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休息的十五分钟里,傅青章戴着眼镜,认真查看手机上周应年发来的资料。
之前在气头上,他故意贬低夏秉春的投行工作,说她是无良中介。
其实他最早也被扔到投行公司里工作过。
很有技术含量。
不是体面地待在办公室里,看着眼前的八块屏幕,手指一动就是上亿资产的流动。
而是全身心投入到一家公司。
从技术层面查到法律层面,从财务状况看到经营状况。
大到重大诉讼、成本核算、收入真伪、有无职务侵占、权色交易,小到经营资质、环保、消防问题,有无给员工交五险一金等。
老老实实搜集任何一份资料,协助公司查缺补漏,顺利上市。
工作的细碎程度和审计十分类似。
长此以往,普通资料拿到手里便能看出端倪。
最早的傅青章比较麻木,把结婚当成了自已正常的职责。
但夏秉春很看不惯他。
十年之内做到总经理的位置,哪怕有家人的支持,也需要很强的魄力和绝对的手段。
夏秉春温柔和气的外表下全是冷漠。
来往不断的男友都是她的玩物而已。
但她不喜欢跟傅青章有任何关系,大概也是觉得对方像是另一个自已,不好对付,计较起来代价会比较大吧。
现在傅青章倒有些感谢她了。
如果他的婚姻关系正常,那他根本就不会跟阮知有任何交集了。
……
有关阮知的资料很简单。
无非是什么时候动用了哪里的关系,有哪些程度的资源,被挡去了哪里。
对于他们而言,不过是几个数字。
但当阮知频频收到坏消息的时候,不知道是怎么样的心情。
刚开始的两个月,阮知的经纪人还在活跃。
自从阮知最后一次和他吵架后,经纪人便放弃了他。
两个月后,是在《灵气复苏》杀青后,经纪人突然带着阮知去了外省。
就是这次,阮知差点出事。
当时傅青章不肯再管阮知的事情了,周应年也没来得及采取什么措施。
想想还是有些后怕。
这地方他上次就看不惯,那个姓沈的就是老狐狸。
他根本不屑对这种人动手,没想到这人自已找死,得罪了翟天豪。
还有这部电影,《灵气复苏》,傅青章很敏锐地预估到,这以后估计会成为他们之间的一道隔阂。
电影刚杀青,以后还要制作,还要上映。
最多一年时间。
不知道他们那个时候分开了没有。
心脏竟然隐隐有些酸涩。
放下手机,傅青章沉默片刻。
周应年手里还拿了份纸质文件。
看到阮知签过字的“合同”,傅青章愣了半晌。
最后无奈地看向周应年。
条款对阮知本人进行了很多限制,种种条件都很苛刻,让阮知不能打骂他,不能惹他生气,随时准备好过来陪他,哪怕是在工作的时候……
这比他之前在别的公司查到的包养合同都过分。
就算是包养,那总要约定好资金事项吧。
不然和强抢民男有什么区别?
虽然眼前这种东西没什么法律效益,只是给两方心里留个底。
周应年为自已辩解道:“给阮先生看过之后……他没有提出异议。”
——他懂什么?
傅青章下意识就想开口。
但他突然意识到,周应年只是在按正常的流程进行。
情绪化的是他自已。
正常情况下,他们当然会把自已的利益最大化。
如果对方有意见,那么会针对相关意见再进行讨论。
有次数限制,但这是一个可以讨价还价的过程。
很明显,阮知根本不懂。
……
“你回来啦~”
傅青章晚上五点到家,阮知正坐着吃晚饭。
看到他后有些局促,好像在纠结,要不要起身来迎接他。
“今天吃什么?”
傅青章直接走到餐桌前驻足,扫了一眼菜式,没做评价。
有好几样甜腻腻的点心。
一共两个汤,无论是骨头汤还是海鲜汤,都是他不能喝的。
阿姨从厨房过来,提醒道:“那您先洗手吧,我来加副碗筷。”
“好。”
傅青章叹着气转身。
全是阮知爱吃的,他没意见,但总要有他能吃的吧。
坐到餐桌前,阿姨把桌子上的菜重新摆放,新端了两个餐盘放到傅青章面前。
“这两道是专门给您留的。”
傅青章这才点头:“谢谢。”
看他又是一副娇生惯养的大少爷样子,阮知习以为常,只乖乖低头吃饭,没有说话。
吃到最后,周应年才过来说事情。
“刚才翟先生联系了我,问了我们的位置,翟先生的父母给阮先生买了个手机,他过两天会送过来。”
阮知捏着汤勺的手顿住。
没想到他们竟然还会给自已买手机。
看他眼波流转,一副又感动又感激的模样,傅青章有些迟疑。
他想问“他们为什么给你买手机”,话到嘴边,又成了:“你的手机怎么了?”
阮知一愣,想解释什么一样,连忙把手机拿过来给他看。
“前几天不小心摔坏了。”
最刚开始只是中间断裂,还没有液晶露出来。
现在一开屏就能看到一摊液晶,估计再过两天就完全不能用了。
傅青章觉得不对劲:“这么严重?坏了多久了?怎么当时没有买?”
阮知垂下头,抽出餐巾纸擦嘴巴,一边含糊道:“也就没几天。”
看他好像不想说,傅青章也不再追问。
但阮知的心提了起来。
之前他特意说,就算找夏秉春和翟天豪都不会找傅青章,后来他真的遇到了夏秉春,还被傅青章给抓包了。
眼下他怕傅青章误会,只好一点点揭开伤疤。
他急切看着傅青章,仓促地解释:“是在五六天前摔坏的,因为我……没有钱了,就没买。”
“我回来的时候,跟翟老板借钱买机票,翟老板帮我买了机票,还转给我两百块钱,说让我到了之后打车,不过打车的钱我没付,现在还欠着平台……”
“反正,他父母人很好,可能是看到我借钱,觉得我可怜,所以才会给我买手机。”
一股脑地把事情说完,后头声音越来越小。
看他又急又怕,一五一十地解释,说出来的经历却那么可怜,傅青章不知道该作何心情。
他轻握住阮知的手,问:“你现在,总共还有两百块钱?”
阮知摇头:“没有了,之前在家里等你的时间,等了一天多,点外卖把钱吃掉了。”
“……”
周应年站在原地,有些想要走出去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