不是下手太重了……
而就在他如此之想时,躺在地上的疏夏居然开始慢慢弓起腰准备站起来。岚瞬间警惕起来踢起半截琴身握在手中。
而疏夏只是慢慢地站起,甚至似乎没有感受到疼痛一般,只是将那毯子再次裹在身上,而后默默转身,此刻她的眼睛已然回归原本的青色了。
岚似是发觉疏夏回归了正常,开口关心道。
“疏夏?”
她闭着微笑地面对岚,没有话语,只是紧了紧手上的毯子。而后慢慢走回自已家门……
岚在后面跟着,在他也准备进入疏夏家门时,疏夏背对着他开口了。
“阿岚,我病了,病的很严重,我想你也看到了。”
“能帮我去丹鼎司去寻些个医师吗?”
“啊,对了。最好在找些罗浮军士,我担心我这病会传染,让他们来隔离防治一下也有必要。”
疏夏的话很平静,似是恢复了正常。
岚明显一愣,但想着她的话确实没什么问题,他望着没有回头的疏夏,有些担心道。
“那我就去了,你……”
疏夏依旧没有回头笑道。
“我要去换身衣裳,你也不想让我被看光吧。”
岚听到疏夏如此明显的话,终于也是想起自已看到的那春光,憨厚如他,脸居然也有一丝羞红了。
“啊对对对,这倒是我没想到了,抱歉。那我先走了,等我。”
岚立马转身就要去找人,而此刻疏夏也终是缓缓转过身来,望着他的背影,她缓缓喊道。
“阿岚。”
“嗯?”
岚停下脚步回头望去,就望见一脸释然般微笑的疏夏。
她缓缓道。
“还记得,你问我关于「长生」的最终看法吗?”
岚似是在思考些什么,他不明白此刻疏夏为什么会说这句话。
而疏夏显然没有给予他过多思考的时间,她直截了当地说道。
“长生、长生啊……”
“长生是祸啊。”
岚明显对疏夏简洁明了的结论感到一愣,但很快疏夏就催道。
“还等着干嘛啊,快去啊,再不去他们就下班了。”
岚听到后,立马就离开了,没有任何停留。
而疏夏则是站在原地,默默望着那个背影渐渐消失,直至再也不见。
“再见啊…抱歉啊…阿岚……”
“对了,还有一句忘了说了……”
“不要放弃追寻自由啊……”
她抬头感叹道,然后转过身缓缓走入了屋子内,她取出那把她精心打造的古琴,轻抚着祂如同抚摸着自已孩子一般,而后也微微叹道。
“你也是…苦了你了…就陪我弹上最后一曲吧……”
身为一名斫琴师,怎可不会弹奏自已的琴呢。她坐在大厅的座位上,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味,盘膝坐定,将琴置于膝上。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周遭一切熟悉的美好事物,连同这份不舍,一同纳入心底。
纤细的手指与木头般的手指纷纷缓缓落下,触碰琴弦的那一瞬,整个房间仿佛凝固了时间。琴声如泣如诉,低沉而又缠绵,每个音符都携带着她对生的眷恋与对命运的不甘,以及对某种未来的无限憧憬,只不过这种未来……
随着曲调的升高,少女的脸庞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那是释怀,是超脱。她仿佛在与过去的自已告别,与这个世界做最后的对话。
曲终,少女的手指轻轻离开琴弦,如同完成了一场庄严的仪式。她闭上了双眼,脸上洋溢着安详的微笑,仿佛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已的归宿。那一刻,整个空间似乎都在为她静默,只有古琴余音袅袅,久久回荡在这寂静的庭院,讲述着一个只属于少女的故事。
她最后一次抚摸着琴身上的刻字——「赤熛鸣鸾」。
“可惜,只差题诗了……罢了,就用我那有限的文化程度去题一笔吧,你可别怪我啊……”
说着她从一旁拿出刻刀,开始随性刻字起来……
“赤凤映琴身,星火舞翩跹。
音韵犹未尽,灰烬终成散。
余温犹存处,宿命难逃天。
弦断声绝响,……”
“曲终人已远。”
“……”
…………
火焰熊熊燃烧,将整座庭院给吞噬,年轻的英雄呆立在原地,久久无言。
而他带来的罗浮军士们正一桶一桶地泼洒着水,欲要灭火。就连他带来的医师们都帮忙救起火来。
“走水了!走水了!”
附近的街坊邻居们也自发开始救火起来。
就在此时一名命途行者军士动用起自已的力量,于大气中凝结起无数的水,下了一场局部地区的雨,将火势基本给控制住了。
而此刻年轻的英雄也终于是狂奔入火海中了。
“喂!里面的火势还……”
有军士想要阻止,但那年轻英雄已然无影……
火海之中,屋内已然狼狈不堪,已经没有能够辨认的常物了,英雄四处张望四处奔走却迟迟不见那个人影,直到……
那个闪亮的红出现在他的余光中,那是丝丝闪烁红金之色的光,他趋光而去。
却只发现了一团人形的灰烬,以及烧的碳化的长条,那红金的线附在那长条上,他还记得,那是什么……
那是琴弦,
是名为「赤熛鸣鸾」的琴的琴弦。
年轻英雄不顾高温,欲要将那碳化长条捧起,但在捧起那一刻,长条便化作数块以及灰烬,只留下高温不化的异兽蚕丝织弦,落在他的手心……
“……”
————
两日后,[无尽形寿]庆典的开幕式如期召开。
军士们在战场上进行演武,热情的人群们在四周掌声雷动。当然,某位从曜青来的大英雄不用如此劳累,只需在台上一站,便是人山人海的欢呼雀跃了。
演武完成之后便是各种文艺表演,古国流传下来传统杂技、相声小品、歌舞表演当然还有传统乐器表演了,各种从古国流传下来的传统乐器演奏着和谐的音律,让在场的各位心旷神怡,当然了没多少人会在意那些乐器到底出自那些个名家之手,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在乎这种小事。
自曜青而来的大英雄对庆典感到索然无味,他向来不喜欢这种纯粹的享乐。
此刻这位大英雄脑海里想着一句话,那是他的一位挚友最后给她的……忠言吧。
“长生是祸……”
“祸自何来啊……”
走着走着,他走到了一处遥望台,他望着远方的景色,朦胧的雾色,将那丰饶神迹——「建木」,笼罩在神秘的面纱之下。
“建木……”
“长生……”
口中呢喃着话语,岚感觉自已似要触及到什么了,只差最后一步,他望着手中攥着的那一缕赤金弦段,眼睛慢慢睁大。
“差异……”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那一瞬,岚的眼神渐渐凌厉好似换了个人般,此刻他的气息就好似历经了千年般沧桑,我紧握手中弦段,转身而去。
一旁的一名军士推着满载演武器具的推车从身旁经过,岚在对方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之下顺走了一柄未上弦的长弓,而后离开了原地……
不知走了多久他终是来到了那个地点。高台之上,远方那巨大的建木此刻是如此之近。
他将七根赤金弦缠绕,束在长弓之上用作弓弦,而后拉满弓弦对准那神迹之木的顶端……
周围有兵卒终是看到了岚的行为,虽弓弦上并无箭矢,但此等大不敬之行径还是稍微有些触怒了他们,他们纷纷开始走向前欲要阻止。
而岚此刻眼神凌厉,古井无波,他内心轻语道。
“此刻的我啊,向未来借这一箭,来日必将百倍千倍万倍奉还!”
想罢,他空放满弦之弓,一瞬之间那弓臂似是承受不起什么恐怖力度一般土崩瓦解,而那身为弓弦的赤金弦束却如脱弦之矢般飞出。
在空中那束赤金之光在一缕微不可察的青蓝色力量下慢慢凝聚,如同一根真正的箭矢般直冲云霄,目标便是那神迹建木的主干。
这下那些罗浮军士们终于是彻底坐不住了,他们前赴后继地扑向站立在原地的岚,而岚此刻在数十人的倾轧之下依旧是岿然不动,如同一尊石像般望着那缕直冲天际的光芒。
直到那束光击在树干某处后消散,他才是露出了些许笑容,他口中只用自已能听到的话语低声细语道,
“我记住了,那里便是下次落矢之处。”
“今日之箭,来日必将悉数奉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