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喝粥与喝酒
平阳县的出租车还是个新兴行业,总数才三十多辆,也没有打表计费。一般来说,城内五块,城郊十块,随便你去哪里。
虽然空等了那傻老头两个多小时,黄板牙的心情还是很不错的。十块钱的路,傻老头给了一百啊!平时他辛苦一夜,也就挣个三十五十的。所以黄板牙在咒骂“马上风”时,还想着傻老头要是就这么死了,是不是有点可惜?
既然今晚挣得多,烧油还少,黄板牙就直接收工回家,往大龅牙老婆屁股上拧了一把,趾高气昂地说,“起来,给爷弄俩小菜!”
大龅牙睡得正香,被拧醒了当然不爽,再一看床头的闹钟,才四点嘛,黄板牙是不是又皮痒了?没出够钟不说,还想喝两盅?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啊!
大龅牙脸上顿时变了色,可还没等她狮吼,就见一张粉色的钞票从天而降,还伴着七八张各色散钞,恰如天女散花一般!大龅牙顿时雷雨转多云,多云转晴,看那四只黄板牙都养眼了许多。
“等着!”大龅牙虽然是恶声恶气的,却一个骨碌爬起来,干净利索地收起起钞票,拧着大屁股进厨房了。黄板牙盯着大龅牙只穿了红裤衩和小背心的背影,又想起刚才去的“金碧辉煌”,忽然有了久违的感觉。
黄板牙悄悄地跟了上去,从后面抱住了大龅牙,“嘿嘿”地笑着。都快二十年夫妻了,大龅牙哪还不知道黄板牙那点心思?“别别,让妞妞听见!”大龅牙小声地斥道,用力扳着黄板牙胡**索的手。
他们住的是平阳县城很普通的两居室,室内四十多平,厨卫都很小,房间隔音效果也不好。“听见怕啥?嘿嘿,妞妞是怎么来的?”黄板牙说着,手上更加起劲。大龅牙逐渐的热了也湿了,喘息着说,“不喝酒了?”
“喝啥酒,我要喝粥!”
“回卧室,回卧室啊,嗯,哦……”
不知道是粉色钞票的刺激,还是“金碧辉煌”的联想,黄板牙今夜居然雄风大涨,夫纲大振。大龅牙被杀得节节败退,屡上云端……老头,人家都多少年没上去过了啊!
半个小时后,这对许久没有恩爱过的老夫老妻,互相搂抱着睡着了。此时的马奋还在“金碧辉煌”里跟沈锦臣胡侃,哪知道他随便撒出去的一张钞票,还和人家夫妻生活的质量有关。
清晨,大龅牙准时醒来,异常温柔地扳开黄板牙压在她身上的大腿,起床后还小心翼翼地给黄板牙掖了掖被。她要给上高中的女儿妞妞忙活早餐了。
刚被浇灌过的身体很有劲头,大龅牙甚至还下意识地哼起了小调,“月下的花儿都入梦,只有那夜来香,吐露着芬芳。”想到昨晚黄板牙只顾了喝粥,没捞着喝酒,大龅牙还顺道多卧了两个荷包蛋。
“咣咣咣!”就在这时,房门被敲响了。
这大清早的!大龅牙疑惑地从猫眼往外一看,吓得锅铲都掉到了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天啊!门外站着一个警察!大龅牙一下想起了昨晚那张百元大钞!
黄板牙揉着眼睛出来,看到大龅牙惊悸绝望的表情也是一怔。他也从猫眼往外看了一眼,身体顿时僵住了。大龅牙看了黄板牙的神情,眼泪居然“哗!”地流了出来。心说老黄啊,一定是因为我嘴是碎太了,手太狠了,给你的压力太大了。你可是家里的顶梁柱啊!家里的日其实也不算太差的……这一刻,大龅牙从幸福的云端直接跌到了痛苦的深渊。
啊?怎么是警察?黄板牙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那个傻老头的钱是不是来路不正啊?是祸躲不过,只穿了条裤衩的黄板牙打开了房门。
“请问你是黄书良吗?”警察面无表情地问道。一大早,他已经跑了五六家了。
“是,是,是!”黄板牙点头哈腰地说着,声音有点抖。警察堵门,谁不抖啊!
“啊,请不要误会!”警察倒是笑了,“就是调查一下,今天凌晨一时以后,你有没有拉过两个人,一个七十岁左右,一个二十岁左右。”警察说了这两个人大概的体貌特征。
“有,有!”黄板牙长吁了一口气,“但只拉了那个老头,那傻老头下车后,那个年轻人突然冒出来了,和我没关系……”
警察眼前一亮,急促地问道,“在哪里下的车?”
“从政府招待所上车,到‘金碧辉煌’门前下车。傻老头主动给了我一百块,不是我宰的,要不要交出来?他还让我在门前黑影里等他。我等了两个小时没等到,就回家了。别的事我是真的不知道……”
“不用交,那是你应得的!”警察更加急促地说,“快穿衣服,跟我走一趟。”
一上车,警察就拨了电话,声音里压抑不住的兴奋,“宋大!有消息了!昨晚马奋和于根顺去了‘金碧辉煌’!现在应该还在!”
“好!马上去‘金碧辉煌’!”
宋岱也很兴奋,顾大牛果然叉啊!一大早宋岱就被顾大同叫了回来,让他派人分头逐个排查夜班的出租车。
“顾大,有消息了,人在‘金碧辉煌’,现在应该还在!我这就去!”
宋岱调头去“金碧辉煌”时,先给顾大同打了电话。挂了以后他才觉得,这地点有点别扭啊,都那么大年纪了,还好这口?
电话那边,顾大同不动声色地抽着烟,还偷偷看了楚楠一眼。心说那小有这毛病,要不要提醒一下楚楠啊?是老的领着少的去的,还是少的领着老的去的?这都什么破事!嫖个娼而已,折腾了一县的人……
此时,王思平刚跑回来,把竹竿上的两条床单换了,张五魁和顾大同在大眼瞪小眼。
顾大同掐灭了烟,站起来往后走了几步,拨通了楚向前的电话,“老楚,那老家伙找到了。嗯,安全!不但安全,还很快乐呢!”
此前,顾大同已经向楚向前报告过老少混蛋失踪和农民聚集的事件。楚向前沉吟了一下说,“稍安勿躁,不要让事态继续恶化。”同时让他全力搜索老少混蛋的下落。
挂掉电话后,楚向前也长吁了一口气。他在王永平跟前打了保票,还好没出什么篓,虽然“金碧辉煌”这个地方有点别扭。楚向前当然也知道“金碧辉煌”是捞什么的,还知道前不久死了一个大学生,不过那个蒋总能量了得,把事情压下去了。
老马总安全就好,在哪里,干什么,这个倒是人家的自由。老当益壮,老骥伏枥,呃,老不修……
那个叫于根顺的混蛋小,看来人品也不怎么样,亏得顾大同那么夸他。小老顾在那山沟沟里呆久了,影响眼力界啊!
奇怪的是,这混蛋毛头小,居然能让一千多农民泼了命地捞他?何德何能啊?还真是透着点奇怪。
农民聚集堵了县委县政府,这事也要报告一下。楚向前今天一早来找王永平,一是报马奋的平安,一是请示农民聚集事件的处理。
王永平似笑非笑地看着楚向前时,楚向前也就只好说了,“放心,老马总不但安全,还很快乐呢!”这是顾大同的原话。
知道马奋在“金碧辉煌”之后,王永平也禁不住笑了笑,拿出一张打印纸,提笔写道,“马董钧鉴,令尊无恙。不但安全,而且快乐。弟之所托,兄亦无不竭诚。今晚希与吾弟把酒夜话别情。王永平上。”
楚向前在旁边看着就笑,“哈哈,字又长了。”和马彦的字相比,王永平的字确实是略逊一筹。要说写得真好的,非“王永平”三个字莫属。天天签名,可以说是千锤百炼了。
王永平也不理楚向前的嘲弄,按铃叫秘书周正进来,拿出去发了传真。
不过王永平知道,以马彦的性,现在说不定都已经到香港了。反正有人会及时知会他的,让马彦飞一飞也好,就当锻炼身体吧。脾气太大,影响健康。你老爷嫖个娼,你就这么折腾。回头你老爷给你包个小妈,你还不把沧海翻个个……
接下来,楚向前给王永平汇报了农民聚集的事件,王永平脸上有了一丝凝重,许久才说话。
“这是给基层政府出了一张考卷啊!现在,经济发展有放缓的迹象,人民实际收入增长又远低于国民生产总值的增长,许多以前看不见的社会矛盾会逐渐凸显出来,人民的不满甚至对立情绪可能逐渐激化。这无时无刻不在考验着我们党的执政能力和水平。”
“尤其是县一级政府,处在工作的第一线,也是矛盾的第一线。这样的事件,不是第一次发生,也肯定不是最后一次。基层政府能否答好试卷,上级政府能否判好试卷,是关系是生死存亡的问题。”
顿了一下,王永平才淡淡地说,“先看看平阳的领导班是如何答题的吧!”
楚向前的脸色也有些沉重。两人沉默了一阵,王永平又说,“这人有点意思啊,那个混蛋小,叫于根顺?农技站的技术员?那个农技站的站长也参与其中了,看来基层的干部,虽然糙了些,心里到底是装着老百姓。他叫王思平?”
楚向前回忆了一下,肯定的回答,“对,站长叫王思平,带人去讨种钱的。技术员叫于根顺,天不怕地不怕。”
过了一会儿,楚向前的电话又响了,他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号码,想到外面去接。和领导关系再好,也要分个上下的,和领导谈话时来电话,一般都要直接挂断。
王永平倒是不以为意,笑着说,“就在这接吧,跟我还客气什么?”
楚向前也笑了笑,就在市委书记的办公室里接电话了。挂断后,一丝苦笑出现在楚向前的脸上,“平阳县委班的答卷,好像不及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