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传过法不是传功力,不是传修为。
是授法。
修行之法门,运用体内阳气之方法。
祖师们利用特殊手法‘针刺’陈昊的穴位,强行激发他体内的阳气,阴传真阳法,帮助他掌握行功路线,掌控真阳之气。
阳气本来就是陈昊身体里有的东西。
在此之前他不知道如何调用,现在有了运用之道,自然就清楚使用法门了。
所以过法后,陈昊很快能施展灌阳术、真阳火这两门术法,根本不需要再花时间修炼。
此为术之捷径,而非法之捷径。
修为仍旧需要受法者一点一点修炼、积累。
常老六口中的‘引气入体’,指的是引天地灵气入体,凝炼法力灵萃,乃是真正的修行之基。
所谓‘神明者食气不死’,当中‘气’便是灵气。
大周灭亡后,天地大变,灵气日益枯竭,待到现代社会,充斥于天地间的灵气已经很稀薄了。
修行者十天半个月、一年半载无法引气入体也是常态。
因此,初次修炼到成功引气入体之间的时间间隔,渐渐成为江湖中各师教、土教、巫诡、术派评判门下弟子资质的标准之一。
真阳门一十三代传人中,时间过于久远的祖师暂且不提,因为时间越早,天地灵气越浓郁,引气入体需要的时间就越短,与现代社会没有可比性。
只说近百年,真阳门最快引气入体的记录是由掌门王五创造并保持至今。
仅用了一天,王五成功引气入体,惊得真阳门历代祖师们的棺材板都快盖不住了。
现在记录被打破了。
打破者,陈昊!
刚修炼就引气入体,这份资质堪称妖孽!
常老六满脸惊喜,看陈昊的目光充满了炽热,兴奋得搓手手,也算体验了一把当初师父收王五为徒的心情。
“见这小娃第一面我就看出他身上有灵气,非池中之物,果不其然,这么快引气入体,修行个一二十年,将来未必不是第二个掌门师兄。
幸好下手快啊,借着陈老太之事把小娃忽悠……咳咳,收进真阳门,生米煮成熟饭。要是被别人截胡了,我得后悔九辈子。
小娃资质非凡,必须好好教授,方才不误人子弟,将来真阳门发扬光大的重任搞不好就落在他身上了。
至于掌门师兄……”
自言自语声慢慢低了下去,最后微不可闻。
六雷堂中顿时安静下来。
陈昊虽然离他近,但却没有听到他的自言自语,身心完全沉浸在真阳法的修行中。
忽然引气入体,陈昊自己都有点懵,不明所以,隐约感觉胸口传来丝丝清凉气息,这股气息被真阳法卷入七阳脉,运行周天,最终凝炼成微薄法力,注入下宫丹田。
由于灵气太少,吸收掉就无以为继,陈昊修炼了几遍真阳法,意识逐渐从空灵状态中脱离,缓缓睁开眼睛。
“你醒啦?”
常老六坐在坛桌一侧,手里拿着手机玩,抬头瞥了陈昊一眼,语气不咸不淡。
陈昊伸了个懒腰,回味道:“太舒服了,就跟睡饱了似的,精神好得不得了。”
“以后你能保持这种舒服劲,勤修苦练,我就烧高香了。”
常老六撇撇嘴,指指供桌上的托盘,说道:“这是给你准备的法器,你自己带回去,还是放我这儿?”
托盘里有包浆桃木剑一把,帝钟一个,镇坛木一块,令牌、旗幡若干……
杂七杂八的东西一大堆。
“放你这吧。”
陈昊趴在供桌上挑挑拣拣,抓着一把尺子问道:“桃木剑、镇坛木、香炉这些玩意我知道是干嘛的,其他玩意有什么用?”
“开坛用的,以后跟你细说。”
常老六似乎想起了什么,放下手机,看着陈昊道:“小昊,你现在是真阳门的授箓法师,有资格开坛做法,法坛想叫什么?”
陈昊想了想,顺口说‘昊天’,看到师父作势要打,连忙改口道:“昊然法坛吧。”
“浩然正气,好名字!”
欸,我说的‘昊’不是你那个‘浩’啊,怎么乱改啊?莫不是报复我的窥名排你前头?
取了坛名,常老六不好意思地对陈昊说道:“六雷堂底子薄,没有护坛兵马拨给你,传给你的法器也都是我曾经用过的。
比如法剑,最适合我们真阳门的当属雷击木制成的雷木剑。
雷霆至刚至阳,受雷击不死,树心生就雷纹,配合真阳之气使用,威力倍增。
你白天拿那把剑就是雷木剑,暂时我要用,不能给你。
托盘上这把桃木剑虽然也请祖师显圣点化过,但因为我炼器手法低劣,品质不高。
你先将就用着,等以后找到合适的雷木材料,我再帮你重新祭炼一把。”
“雷击木啊……”
陈昊惋惜道:“我家后面的小山上就有一棵雷击木,天打雷劈了两次都没死,隔年照样开枝散叶,后来不知道被哪个缺德货砍了……”
常老六眯眼道:“我砍的。”
陈昊面色顿了顿,拍手道:“砍得好!
师父一来陈家村、杨家营开道堂,老天就降下神雷,送上炼器材料,这是天命所归啊,是我们十里八村百姓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常老六收回目光,心情颇好,掏出电动车钥匙扔给陈昊,叮嘱道:“快六点了,你不是要接你妈吃席吗,快去吧。
吃完席来接我,天黑透以前必须赶到陈老太太坟前,布置阵法。”
陈昊拿着钥匙问道:“师父不去吗?”
“我要准备一些布阵的东西,快走吧。”
“那要我给你带吃的吗?”
常老六摆手道:“不用,家里有。”
陈昊知道今晚有场硬仗要打,刚才的轻松之态荡然无存,心头沉重,默默点头,骑车回家接老妈刘彩莲去了。
吃完席,已经快七点了,陈昊借口找同学玩,偷偷在爸妈口袋里塞了几张护身符,先一步离开,接上常老六直奔陈老太太的坟地。
天色昏暗,晚风习习。
某处山坡,坟丘凸起,连片成群,封土上长着一丛丛清明后冒出来的杂草,郁郁葱葱,长势喜人,晚风吹拂下,沙沙作响。
墓碑隐于榛棒之间,一张张黑白遗照不甚分明,人往旁边过也看不真切,只觉遗照上的人冲自己笑,盯着自己看,不由得后背发寒,头皮发麻,周遭萦绕着一种阴森恐怖的氛围。
老坟中间添了座新坟。
新坟里埋着白天刚下葬的陈老太太的骨灰。
常老六、陈昊站在坟前,前者的脸庞在夜色中晦暗不明,高深莫测,后者则白如霜露。
“小昊,摆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