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妹妹向来锦衣玉食,不知疾苦,但她心善,能看见谁真苦谁假苦。”
“若今日小小一座祭台,我妹妹这个名正言顺的太子妃不能登,还要与人同享,真正的穷苦百姓不配用,少不得我月国出钱重修做大的。”
月姜本来是想依仗月国使臣给景国这边施压,但见来的是月朗,她骗他许久,只看笑话,不揭她的短就不错了,定然不会帮她。
没想到料错了。
她装作低调:“哥哥,你莫无礼。”
月朗笑的玩世不恭,挑眉瞪看月姜一眼,不再开口。
遗孤们本不知月朗身份,但过后听他口口声声喊着月姜妹妹,服饰又是景国不好的奢靡浮夸之风,月姜还喊他哥哥,猜定是月国前阵子来的使臣。
历大根突见形势对他们不利,还要启唇说些什么,景砚冷凝了他一眼,让他登时骇了下。
旋即便看景砚拉住了月姜的手,带她一步步顶着前方遗孤环围起来的道路,踏着坚定不可阻碍的步伐往前迈。
遗孤们纵然敢拦一时,那还是提前诉苦,诉泪,以退为进换来的机会。
他们不认为景砚礼待了他们这些年,会在今日这样的场合故意使他们难堪,不想他们还是高估了自已的地位。
景砚拉着月姜缓缓朝前,清润的声音徐徐散在人群中。
“孤身为景国储君,自是对你们有安定之责,体恤之情,景国不属于孤一人,以及不属于你们任何一人。”
“只有千千万万个百姓心系景国,认同自已的子民身份,景国才能称一句国。”
“孤请问,这些年景国给遗孤的待遇差哪里了,赋税可逼着交了,医病可无门,家家粮缸满溢时,布施的粥就没领吗?”
他指着祭台上的祭品,祭台下位列前方的遗孤人群,骤然冷声质问。
“今日给你们的东西,不是朝廷,不是田农,难道是天上掉来的,还是你们以为。”
景砚停顿片刻,将目之所及能望见的遗孤都盯看了一遍。
他们的眼中没有感恩,没有对今日祭祀节的重视,更没有对他们家中牺牲之人的挂念。
只有利益,只有为人摆布的木偶模样。
景砚意有所指道:“还是你们以为,是谁单独变出来给你们的。”
遗孤们被这样内涵,有些能直接跟程氏有联络的人,包括历大根,不由自主朝程太后的鸾驾处瞄了几眼。
只是那处鸾驾之前还能看见开了窗,此时却紧闭的严严实实。
让人感觉里面的人对外面此时的看法,与那紧闭的窗户一般。
关门不理。
景砚已带着月姜走至高台,因祭祀节必须庄重严肃,月姜和景砚都穿着吉祥暗纹深色服样的华服。
二人相携而立,柔柔春风拂过俩人身上,带动他们衣袂飘扬,衣摆勾缠在一起,别有一股令人震慑的神圣之感。
“愿意参与者便领香敬一炷算做心意,不愿者当场就可以离开。”
景砚的声音冷漠却没有迫人戾气,就像阵阵拂过人面的微风,留有痕迹但不强烈。
田农们来便是奔着月姜与景砚而来,他们未来的太子妃居然这么早就可以体恤他们,太子也承认他们的付出。
这比一年一年守着田里的麦子,知道今年是一个从来没有的丰收年还令人振奋。
大家纷纷走去取香的桌面前,一人取来三炷香在手中虔诚地握着。
而遗孤们让大批百姓冲散,淹没,四分五裂,渐渐在遗孤们没注意间,他们就落到了后面,成了当前场景的边缘人物。
上面的景砚已经带着月姜在祭台上参拜,眼看俩人正进行着今日最重要的步骤。
历大根慌了,程家是真不顶用了,不能再护着他们了吗?
车中程太后与程素云再次偷偷地眺望台上场景,景砚月姜毫无差错,一切井然有序,底下的百姓虔诚奉香。
他们笼络多年的遗孤,在浩浩人群里根本不够看,程素云瞪着眼睛找啊找,愣是没有看见一个遗孤敢冲上台将月姜拉下来的。
她自已连面都没露,已经没人记得她了。
“太后,郡主!”
“啪!”
历大根看见程太后的车窗开了,还想指望指望程太后,没有想到他刚扑到跟前,马车窗就以啪的一声关严了。
程素云委屈的想哭:“姑祖母,怎么会这样,连遗孤都不顶用了。”
“你下去,拿炷香跟下面的遗孤一起祷告,”程太后控制自已发颤的手脚,面无表情吩咐。
程素云委屈的模样一滞,眼中带着不甘愿,不可置信地盯问道。
“姑祖母,您让我下去?我下去不就是认输了吗,我不要输给月姜,我要当殿下的侧妃。”
“闭嘴,”程太后沉沉瞪她一眼,让她冷静下来,面上是不虞之色。
她居然没料到这显而易见的事,景国百姓的民心比遗孤们的民心来的太多太大。
凝聚起来,足以将程太后苦心笼络的遗孤比成沙砾。
“下去,此时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遗孤未来怕是很难有大指望,皇宫,咱们程家还要待。”
“下去便是心照不宣的台阶,不下去,你是想跟宫里决裂,回到无人依靠的程家吗?”
程素云恼恨的上火,突闻这样可能会被赶出皇宫,她迅速摇头。
“不……姑祖母,素云不离开您,素云就去,”她握了握拳,将指甲扣进手掌心里,这才让她压下邪火。
历大根已经要对车中人失望,方要回头拿香跟随大众,程素云下来了,他面上绽出一抹希望的笑意。
“程郡主,您终于出来了,您该让程太后送您上去才是,程太后的话殿下不会不听,您请请程太后下来啊!”
程素云脸上分外平和,端着方才没有的淡然,眼睫半垂,忧伤可见。
“太后老人家最近身子不舒服,连床都下不了,若不是今日是祭祀节,她思念亡灵,都不会出来。”
“方才殿下的话太后听见了,她赞殿下有大局观,我面上还有伤,不宜展露面容,戴着面纱又不敬,便不上去。”
“历大叔,莫让月国使臣看咱们笑话,您与我来为亡灵上炷香吧。”
她翩翩然地走到暂放香烛的地方,自已取了一份到手中,连祭台都没上,十分从容地走到遗孤中间举香虔诚祈祷。
历大根傻眼了,但看到其他遗孤都已经开始跪拜,他赶紧也取一份香火,不扎眼地跪进人群中。
***
祭祀节扭转了四十年来程氏独占的局面,皇宫各处将此当成茶前饭后的趣事。
紧接着月姜和景砚的大婚也要开始,景宫内一时红绸彩带飘扬,宫人喜气连天。
月姜端坐梳妆镜前由青稞画着红妆,一旁的月朗眼中难掩失落。
“今天进了东宫,便是真的景宫太子妃了,恭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