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秉春打来电话的时候,傅青章刚换好衣服,从实验室走出。
众人出来的时候还在交谈,在一片黑压压的西装人士中,助理准确地找到傅青章,将手机递了过去。
“你跟阮知在一起吗?”
夏秉春声音急切,完全没了往常的镇定。
傅青章顿了顿,如实道:“没有,什么事?”
夏秉春气息都不稳了:“我问你,你知不知道,阮知现在在做什么?”
傅青章面露疑惑,没有回复。
夏秉春不再等他说什么,发了个截屏过去。
“他刚刚给我发了条消息,傅青章,你快去看看!”
傅青章点开照片,有片刻的恍惚。
【夏老板,非常感谢您的照顾和提携,我有一个不情之请,我妈妈在您之前说过的疗养院里定期做检查,您以后可以帮忙关照一下吗?非常感谢您~】
傅青章有些疑惑,阮知什么时候跟夏秉春讨论过家人的事?
他突然想起,早上阮知跟他告别时的神情。
目光眷恋,又有很多他看不懂的情绪。
整个人显得很委屈,让他心头一酸。
还以为他是在为昨天的事情服软……
“好。”
回复完夏秉春,傅青章恢复状态,心跳逐渐加快。
无暇多想,跟副手和众人打过招呼后,傅青章先行离去。
去停车场的路上,傅青章逐渐迈步跑起来,还趁机给周应年打了个电话:“阮知在做什么?”
周应年听起来有些意外,看了看卫生间的方向,道:“阮先生正在浴室洗澡。”
“快去看看。”
傅青章把手机放在置物区,启动了车子。
周应年虽然疑惑,但还是听从命令去敲了敲门。
浴室并没有水声,敲门叫了几声后,阮知没有任何回应。
周应年这才紧张起来。
“没有回复。”
周应年一边回答,一边眉头紧皱。
作为一位影视明星,阮知洗澡向来用时很久,浴室里放满了他要用的各类产品,更何况有时候还要陪傅青章……周应年都已经习惯了。
不过今天确实有些不对劲。
自从手术后,阮知就有些畏寒,喜欢在午后最暖的时候洗澡,今天阳光很好,可阮知进去之后,除了刚开始的水声,就不再有动静了。
周应年补充道:“阮先生已经进去大概三十分钟了。”
“找钥匙,开门。”
“好的。”
周应年话音刚落,电话里传来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
经商世家的安全措施向来很到位,房门材质特殊,锁是特定的机械锁,普通枪弹都不一定能打开,只能用钥匙开锁。
往常每间房门都会插着钥匙,没有人会去注意钥匙的问题。
但是今天浴室门上的钥匙不见了。
周应年看着没有挂断的电话,报备道:“我跟这里的管家联系,拿备用钥匙,您路上当心。”
“嗯,尽快。”
傅青章的声音听起来还算镇定,但轰鸣的发动机声已经出卖了他。
联系完管家,周应年四处查看一番。
还好家里并没有什么危险的利器,只有一个拆箱器找不到了。
那区区2毫米的刀锋,应该很难造成什么致命伤吧?
阮知这段时间情绪低落,动不动就要去卫生间待一会儿,出来的时候脸色憔悴。
周应年知道他伤心,但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他们是商人,有利益最好,没有利益便暂时退让,但不会放弃自已,傅青章和他的想法向来相似,这会儿恐怕也有些意外吧。
二十分钟的路程,傅青章只用了不到十分钟,到家的时候,手机上收到了警方的警告信息,不过他暂时来不及看。
管家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打开门的,傅青章率先闯进卫生间,仓皇着拉开浴室的玻璃门。
圆形浴缸像一朵硕大的艳红色玫瑰。
正在缓缓往外流淌汁液。
苍白的人躺在其中,像是被身下的玫瑰吸干了养分,已经没有了意识。
“阮知?”
傅青章木然地喊了一声。
他走向阮知,脚下却都是溢出的红色血液。
将人从浴缸抱了出来,放在地上,众人这才看到阮知的胳膊。
阮知的睡衣是短袖,露出的胳膊苍白纤细。
手腕处不知道被划了多少次,经水后溃烂看不出形状。
往上还有五六道划痕,从温水里出来后,还在汩汩流血。
因为刀刃实在太短,他只能一次次划下去,直到疼得休克过去……
傅青章无措地抬起手,想按住伤口帮他止血,但迟迟没敢下手。
他很难想象,自已触碰到这些伤口的时候,阮知会有多么疼痛难忍。
管家已经拿来绷带,两人颤着手将伤口绑上。
周应年紧张地看着手机,建议道:“救护车还有五分钟到,或许我们可以先下去。”
单次超速和闯红灯都是严重违法行为,更何况傅青章一路都是这么走来的。
抱着人到楼下的时候,交警已经赶到了。
“不好意思,我的……我爱人失血过多,现在需要急救。”傅青章的德语还算流利,但是提到称呼的时候,还是磕巴了一下。
外籍管家立马道:“我来处理。”
傅青章不再多说,带人上了已经到来的救护车。
周应年开了另一辆车跟上。
看着医护人员进行各种抢救措施,但躺着的人似乎没有任何反应。
突如其来的耳鸣,让傅青章觉得自已的意识不太清晰,仿佛置身梦境中。
他一直觉得阮知不太聪明。
毕竟和他比起来,这人太年轻,很多东西都没有见识过,很多事情也处理不好,有什么小心思,都逃不过他的法眼。
自已只需要稍微出手,他就只能乖乖听话,哪怕并不情愿。
但是他忘记了,哪怕是再坚韧的绳弦,也有断掉的那一天。
正如他所想,阮知确实笨笨的,因为解决不了问题,所以只能做这样的傻事,试图永远解脱。
不知道阮知是怎么做出这个决定的……
以前最怕疼的人,后来在他跟前再也不敢喊累喊疼,战战兢兢伏低做小。
现在还将自已伤成这样。
眼前的人苍白没有生机,傅青章脑海中却浮现出、这人恋恋不舍跟他说“再见”的模样。
可是自已只回了一个冷淡的“嗯”。
如果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说话……
看着阮知被推进急救室,西装革履的人狼狈地站在门外,眼眶红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