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更何况,前些日子那场大风雨,槐大人田中的禾苗,倒伏极少。这样算下来。他虽然只种了一半田,然而成活下来的禾苗,与将军的,也差不了太多。”
王离面色苍白,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两步,心想:“完了,这下完了。槐谷子,好厉害的邪术啊。”
“为之奈何?为之奈何?这一场赌约,是要赌命的啊。先前那样造势,黎民百姓,满朝文武,甚至是皇帝,都在关注着这一切。这次若是输了,有何颜面苟活于世?”
“不,我不能死,我怎么能死在槐谷子手上?我要想办法活下去。”
一时间,王离心乱如麻。忽然,他一把拉住那秦兵,将他拽到僻静处,两眼直勾勾的盯着他,沉声问道:“你方才说,他们只收割了三百亩?还有七百亩,尚未收割?”
那秦兵看见王离眼睛发亮,像是要吃人一样,不由得有些害怕。然后点了点头,说道:“是,尚且有七百亩没有收割。不过……王将军要做什么?”
王离冷笑了一声,说道:“我要做什么,你不必操心,滚吧。”
那秦兵答应了一声,转身就走。
但是王离又把他叫回来了:“你叫什么?家住哪里?家中还有几口人?”
秦兵意识到了有些不对头,但是他不敢不回答。老老实实的都说了。
王离很谨慎的查看了他挂在脖子里的竹牌,和秦兵所说的倒也对得上号,这才放心了。
然后他拍了拍秦兵的肩膀:“方才我说的话,你不要告诉旁人。你若听话,自然有一场富贵。若不听话,我会将你一家,葬在一处。”
秦兵吓得全身发抖,连连答应了。
打发走了秦兵,王离找到了前几日招来的死士,然后秘密的吩咐了一番。
…………
商君别院外,千亩良田旁边,有几座军帐。李斯就住在军帐之中。
嬴政很重视这一次赌约,李斯自然也不敢怠慢。因此干脆住在了良田旁边。
至于为什么不住在商君别院。李斯也是有道理的。他为人谨慎,不想太早站队。
而李水的无耻,李斯也已经见识过了。生怕只要进了商君别院,李水就会大声嚷嚷,说已经与廷尉李斯结成了联盟。到那时候,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可怜的淳于越,不就是中了这个计吗?
军帐之中,蚊虫甚多。李斯只好命人燃起了艾草。烟火缭绕中,连连饮酒,希望能接着酒劲睡去。
李斯一边喝酒,一边回忆白天的事。越想越觉得邪门。
只种一半田,居然有一石九斗的收获。
刚刚得到这个数字的时候,李斯吓了一跳,以为李水趁他不备,作弊了。
但是李斯仔仔细细的检查了那些粟米,确实是今年的新米。而为了保证赌约的公平。这两处农田,是整个关中最先收割的。
也就是说,李水不可能作弊。
可是,李斯对这个结果,还是疑虑重重,这太违背他的常识了。
最后李斯决定,接下来的几天,仔细观察,寻找其中的原因。如果实在找不出原因来,就捏着鼻子认了吧。
再荒唐的结果,也有理由解释。大不了……大不了承认槐谷子真是谪仙。
李斯正在思索,忽然有秦兵跑进来,说道:“槐大人差人送来一些东西。”
李斯说道:“贿赂吗?本官不要,原封退回。”
秦兵说道:“并非贿赂,是一个人。”
李斯更来劲了,大声说道:“是美女吗?本官坐怀不乱,对美女没有兴趣,退回去,退回去。”
秦兵说道:“不是美女,是一个须发皆白,满脸皱纹的老者。”
不知道为什么,李斯心中居然闪过了一丝失望。他想了想,说道:“叫进来吧。”
老者进来之后,向李斯行了一礼,说道:“小人苍夫,拜见大人。”
“哦,你就是苍夫啊。”李斯点了点头。
这个苍夫,他是如雷贯耳啊。近些日子,咸阳城人人都知道,有个胆大包天的耕户,名叫苍夫,住在商君别院,卖五百钱一个的馒头。
苍夫干笑了一声,说道:“槐大人让小人带话,说希望大人严加防范,小心王离暗中搞破坏。”
李斯哈哈大笑,说道:“槐谷子,太过多疑了。王离此时捣乱,那不是承认自己输了吗?更何况,一旦惹恼了陛下,那是死无葬身之地。他没有这么蠢。”
苍夫干笑了一声,说道:“槐大人说了,千万不要低估王离的愚蠢。此人曾经率领数十万虎狼之师,败给了五万农民军。”
李斯有点纳闷:“有这种事?我为何没听说过?”
两人正在交谈,就听到外面有人大声呼喊:“火起,火起。”
苍夫和李斯大惊,连忙跑出军帐。
只见农田之中,火光冲天,有不少人正在呼喊:“有人纵火,有人纵火。”
苍夫马上急了,大喊了一声:“我家主人的粟米啊。”
随后,这老头疯了一样,朝大火冲了过去。
这时候,正是天干物燥的时节。粟米已经熟透,秸秆是极佳的引火之物。因此大火烧起来,迅速的向周围蔓延。
火光冲天,黑烟蔽日。
秦兵们只敢在外围扑火,而以苍夫为首的匠户,全不要命的冲到了大火之中。用衣服,用泥土,与大火殊死搏斗。
足足一个时辰,大火终于扑灭了。但是良田已经被烧毁了两百余亩。
这两百余亩农田,里面的粟米颗粒无收,全都完了。
而匠户们,个个全身乌黑,倒在地上一个劲的喘气。
秦兵又惊又叹,将匠户们挨个扶起来,等扶到苍夫的时候,这才发现,他已经失去意识了。
毕竟年迈,又吸入了大量的烟气,昏迷倒地,怎么也叫不醒。
李水得到消息,匆匆的跑过来。他试了试苍夫的鼻息,还好,还有气息。
李水清理了一下苍夫的口鼻,然后命人将苍夫抬到了上风口,又命围观的人散开。
在这个医疗条件落后的年代,苍夫能不能活过来,只能看他的造化了。
刚刚把苍夫安置好,忽然远处传来一阵喧哗。
有个匠户面带泪痕的跑过来,说道:“王老实,这几日一直在田间巡逻。生怕王离来做坏事。”
“那几个纵火的歹人被王老实发现了。王老实正要叫人,那歹人就抽出匕首来,在王老实身上狠狠的扎了一下。”
“我们找到王老实的时候,血流得像是河一样。”
李水听得脑袋嗡的一声,问道:“人怎么样了?还活着吗?”
匠户说道:“还活着,不过……”
李水就着急的问:“人呢?快带我去见他。”
匠户带着李水,急匆匆到了一块农田之中。有军医正在给王老实缝合伤口。
那军医说道:“肚子上有一个豁口,幸好没有伤到脏腑。不过流血太多,能不能活下来,小人也不敢保证。”
李水对身后的乌交说道:“去取酒精。”
乌交答应了一声,飞奔而去。
军医正在给王老实缝合,王老实疼的呲牙咧嘴。看见李水来了,挣扎着说道:“纵火的,是王离的人。有一个,曾经来我酒肆买酒,我认得他。”
李水缓缓地点了点头,然后说道:“你放心,今日这一刀。我必定还给王离。这一次,我必杀他。”
王老实感激地看着李水:“多谢……大人。啊……”
军医在他肚皮上缝了一针,王老实实在受不了了,惨叫了一声,晕过去了。
这时候,乌交带着酒精来了。
李水将酒精全倒在了王老实的伤口上。王老实又疼的惨叫了一声,醒过来了。
李水将酒精倒掉之后,随手将瓦罐丢掉了。然后向乌交喝道:“去,向屠户借一把宰畜生的屠刀。本谪仙,要杀王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