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尾的夕阳很美,橘红一片,透过窗棂而入,淡淡落在他轮廓分明的弧线上,映衬着宋庭屿眼中的温柔格外真挚。
铃兰漂亮的眸光渐渐涌现出颤动,按住了他的胳膊,“真的吗?”她似乎不敢相信这个惊喜,追问着他。
宋庭屿护着她受伤的肩膀,将她温柔揽在怀里,低着头看她,颔首,“真的。”
他说,“铃兰,我想娶你,想明媒正娶,八抬大轿迎你过门。”
“嫁给我,好吗?”
宋庭屿紧紧握住她的手,在外人面前的清冷尽数被期待温柔所替,满眼真挚柔情的看着她,等着她的答案。
而铃兰也没有让他失望,眼中含泪,笑着点头,“好,我嫁给你,我嫁给你,景之。”
她似乎喜极而泣,泪水含着星光,四目相对间,宋庭屿捧住了她的脸,指腹摩挲着她泛红的眼尾,一点点抹去她眼中的泪。
“铃兰,有你,是我之幸。”
他低头,缓缓靠近,薄唇落在颤动的羽睫上,带着满满的呵护与温柔。
铃兰眸光微颤,敛下了眸,也掩盖了那眼底深处浅弱的得意。
她知道,她已经彻底成功了。
宋庭屿再也无法离开她。
他这一生只能为她所用。
天际最后璀璨耀眼的夕阳落下,为屋内相拥的两人落下一层淡淡的光晕,唯美而动人。
屋外口,赵嬷嬷望着这不合礼数的一幕,生怕临时来探望的老夫人生气。
她刚想劝,一抬头便见老夫人面上没有丝毫怒意。
“老夫人…”
“无事,回吧。”
老夫人无声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她从来都不是什么刁钻的婆婆,只要那位铃兰姑娘真心对她的屿儿就可以。
至于身子弱的问题,老夫人自然不会在意,因为那是铃兰舍命相救她的屿儿造成,是她们侯府的恩人,她日后自会好好帮她调养。
当然,至于不好生养,子嗣一事,宋庭屿自始至终都瞒得死死的,府内的大夫也没有人敢说实话。
不然,要让老夫人同意恐怕难如登天。
铃兰轻扫了眼院外,唇角莞尔。
所以说,不只是人类,她们花灵也喜欢独一无二的偏爱。
因为,那只属于她。
铃兰眉眼盈盈,越发依恋的窝在身前人的怀中,轻嗅着他周身淡淡的竹香,沁人心脾。
两人这边是温馨而快意了,可南街那边却已经开始混乱不堪,热闹不已。
当然,这份热闹跟沈家无关。
他们只觉震惊,愕然,丢脸。
………
翰林掌院府外,围着一圈又一圈的人。
他们几乎都是跟着那从东街被抬到南街的一抬抬嫁妆过来的。
毕竟,近来有不少人盯着东街和南街的两府,只要稍稍有些动静,他们都会收到消息。
所以当得知那位掌院夫人冷着脸离开时,他们就已经猜到这件事恐怕没法善了。
但谁都没有想到,这份没法善了会闹到这种地步,声势浩大到令所有人瞠目结舌。
“世子爷是什么意思?!”
不久前刚从下职的掌院大人面色铁青,却还是要在这众多看热闹的同僚,下属面前维持住最后一分体面,只是语气格外的咬牙切齿。
永安立刻呈上一封书信,当然,那上面赤裸裸的和离书三个字,实在是刺眼的很。
“回掌院大人,世子爷说他高攀不起您掌院府的大小姐,所以愿意放沈小姐自由,希望日后,一别生宽,两生欢喜。”
永安一字一句说着,字字珠玑,掷地有声,保证让在场所有人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说完,他再次举高和离书,橘红的落日下,掌院大人脸色不断变化,但唯独不变的一点,就是难看,难看至极。
“好,帮老夫多谢世子!”
掌院大人一字一句咬牙开口,闹到现在这种地步,他就是不想接受这份和离书,也必须接受。
不然,他掌院府里子面子全没了!
都是这个孽女!
被丫鬟搀扶着踉跄从马车上下来的沈晚凝一抬头便对上了自已父亲的目光。
“啊!小姐!”
一起被送回来的陪嫁丫鬟,婆子们,见自家小姐竟当众出丑,跌坐在了地上,甚至都不敢看掌院大夫和夫人的脸色,连忙上前扶了起来。
“还不快将小姐送回府内!”
掌院大人现在是连一眼都不想再看到这个孽女,若不是现在围观的人太多,他甚至连府门都不想让这个孽女进!
听出了老爷的咬牙切齿,一众丫鬟婆子们皆不敢停留,将怔怔恍惚的小姐扶进了府内。
永安看到这一幕,也不准备再停留,直接带着一众侍卫告了辞,礼数分毫不差。
掌院大人自然也不想再留他们,强忍着心底蓬勃的怒火让他们走了。
这一场大戏,直看的四周围观之人连连咂舌,瞠目不已。
看来,这流言的真实性已经可以定夺了。
“回府!”
掌院大人不敢看在场同僚,下属的目光,一挥长袖,脸色难看的大步进了府。
不久,掌院府内传来了悲鸣的哭声,最后在深夜时分又渐渐变得虚无。
………
夜色渐深,侯府内渐渐陷入了安静。
宋庭屿哄着铃兰喝完药膳,又给她念了会儿话本后,便不舍的离开了她的院子。
这里到底是京城,他始终要顾忌着些,不能为了一已私利毁了铃兰的名声。
不过见不到人,但可以睹物思人。
宋庭屿小心取出那箱子中的檀木匣子,打开,里面整整齐齐的摆放着铃兰当初所绣的荷包,以及一朵即使早已风干,却依旧美丽而惊艳的铃兰花。
宋庭屿眸色渐柔,小心取出。
有时候,命运真是一个奇怪的东西。
当初,他本想扔了它,可它却又不知何时重新落在了他书桌上。
——仿佛命运轮回,认定了他。
这个想法让宋庭屿眼中浮现出了笑意,他胸腔微动,喉间涌出低沉磁性的笑声,悦耳至极。
烛火摇曳,俊美如玉的男子仿佛眼尾眉梢都沾染上了笑意,令人一见便知他心中欢喜。
“铃兰,我的铃兰。”
一句浅浅带着满足的低喃,落在了这安静的书房,随后飘散在了空中。
…………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转瞬间,便过了一月。
京城关于两府的流言渐渐停歇了下去。
毕竟两方的当事人,一个自从被送回府便彻底销声匿迹。一个除了日日上朝便是去大理寺办案,看起来都没什么影响。
但事实上影响最大的那位,早就被绞了头发送走了。
毕竟在那位世子爷第二日进宫复命的时候,陛下不知怎的也知道了流言,并且和离一事,特意多问了句。
之后不知那位世子爷说了什么,陛下竟在大朝日当众严厉斥责沈大人家风不正,教女无方,言辞之苛刻令众人皆惊。
而也就是那一日后,掌院府从之前的门庭若市到后来的门可罗雀,人人得而避之。
“现在京城可都说你这位世子爷是位性情中人,爱之深,而恨之切。”
京城最大的茶楼,永福楼三楼包间内,一道似笑非笑的声音响起。
一身穿墨色云纹玄衣,轮廓硬朗的男子坐在了宋庭屿对面,他鼻梁高挺,宽肩腰窄,气势迫人,如同一柄出了鞘的宝刀,锋利而霸道。
宋庭屿淡淡掀起眸,漫不经心,“那你信吗?”
“你说呢?”霍峥手中捏着茶杯,意有所指,轻嘲道,“京城这些官员到底还是修身养性太久了,已经看不清形势了。”
桃李满天下,清贵之家,那又如何。
当今可不是先帝,能够容忍官员结党营私。
若不然,就单单和离流言一事又怎会让陛下动怒呢?甚至亲下金口训斥,毫不留情。
“京城的日子确实太过安生了。”宋庭屿端起桌前的茶盏,喝了一口,霍峥看着他轻笑了声,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意味深长,“那你呢?我看你这段时日也安生的很。”
此安生非彼安生,宋庭屿自然听得明白。
他放下茶盏,掀起眸,“她不是曾经的沈氏晚凝。”
霍峥看出了他的认真,笑了笑,不再多说什么。
毕竟,他自已近来也隐隐有心动之人。
只可惜,那人不太识趣。
若不是这次陛下回京述职催的急,他必然不会那么轻易放过她。
不过,也快了。
这次述职再过几日便该结束了,到时,他就该回去了。
不久后,两人又谈论了下京城的局势,随后便各自分道扬镳。
当然,主要是因为宋庭屿觉得他耽误了自已回去见心爱之人的时间,所以不想搭理他了。
霍峥看着曾经京城人人称赞的世家公子,如今竟然沦为了情爱里的下等人,不由有些轻啧了声。
毕竟,他就算再喜欢一个女子,也不会到如此地步。
想着,他转身上了马车离开了。
………
而这边,宋庭屿一回府便直奔青竹苑。
“铃兰。”
看到坐在屋内看着话本的女子,他无奈的上前抽走了她手中的话本,问道,“今日看了多久?”
铃兰有些心虚,偷偷瞧了他一眼,想转移话题,可惜宋庭屿不给机会,就这么盯着她。
铃兰咬了咬唇,小声说了句,“两个时辰。”
她也知道自已看的时间有些长了,可她就是喜欢这些同为精怪的话本嘛。
“你啊…”宋庭屿有些无奈,但也舍不得对铃兰说教,只好与她商量日后每看半个时辰便休息会儿,不然,他日后不给他买话本子了。
“好嘛好嘛,我知道了。”也许真的是恃宠而骄,铃兰似不满又似撒娇的依在他怀里,如水的眸子控诉的看着他。
直看的宋庭屿心中软成一片。
他揽住她,低声开口,“铃兰,别嫌我好不好,我只是想让你身体好一些。这样,我们才可以白头偕老,好吗?”
铃兰一怔,白头偕老?
“铃兰?”
耳畔略带不安狐疑的低沉声拉回了铃兰的思绪。
她抬起眸,望着宋庭屿满眼都是她的样子,莞尔一笑,柔声道,“好。”
只要那时,她的灵体没有恢复,法术没有大成,她便不会离开他。
与他——白头偕老。
落日余晖,天空被染成了最艳丽的颜色,宋庭屿揽着怀中佳人心满意足的笑了。
而此时,天空中,那一片片艳丽得犹如玫瑰般的云朵,正随着风徐徐向远方飘去。
而那,也许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