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门口。
中午洛杰布匆匆赶回来用午膳,因为他太喜欢这种家庭的温馨感了,多少年了,自从洛天凌夫妇进了幻天阁,他再也没有感受过了。
洛杰布和诺一刚回来,就看见乔湛东的车子停在月牙湖边上,当时,诺一的脸色就不好了。
洛杰布劝诺一安心,两人一起走到门口,宫人刚要汇报,洛杰布便拦住了他们。
他们走到玄关处,隔着一层淡紫色的水晶珠帘,刚好就听见了卓然下跪后沙发那边传来的对话。
洛杰布顿住脚步,诺一跟着紧张起来。他们听完后,知道了凌冽的想法,洛杰布心中有些恨乔湛东了。为君多年,洛杰布怎会不知君王有一个贴心的御侍有多重要。而且,卓希跟卓然都是能力很强的人,卓希之前一边管理公司,一边照料凌冽,根本不曾耽误过任何事。
这个乔湛东真是可恶透顶了,生生将惺惺相惜的主仆给分开了。
诺一听完凌冽的话,不由自主地红了眼眶,小声沙哑道:“陛下,我跟在您身边一辈子了,人人都在巴结我、讨好我,我也跟着骄傲自大了一辈子。现在却因为这个身份,导致儿子被人看不起,婚事都被耽搁了,这还是头一遭,我心里头真心不是滋味。太子殿下他……他太贴心了。”
洛杰布深吸一口气,不动声色地领着诺一继续往前。
洛杰布一出现,众人纷纷站了起来,向他行礼。
他佯装什么都不知道,一扫四周众人,面露诧异,继而笑道:“怎么了这是,气氛搞得这么凝重?”
乔湛东道:“我知道哥哥嫂子来了,就过来看看。”
洛杰布轻笑了一声:“已经是中午了,湛东叔叔既然来了,就一起用午膳吧,顺便让这些孩子陪你好好喝两杯。”
“好。”
凌冽看了眼卓家兄弟俩:“你们先去厨房看看午膳准备好了没?我在二楼小厅里发现一个酒柜,待会儿你们上去翻翻看,有好酒的话,就拿下来。”
兄弟俩点头,把心里的话暂时压下了,各自去办了。
凌冽看出洛杰布笑里藏刀,洛杰布似乎对乔湛东有意见了。大家好不容易谈妥了,缓和下来的气氛要是再砸了,可真是不尽如人意了。
凌冽微笑着上前,将长长的手臂随意地搭在洛杰布的肩上,一副哥儿俩好的样子:“我有个礼物送给你,走,一起上去。”
洛杰布对凌冽的主动示好根本没有任何抵抗力,刚才暗涌满含的眸子顷刻间成了一汪秋水,他温柔地凝视着凌冽:“好啊,呵呵,你还给父皇准备礼物?你也太破费了,是什么东西啊?”
“走嘛,你上去不就知道了?”凌冽站在洛杰布身后,双手轻轻推着他,朝着楼梯的方向去。父子俩就这样一前一后上了台阶,洛杰布忽然觉得,有儿子在身后做靠山的感觉真好,真幸福。
慕天星一直在卧室里玩电脑,看着各式各样的婴儿用品,她好似吃了彩虹糖,心情都跟着雀跃起来。
很快,凌冽回来了。他一进门就看见慕天星还在玩电脑,便走过去一脸无奈地端起床桌放在了地板上:“电脑有辐射,对宝宝影响不好,你少玩点。”
“有防辐射的衣服。”
“谁知道管不管用,没准穿了反倒吸辐射。”凌冽俯首在慕天星的额头上一吻,笑道,“准备起来,下去用午餐。”
“好。”慕天星掀开被子,然后去洗手间。她从洗手间出来便看见凌冽正小心翼翼地抱着一张绒毯。那绒毯里面是鳄鱼蛋,她是知道的。
她扑哧一笑,刚走近凌冽,他便屈起了手臂。她会意,将小手塞进他的臂弯,夫妻俩并肩朝着房门外走去。
房门打开后,洛杰布一脸欢喜,像个孩子般盯着凌冽道:“儿子,什么礼物啊?”
慕天星微微一笑,觉得这个公公有时候真的挺可爱的。
凌冽也笑了笑,将手里的东西轻轻抬起来。因为他的动作温柔、缓慢,以至于洛杰布伸手去接的时候也被感染到,跟着缓慢地小心地接过绒毯。
凌冽清润的声音宛若拨动的古琴弦之音,悦耳悠扬,道:“我们上次一起做鱼,你说你小时候最爱孵化动物的蛋。在花旗国的时候,我活捉了凌云,从他的鳄鱼岛上带走了这颗鳄鱼蛋,想着回来以后送给你。”
洛杰布这样的一国之君,自然是什么都不缺的。他就缺儿子的爱,就缺给心爱的女人和儿子一个名分。
洛杰布捧着手里的鳄鱼蛋,小心地打开绒毯,又赶紧合上,跟捧着一个稀世珍宝一般,他凝眉责备起来:“你这孩子,怎么不早说啊?这个蛋脱离孵化箱是很容易成死胎的,到时候只能做葱花鳄鱼蛋汤了。”
凌冽眸光一紧:“我又没孵过蛋,怎么会知道?再说,这不过三四天,我原本带了两个鳄鱼蛋回来,想都给你的,但一只小鳄鱼破壳而出了,莫林跟雅钧这次跟着我冒险,实属不易,我就把那只鳄鱼送给他们了。这只跟那只是一起的,应该不会这么快死的。”
洛杰布不理凌冽了,直接转身,捧着鳄鱼蛋大步冲下楼了。
凌冽牵着慕天星慢慢走下楼,刚刚走到廊口,就听见洛杰布在下面大声嚷嚷:“诺一,让农科院的人给我送孵鳄鱼蛋的孵化箱来,快点!”
于是,有意思的一幕开始了。餐桌上,大家齐齐入座,每个人都是手拿餐具,对着一大桌的佳肴食指大动,唯独洛杰布抱着一只鳄鱼蛋,正襟危坐。
倪子洋也不知道纠结了多少次:“杰布啊,你把它放在一边吧,它是你的,谁敢走过去给它给砸了不成?”
洛杰布摇头:“不行,没有我的体温,也许它就孵不出来了。我是孵蛋高手,你们没孵过,自然不会懂。”
“噗!”慕天星很想给洛杰布一点面子的,但她真心忍不住啊,便埋着脑袋低声笑着。
凌冽一脸无奈地拍了拍她的背,给她盛了一碗汤,道:“喝点,顺顺。”他把汤放在桌上的一瞬,眸光一扫,就发现其他人也在忍着笑,忍得很辛苦。
诺一知道洛杰布在乎这个鳄鱼蛋,根本不敢怠慢,一直眼巴巴地在月牙湖边守着,等到农科院的副院士抱着一只小型孵化箱过来了,诺一才如临大赦般迎上前:“您可来了,再不来,陛下连午膳都吃不成了。”
副院士抱着孵化箱进了别墅,诺一让副院士在大厅里守着,他先去向洛杰布汇报。洛杰布迅速从餐桌上撤离,一直等到他们将孵化箱和鳄鱼蛋安置在倪夕月的房间里,装置好之后,洛杰布这才缓步下来。
等洛杰布回到餐桌上一看,一桌的佳肴只剩了一半。倪子洋跟慕亦泽少喝了些,便吃边聊,乔湛东跟倪雅钧也在说话。
倪夕月见洛杰布过来了,当即拿出一个小盘子递过去:“我把你爱吃的都给你夹了点,是在他们没下筷子之前夹的,还有这汤,你快吃吧。”
倪夕月说是给洛杰布夹了一点儿,事实上盘子里却有很多菜。
洛杰布坐下的一瞬心里特别舒服:“还是皇后体贴。”
倪夕月有些不自在,红了脸:“快吃吧。”他们还没大婚呢,他就叫她皇后,她有些尴尬。
洛杰布慢条斯理地吃起来,一只手拿着餐具,一只手在桌下紧紧地牵着倪夕月的手。他抬眸看了一眼不远处还站着的诺一,忽而意识到什么,拿起餐巾擦擦嘴,道:“你怎么一直站着,不过来吃饭?”
诺一:……
他一直都是站着的啊,而且,他的一日三餐都是趁着洛杰布不忙的时候悄悄地、迅速地解决的。这么多年,一贯如此,他已经习惯了啊。
洛杰布的话不仅让诺一无言以对,也让餐桌上的众人愣了一下,尤其是乔湛东,他觉得诺一站着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洛杰布却冷着脸,对着一边的下人道:“加个凳子,你们没看见诺一大人还没用膳?”
下人吓得连连点头下去办。
倪夕月看洛杰布好像生气了,赶紧交代下去:“厨房里有备份的菜没?都端上来,把吃剩的菜换下去。”
很快,诺一的位置安排好了,还紧挨着乔湛东,而干净的餐具和崭新的菜肴基本上放在诺一那边。
洛杰布看诺一坐下了,这才满意地拿起餐具继续吃起来,心道:他身边的人怎么就低人一等了,怎么就连子女的身份都被人嫌弃了,不能谈婚论嫁了?普天之下,还有比他身边的人更加尊贵的吗?真是活见鬼了。
乔湛东看不起诺一,觉得诺一硌硬,洛杰布就让乔湛东跟诺一平起平坐,硌硬死乔湛东。洛杰布护短得很,自己的人怎么都是最好的,是对的,别人打不得,骂不得,嫌弃不得。
洛杰布一边吃,一边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倪夕月不知道他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一时看不破,只好小心翼翼地观察着。
乔湛东是倪夕月的亲姑父,这一桌人都是有着姻亲关系的,可不能弄得不自在了。
洛杰布尝了几口汤,忽而话锋一转,平静中带着几分温润的笑意,他盯着倪子洋:“爸爸,我对雅钧一直是爱护有加的,他的婚事我一直记在心上呢。对于他跟莫莫的事情,您怎么看?”
莫林可是诺一的亲生女儿,连倪子洋都看得上诺一的女儿,让她做倪家未来的当家主母,乔湛东凭什么看不上可能会做御侍的卓希?
洛杰布一开口,凌冽就知道,这顿饭吃到现在算是吃出火药味了。
乔湛东心中有数,却不动声色,仿佛根本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什么。
倪子洋似乎永远如莲如佛,对晚辈们说话的时候,每一个句子都带着禅意。他别有深意地看了眼倪雅钧,婉转道:“我倪家选择儿媳妇,自然是考察女子的人品和雅钧本人的意愿。我看得出来,雅钧很喜欢莫林,我太太也很喜欢莫林,所以,我自然是没有什么意见的。”
洛杰布就知道会这样,得意地笑了笑,目光一扫众人:“那是,晏北叔叔的人品毋庸置疑,我父皇跟晏北叔叔相依一生,自然是最好的证明;诺一在我身边这么久,更是劳苦功高。莫林与他们一脉相传,又怎么会差呢?”
诺一连忙道:“陛下谬赞了。”
洛杰布赶紧又道:“就说卓然跟卓希吧,小小年纪就送出宫去了,多年无人教导,可就是一骨子正气、聪慧过人,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又多才多艺。如今在名门望族和官二代里,可找不到像他们这样争气又有本事的好孩子了。”
倪雅钧连连点头:“上次在机场高速上,我被人暗杀,要不是卓然和卓希身手好,灭掉了那么多杀手,我跟我哥早就没命了。”
“那是他们应该做的,倪少不必客气。”诺一赶紧道,“身为臣子,保护主子的安全本就是最基本的职责,他们不过是做了他们应该做的。”
倪夫人一听上次孙子和外孙的命是这两兄弟救的,当即称赞起来:“可就是这种应该做的,现在也有很多年轻人都做不好,这足以见得卓然跟卓希是非常难得的。”
倪夫人端起面前的香槟酒杯,对诺一道:“诺一大人,谢谢你家的两个孩子了。将来若是我们真成了亲家,你尽管放心,我们家雅钧从小秉性就好,会一辈子善待莫莫的。”
倪夫人亲自敬酒,这给了诺一天大的面子,也让洛杰布感到面上有光,毕竟诺一是洛杰布的人啊。
诺一赶紧端过面前未动的酒水,站起身,迎上倪夫人的杯子:“倪夫人太客气了!将来我家莫莫若是真能嫁入倪家,那是她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倪少是我从小看大的孩子,他的秉性如何,我自然清楚,是放心的。难得倪家不嫌弃,我替莫莫谢谢你们了。”
诺一仰头就将杯中的红酒尽数吞了,倪夫人年纪大了,浅尝了两口酒,微笑着坐下了。
这会儿,洛杰布看气氛烘托得差不多了,当即道:“听闻你上次去大将军府帮卓希提亲了,怎么我就没听到后文了?”
此言一出,众人尴尬,心道:陛下啊陛下,撒起慌来脸不红气不喘。
慕天星咽了咽口水,下意识往凌冽身边靠了靠,觉得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即将拉响。
诺一有些尴尬,讪然一笑:“那天……湛东将军可能忙,所以不在府里吧。”
乔湛东的脸上也现出一丝局促,他当即抬眸看向诺一,道:“诺一大人那日去的时候,我刚好在军部,回来以后听说了,一直想给你回个电话的,太忙就忘了,实在抱歉。”
倪雅钧他们全都不敢开口,因为这明显是假话。
诺一脸上淡笑如初,心里却不高兴了,说道:“那是,湛东将军日理万机,自然是比我这个御侍更忙。”
乔湛东:……
日理万机这几个字,他可不敢受啊。
洛杰布又道:“既然你们那一日错过了,今日我在这里,岳父大人也在这里,诺一、卓希、青柠都在这里,有什么事你们不如现在说了,也省得这次之后大家各忙各的,都日理万机了,又给忙忘了,把孩子们的婚事都给耽误了。”
诺一心知陛下有心帮自己,但要觍着脸去做的事情做一次就行了。他诺一也是有骨气的,不想搞得像自己儿子娶不着媳妇一样,几次三番硬逼着人家把孙女嫁过来,便索性不再开口了。
洛杰布怎会不知道诺一心中有委屈,见诺一不语,他便一扬下巴,帮着把婚事担下了。
“我看卓希跟青柠郎才女貌,甜蜜得很,又听闻还是青柠反过来追的卓希,她暗恋了卓希很多年呢。湛东叔叔,不如今日我做个月老,开口替诺一向你家孙女求亲了?”
这话说得……简直是逼上梁山。乔湛东看了眼倪子洋,倪子洋会意,笑了笑,看着乔湛东道:“卓希是个好孩子,这两日我看出来了,本性不错。”
几人都是阅人无数的人精了,通透着呢,一个年轻人的本质如何,在他们眼里,轻扫一眼便可看穿了。
乔湛东想起之前凌冽承诺过会给卓希自由,再想想孙女对卓希情深义重,他当即起身,端着酒杯道:“多谢陛下给我家青柠选了一门好亲事。”
“哈哈哈,好啊,既然定下了,那是好事。”洛杰布哈哈大笑,欢喜不已,心里想的却是:先让乔湛东答应了这亲事,回头再让卓希入宫做御侍,待到那时候,老一辈的估计都入土了,天下已经是年轻人的天下了,他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死去的人还能拦得住?
洛杰布眼中幽光一闪,暗自得意,又想:诺一是他的御侍,与他情同手足;凌冽是他的亲儿子,他更是无法割舍。眼下这社会多的是国际间谍,人心不古,唯有让卓然和卓希中的一人做御侍,照料他儿子的一切细微之事,他才能彻底安心。
午餐后,乔湛东没有带青柠离开,而是让她留下了。他转达了乔欧将军的意思,说乔欧夫妇都想要来看看凌冽,也想跟倪子洋夫妇好好聚一聚。
倪子洋想了想,跟凌冽稍微商量了一下,决定当晚邀请乔欧一家过来用餐。
慕天星拍手欢呼:“太好了!我早就听闻小乔叔叔的妻子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人物了,今晚终于可以一睹风采。”
乔湛东却遗憾地解释道:“凉夜最近在国外,歆羡已经跟她说了,让她提前回来参加陛下与皇后的婚礼,到那时你才能看见她。”
慕天星愣了一下:“国外?旅行吗?”
“呵呵,不是。”乔湛东又道,“她在全球著名的石油储存量大国。因为宁国几乎没有什么石油,而引进的国外石油价格一直很高,歆羡马上就要接手军权了,凉夜想要在那个国家开辟出一片天地来,利用石油帮助歆羡提高,也整个国家的军事战斗能力。”
乔湛东言尽于此,其中的深意跟门道,是慕天星暂时悟不出来的,但凌冽等人却懂了。石油就是钱,钱可以换很多东西,提升很多东西,创造很多东西。尤其是宁国目前与莫邪国的军事关系紧张,两国一旦开战,即便是宁国赢了,在经济上也会倒退很多年,这是无法避免的事情。
凌冽不由得感叹:“小婶婶还是个女英雄。”
“呵呵,她跟歆羡一路走来不易,自然是要相互扶持、共同进退的。”乔湛东说完,跟大家道了别,驱车离开了月牙湾。
大家各自午休。
大约下午三点,倪夕月敲响了凌冽夫妇的房门。
慕天星现在贪睡,甚至睡得有点沉了,倪夕月敲门时她一点反应都没有。
凌冽从慕天星头下缓缓取出他的胳膊,然后走向房门口,打开了门。一看是倪夕月站在门口,他微微一笑:“妈妈,怎么了?”
倪夕月如今就喜欢听凌冽叫她妈妈,觉得亲切无比,眸光中涌动着无限温情。她透过凌冽高大的侧影一瞥床上的人,小声道:“你先出来。”
凌冽穿着一身简单的蓝格子家居服,看起来很年轻。他跟着倪夕月缓缓走到出去以后,忍不住甩了甩他完全麻痹的胳膊。
倪夕月会心一笑:“被老婆枕的?”
凌冽咧嘴:“嗯。”为了小乖,赴汤蹈火,他都不会眨一下眼,何况是被她睡麻了胳膊?
他想起她入睡前,她在他怀里撒娇的小模样,还用甜糯的声音道:“大叔大叔,人家就喜欢枕着你的手臂啦!人家要一边睡一边听着你的心跳才安心。”
小乖就是他的小妖精,对他下了终身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魔咒。她说一句话,他便言听计从。
倪夕月轻叹了一声,微微收敛了笑意:“有件事情你父皇刚刚告诉我了,他本来不打算让我告诉你,让你担心的,但是现在看来,似乎不告诉你不行了。”
凌冽面色一变,似有预感,问:“是花旗国那边的事?”
倪夕月点点头:“莫邪国今日上午对外宣称要跟花旗联姻的事情,现在全世界的人都知道花旗国有两个嫡公主。在莫邪国的新闻发言人公布与花旗国联姻的消息后,蓝寄风又宣告了另一份《告天下书》,主要是说慕天星知道自己有个亲妹妹之后感动不已,不愿意独自拥有花旗国,所以,之前向世人告知的,天星出嫁时把花旗国当嫁妆带到宁国的事情,就不作数了。”
凌冽:……
倪夕月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凌冽夫妇的房门,又道:“上午,你父皇就联合新闻部,还有外交公关在想办法,要对此事做出回应。但仅仅一个中午,宁国已经开始起民愤了,有说蓝寄风出尔反尔的,还有大学生组织示威游行,拒绝你迎娶花旗国公主。”
这件事情,难就难在民愤上,两国之间说好的事情忽然变卦,还关系到祖国领土完整问题,宁国的百姓不愤怒就怪了。他们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一个这样出尔反尔的国家的公主嫁到宁国来,还是要做他们未来的皇后。
凌冽眸光一沉,冷声道:“那就开战吧,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今天上午莫邪国发表的联姻文书里明确说了莫邪国跟花旗将会是姻亲国家,今后谁若是侵犯、挑衅花旗,莫邪国一定第一个反击。”倪夕月盯着凌冽,又道,“所以,打花旗国已经不是小事情了,而是一打就是一双。我们跟莫邪国的兵力本就不相上下,尤其是在地理位置上,我们宁国刚好夹在花旗国跟莫邪国中间。”
“所以,父皇是什么意思?”凌冽蹙眉。
倪夕月小心翼翼地看了凌冽一眼,这才道:“你父皇说,准备将你跟天星的相爱过程写成爱情小说,再通过新闻部发出来,今天就在全国的报刊跟电子新闻客户端上的晚报上刊登出来,还会加上一条天星的个人声明,声明她从此跟花旗国断绝任何关系,以宁国为家。为了增加此事的可信度,天星从被带回宁国之后的一些生活私照、从小学到大学都在宁国的生活照片都将一起刊登出来,用以力证她对我们宁国的感情,而她跟蓝寄风断绝父女关系的理由就是蓝寄风出尔反尔,破坏了她想要宁国领土统一的希望。”
凌冽唇瓣紧抿,眸色微凉。
若是让慕天星跟蓝寄风断绝父女关系,再加上政府对舆论的适时引导,宁国的子民应该不会再迁怒于慕天星。只是民心还是不会支持一个外国女人当自己国家的太子妃,除非花旗国回归,与宁国成为一体。
“小乖与蓝寄风断绝了父女关系,然后宁国就要出兵了吧?”
用这样血腥的方式夺下花旗国,即便是花旗国回归,在花旗人的心目中,慕天星永远是国家的叛徒与罪人。
倪夕月垂下脑袋:“暂时只能这么办了。你问问天星的意思,半个小时之内给我回复。你父皇还在那里等着,报社跟新闻媒体那边都在等着发新闻通告呢。”
房内。
睡梦中的慕天星似是回到了紫薇宫里,徜徉在那片海蓝色的世界里,如痴如醉,模样娇憨,美梦凝结成浅浅的素笔,勾勒出她嘴角动人的弧度。
凌冽就这样静静望着慕天星,不舍得唤醒她。
繁华过眼,沧海搁浅,他懂得,只有她才是他心底最珍惜的眷念。
他俯首,温柔的吻落在她眉宇之间,他真喜欢看她这般无忧无虑的模样。
他一吻落罢,却不想弄醒了她,蝶翼般的睫毛微微颤了颤,她嘴角的笑容越发明显:“你怎么这么喜欢亲我啊?”娇憨的话语出口之后,她的双眼才缓缓睁开。
凌冽的眸子依旧温暖,只是比起从前多了一份深意。
慕天星抬起双手圈住他的脖子:“大叔,是不是有事情要跟我说?”小手又轻抚在他的下巴上,撩得他心痒痒的,他张嘴一口含住,她愣住,他又放开。
他将下巴搁在她的小香肩上,头伏在她的颈窝里,淡淡道:“小乖,你愿不愿发一份声明,跟蓝寄风从此断绝父女关系?”
她没说话。
他就这样埋首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他不忍逼她,更不忍看她为难的样子。
她沉默了七八分钟后,这才轻声道:“是不是要打仗了?”
凌冽想了想,给了慕天星这样一个回答:“只有拿下花旗国,我们才能光明正大地在一起,得到宁国子民的祝福。”
慕天星的眼角似乎有泪,她刚刚还沉溺在美梦之中,怎么一下子就变了画风?她痛定思痛,轻抚凌冽后脑上的短发,认真道:“好啊,我愿意发声明。”
凌冽浑身一怔,迅速抬起头来,凝视着慕天星的眼:“小乖,你知不知道,那样做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将来即便花旗国回归了宁国,在花旗人的心中,我永远是叛了国的罪人。”慕天星同样凝视着凌冽,还将最关键的话说出来了。
只是,她的口吻有些云淡风轻,简单的反应似乎超出了凌冽的预料。
他以为她会哭,会难过,会纠结万分,但是她在对他笑。他懂她笑容里的辛酸苦楚,也懂她与花旗国断绝关系,就表示她从此失去了一个强大的助力,今后她就只是慕天星,只是他的小乖,喜怒哀乐、幸福悲伤,全系在他的一念之间。她是如此信任他,信任他会待她好。
“小乖,我此生定不负你。”
因为慕天星的首肯,所以绚烂的晚霞铺满大地的同时,她与凌冽的爱情故事已经铺满在各大媒体新闻上。
用晚餐的时候,慕天星没下去,而是待在房里,蒋欣端了晚餐上来,陪着她一起吃的。蒋欣没事会刷着手机看新闻,所以她知道女儿的心情一定会受那些新闻影响,于是,吃完饭也不下去了,陪着女儿看电视、聊天。
楼下,乔欧夫妇和乔歆羡来了,餐厅里又是一大桌的美酒佳肴,长公主跟凌冽的认亲画面感人肺腑。尽管凌冽很想去楼上陪小乖,却无法立即脱身。
慕亦泽心里激动不已,能见识到这么多大人物是他前世修来的福气,他不敢跟乔欧他们说话,就悄悄地跟乔歆羡搭腔,一口一个“小乔将军”,唤得熟稔得很。
乔歆羡跟倪雅钧一样,从小教养就极佳,对慕亦泽更是温润有礼,一口一个“大哥”,唤得慕亦泽精神振奋。
新闻部总署的人一直在关注着网上的舆论。他们首先找了无数枪手,将舆论的方向导向凌冽夫妇这一边,赞成他们在一起,甚至还找了水军重新组织青年学生游行,口号改掉了,改成了:举兵花旗,夺下领土,维护统一,迎娶公主。
因为宁国百姓不像花旗的百姓那样盲目跟风,所以新闻总署的人这次请的枪手全是内部高层,从情理上认真剖析政治局势与爱情观,企图合理地去证实慕天星只是身上流淌着花旗人的血液,但是一心将宁国视为祖国母亲,也是对爱情坚定又善良正直的女孩子。
这一刻,慕天星在自己的卧室里,而洛杰布他们在楼下餐厅里,而宁国强大的公关团队有条不紊地引导舆论的走向,而他们高超的手法在舆论中占据着主导地位。
当晚八点,蓝寄风的电话打来了,自然是打在慕天星的手机上。
凌冽正在楼下陪着乔欧喝酒,卓然上前通知蓝寄风打来电话的时候,凌冽敛了一下眉,从卓然手中接过了手机。
“喂。”
餐厅里的人顷刻间安静了下来,他们都是有身份、有修养的人,即刻停止了喧闹。
凌冽接通电话后,蓝寄风似乎是愣了一下,然后才歇斯底里地呼唤起来:“我找我的宝贝女儿!我找天星啊!”
凌冽冷哼一声,心知宁国这边的态度全世界都知道了。清幽的目光与洛杰布相触之后,凌冽悄然开启了手机扬声器,不屑道:“在你出尔反尔的时候,你可有想过她是你的宝贝女儿?你可有想过,她背负着你出尔反尔的罪名如何在宁国生存下去?你都不管她的死活了,还称呼她为宝贝女儿,你不觉得自己太虚伪?”
“我……宁国太子,我有话跟天星说,她对我有误会啊!”蓝寄风言辞恳切,“我没想置她于不顾啊!她跟善善各嫁一国,今后各自为后,那都是我们花旗国的光荣啊。再说,嫁女儿哪会有不要嫁妆的?我不过是要一片小小的海域,你们就这样逼我女儿跟我断绝妇女关系,她一定是被你们挟持了!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
“你简直是非不分、不可理喻、糊涂至顶、愚蠢至极!”凌冽恨得牙痒痒,蓝寄风这么欺负她小乖,还说什么宝贝女儿,荒谬!
“几十年前花旗国落后,是我皇爷爷帮助你们,让你们的经济得到增长,让你花旗子民衣食无忧;这么多年来,四海各国觊觎花旗领土已久,是我父皇一直庇护你们;莫邪在花旗私建军队,是我以身涉险找到了他们的根据地,就连你脑子里的那颗瘤,都是我皇爷爷给的药方来控制你病情恶化的。如今,你都做了什么?你不仅出尔反尔,更是忘恩负义!”
凌冽不给蓝寄风继续开口的机会,直接挂断了电话,随后将蓝寄风拉入了慕天星手机的黑名单里。
卓然接过手机时听见凌冽轻语:“这件事情不要告诉小乖,让她安心养胎。”
卓然:“是。”
对面餐桌上的乔家父子眉头紧蹙。刚才电话里,蓝寄风说莫善会成为莫邪国未来的皇后?这个消息是从哪里传出来的,是莫邪国国王给了蓝寄风承诺吗?难道百里秋已经被皇室边缘化了?
对于如今莫邪国的局势,乔家时刻戒备着。
乔歆羡看了眼父亲乔欧,随后对洛杰布道:“陛下,微臣姐姐是当今莫邪国的皇后,若是将来百里沫真的夺了江山,姐姐跟秋的下场必定惨烈。于公于私,我乔家必定不惜一切代价将花旗国夺下,并诛灭百里沫,为姐姐跟秋,也为我宁国铲除这一大隐患。”
洛杰布认真点头:“乔家的忠心毋庸置疑,至于具体方案,我们饭后去楼上书房再议,小冽也跟着。”
大家都默不作声,原本把酒言欢的热闹场面被蓝寄风的电话打断了。
慕亦泽终是忍不住,出声道:“陛下,打仗什么的我不懂,但是天星的性格,我是懂的。虽然说她发了声明,与蓝寄风断绝了父母关系,但若是……”
慕亦泽顿了一下,大家都好奇地静待下文,他硬着头皮道:“若是蓝寄风夫妇真的死了,只怕天星会伤心。俗话说,狗不嫌家贫,儿不嫌母丑,纵然他们没有尽过做父母的责任,但是他们毕竟是天星的亲生父母。”
洛杰布目光微敛,沉静地看着乔欧父子:“若是能不战而屈人之兵,不费一兵一卒拿下花旗,又该如何做呢?”
乔欧沉默了一会儿,他是体恤百姓的正义善良之辈:“打仗就没有不死人的,这就叫兴,百姓苦;亡,百姓也苦。”
乔歆羡道:“收复花旗国势在必行,如今莫邪国的狼子野心已经昭然若揭。那个夏琦露明显是跟莫邪国的人狼狈为奸,串通了莫邪国,联合莫邪国的人在蓝寄风面前演戏,他们里应外合,欺骗蓝寄风。偏偏蓝寄风还是个没有主见又迂腐的人,蠢得上了当,而秋的年纪还小,莫邪国的军权由耶律楚希跟百里沫掌控着,没有秋介入的机会,而政局由莫邪国国王自己把持着。若是现在百里沫娶了莫善,要莫邪国的子民接受莫善这样的皇后并将花旗国吞入囊中,便是名正言顺的事情了。所以,我们下手一定要比莫邪快。”
凌冽取了餐巾擦拭了一下嘴角,优雅地将餐巾放落时,慢条斯理地开口:“其实,不费一兵一卒拿下花旗,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众人闻言一怔。
凌冽又道:“办法总是有的,都是人想出来的,我们现在想不通,只能说明我们还不够强大。”
凌冽轻挑了一下眉,看着洛杰布说:“蓝寄风年纪比你大很多吗?夏琦露似乎可以做他女儿了。他专宠这个女人这么多年了,就连她犯下混淆皇嗣的杀头之罪都被他原谅,我觉得他不是愚蠢,而是弱智。会不会他的智力已经受到了什么因素的影响?”
一边的倪子洋抿了一下唇,有些感慨,道:“当初,我大哥倪子意为了争夺家产,对我父亲用过药,他在父亲的茶水里下毒,损坏了父亲的脑神经。我们发现这件事的时候,父亲已经轻度痴呆了,记忆力衰退了很多。”
所以,凌冽的猜测不是没有根据的。当人为了得到利益而不择手段的时候,枕边人往往是最容易下手的。
凌冽点点头:“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蓝寄风也挺可怜的,我们攻打他不如解救他。”
乔欧笑:“小冽,如今蓝寄风是非不分,已经无药可救了。”
无药可救?凌冽缓缓思忖这几个字,眸光忽而一亮。
“皇爷爷给了蓝寄风一份草药配方,用以控制蓝寄风脑子里的肿瘤,而蓝寄风过去那么多年都是西医治疗,试了下草药后就发现其效果明显。你们说,皇爷爷怎么会知道蓝寄风脑子里有瘤的,怎么会知道什么方子是蓝寄风需要的,又为什么要救蓝寄风?”
“走,我们上楼去!我给那个老狐狸打电话问。”洛杰布没心思吃了,站起身就往楼上书房走去,乔家父子跟凌冽都紧随其后。
而此刻,远在大海的另一边。
蓝寄风抓着手机不停地给慕天星打电话,可每次都显示是对方是在通话中。他如同一个可怜的孩子,愁云满面,焦急得不得了。
夏琦露跟莫善一起用晚餐,两人感情好得不得了,亲密得好像这么多年来从未失散过一样。夏琦露亲自给莫善剥虾,让莫善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暖。
“乖女儿,男人其实都是那么回事,尤其是百里沫那样的。莫邪国大皇子的寝宫里美女如云,他在软玉温香里泡了半辈子,想让他主动去疼惜一个女子,那是不可能的。你要耍点小手腕迷住他,让他对你死心塌地,懂吗?”
莫善有些忐忑地看着母亲。
莫善身上已经换了嫡公主才能穿的正红色朝服,是专门从华国进口的南京云锦做的,昂贵又美丽。朝服上面的图案是十名高级绣娘连夜赶制的,所有珍珠盘扣是花旗国自产的最优质的天然淡水珍珠,颗颗莹白正圆、饱满透亮。
这衣服原本是蓝寄风专门让人给慕天星准备的,让她在原定的继位大典上穿的,可夏琦露看见衣服之后直接拿过来给莫善换上了。
“母后,今天我去医院的时候生生被百里沫给赶出来了,他太吓人了,口口声声全是姐姐,我根本不敢去。我告诉他,姐姐怀孕了,让他死了这条心,可是他居然还骂我下贱,说即便是姐姐怀孕了也比我高贵得多。”
莫善嘟着唇,眼珠子滴溜溜直转,撒娇道:“母后,既然姐姐已经发了声明,要不我就不嫁了吧?我留下继承花旗女皇不是挺好的?省得您跟父皇身边一个孩子都没有。”
夏琦露的表情一下子就不对了。她对莫善好,是因为她想通过莫善控制百里沫,控制莫邪国,以此得到好处。可这丫头似乎有自己的想法,并不如表面这般听话乖巧。她最讨厌的就是有自己想法的孩子。
她认真看了莫善一眼后,微微一笑,道:“你不能就这样简单放弃了,你看你父皇……”莫善还真往蓝寄风那边看了一眼。
夏琦露又道:“他现在一颗心只思念你姐姐,你要是再不加把劲,让百里沫站在你这边,你将来做何打算?你姐姐背后还有凌冽撑腰,你呢?”
“我?”莫善扑哧一笑,似乎看出来母后是故意试探自己,于是她乖巧地笑了笑,“我不是还有母后吗?我是母后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自然是全心全意依赖、信任母后的。母后就是我的依靠,所以,母后越来越好,善善也会越来越好。”
夏琦露的面色终于好看了些,她剥了一只虾放入莫善碗中,见莫善笑靥如花地吃了下去,她心满意足地将双手放到一边。宫人端上一盆清澈的水,她将手洗净了,接过帕子擦了擦。
过了一把慈母的瘾,夏琦露站起身,朝着不远处的蓝寄风走了过去,双手轻轻捏在他后肩上,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情绪。
“陛下,过会儿再给皇儿打吧,先吃点东西,可别伤了龙体。”
蓝寄风盯着手机看了看,抬起头仰望身后这个美丽绝伦的女子:“皇后,你说天星为何与我断绝父女关系?宁国太子说我根本不管天星的死活,可是我没有啊,我在意天星啊!”
夏琦露想起凌冽,眼中有一闪而逝的厌恶:“谁知道呢?陛下,那日臣妾说的句句属实,真的是宁国太子想要强暴我的。可惜了我那皇儿恋上那样一匹狼,我一见她就知道她是善良宽厚的,她继承了您的仁慈之心,又怎会舍得与我们断绝关系?她一定是被宁国皇室挟持了,逼着我们花旗归附宁国。”
蓝寄风迷茫地看了看夏琦露,又用力摇了摇头:“皇后,我有点头晕。”
莫善赶紧端来一杯干净的温水:“父皇,喝点水。”
夏琦露微微一笑:“陛下,咱们善善真是孝顺呢,你可不能偏心,两个都是我们的皇儿,你可不能只顾着天星啊。”
蓝寄风看了眼莫善,接过莫善端着的杯子,他刚要喝一口,杯子却被夏琦露接了过去:“水有点凉了,我去加点热水。”
莫善静静观察夏琦露想要做什么,不管她开不开口,以前都有宫人争先恐后地替她做。但夏琦露说了是水温低,宫人却是一副怯怯的模样,不敢上前,这倒是很奇怪。但见夏琦露走到窗台的位置,对着饮水机站了一会儿。
美丽的背影遮挡住莫善的视线,但是莫善觉得夏琦露站在那里的时间似乎有点长了。待夏琦露端起杯子快要转身的时候,莫善赶紧收回视线看着蓝寄风。
很快,纤纤素手将一杯温热的水端了过来:“陛下。”
蓝寄风喝了点,没有心思。
夏琦露微微笑着:“多喝点吧。”
美人一句温柔的劝慰便让蓝寄风唯命是从,端起杯子咕噜咕噜全喝了。
莫善心中疑惑,暗暗思忖,却不动声色。
晚餐后,莫善从夏琦露的房间离开,前脚刚踏入自己的寝宫,扭头就问身侧的宫人:“刚才在父皇母后面前,母后要给父皇倒茶,你们为什么不上去帮忙?”
“公主殿下,不是我们不肯帮忙,而是不敢。有次陛下渴了,皇后刚刚拿了杯子就被一个小宫人接了过去,当下,那个小宫人就被皇后赏了两记耳光。从那之后,再也没人敢伺候陛下的茶水了。”宫人怯怯地说着,心有余悸,往后看了看,“而且从那日之后,再也没人见过那个小宫人了。”
莫善点点头:“看得出来,你是真心效忠我的。”
宫人当即跪下表明心迹:“是。”
莫善微微思忖,然后笑了笑:“那你过来,我有件事情吩咐你。”
当天半夜,宫人吓得面色惨白地回来了。许是做贼心虚,所以,宫人一进宫门就关上了门,连滚带爬地来到莫善的床榻边。
莫善坐着吃水果,一边吃一边看肥皂剧,双眼不时瞥着墙上的时间,暗暗算着宫人归来的时间。
见宫人过来,莫善当即将果盘放到一边去,屏退周围的人。
“公主殿下。”宫人抬起手来,手里有粒小小的胶囊。
“这是什么?”莫善拿起来放在鼻尖嗅了嗅,闻不出来。
这粒胶囊很小,是绿色的,一半浅绿,一半深绿。
宫人抬头,小声道:“按您说的,这是我在皇后寝宫餐厅的饮水机周围找出来的。只有这一种东西是皇后平日里喝的芦荟排毒胶囊,可诡异的是,没有人看皇后真的服用过它,也没有人敢碰它,毕竟皇后的寝宫不是谁都能进的。”
莫善挑眉,乌黑的大眼灵动地转了好几圈后,又问:“你是怎么进去的?”
“我是趁着皇后跟陛下到卧室就寝时,悄悄进去的。禁卫军都认得我,之前我一直是在皇后寝宫的,是公主殿下来了,我才被皇后派来您这里的。”
这个宫人算看出来了,陛下昏庸,大公主不会回来了,皇后的性情又阴晴不定。花旗国比较落后,若是自己能跟着二公主殿下去莫邪国,将来可就是莫邪国皇后身边的第一等宫人了。
权力斗争之中最重要的就是站队,站对了,一生荣华;站错了,身家性命都得搭上。
莫善自然清楚这个宫人冒险对自己好的原因,点头道:“你这般忠心,此生我不会抛下你不管的。”
“谢公主殿下大恩。”
宫人刚刚磕完头,莫善已经将药丸还给宫人,又道:“你想办法将这药丸里的粉末加入皇后每日必食的燕窝里,让她多吃点。”
百里沫根本不待见莫善,她去莫邪国的下场注定悲惨。刚好慕天星与花旗国皇室断绝关系了,若是陛下和皇后出事,那么她就是花旗国唯一的继承人。
一连三日,宁国人民对于花旗国的不满已经到达了临界点,没有人再拿慕天星说事了,但是国内“完整领土、举兵花旗”的呼声已经越来越高。
不少爱国人士中止了跟花旗国所有工业、旅游业等领域的合作,航空公司也停止从宁国飞往花旗国的所以航班,花旗国盛产的海鲜、罐头、珍珠、贝类等被禁止进入宁国境内,所有宁国的企业、单位将花旗国的公民纷纷辞退,不再录用,而在宁国境内暂居的花旗国公民一律被遣返,不论回国的理由是什么。
宁国不再接纳花旗国的一切,而花旗国过去这么多年一直依靠宁国,这一下,花旗人真的慌了。
花旗国内的民众开始示威游行,抗议蓝寄风出尔反尔,指责蓝寄风违背子民的意愿取消回归宁国的约定。他们内心深处都渴望自己国内有发达的经济、好的教育和医疗资源、就职机会,渴望像过去一样得到宁国的庇佑与恩泽。而事实上,经此一痛,他们才发现,一样是联姻,在过往几十年的岁月中,莫邪国并没有对花旗施以过任何援手。
此时,再愚钝的子民也看出了猫腻。
当宁国举兵花旗的呼声越演越烈时,花旗的百姓每日都胆战心惊的,生怕某天一个原子弹就炸了过来,朝不保夕。
月牙湾。
夜晚,萤火虫依旧编织着一场如梦似幻的醉人浮生的梦。
倪雅钧带着莫林离开了首都返回M市,一路陪着他们回去的还有卓然。
因为卓然跟曲诗文分开太久了,豆豆的夏令营也已经结束,他迫切想要回去与妻子和孩子团聚。他心里有这个意思,却始终没有表达。
凌冽看出来了,微微一笑,并不点破,反而道:“你要是跟雅钧一起回去的话,我心里会踏实很多。公司的事情你不必多管,我跟希可以远程监控,你只要时不时地过去帮我看看就好。”
临走时,慕天星给了卓然一个精致的小礼盒,神秘兮兮地说:“我没见过豆豆,这是我给豆豆的礼物,希望他会喜欢。”
卓然笑着道谢,便追随倪雅钧跟莫林离开了。
眼下,凌冽正牵着慕天星的手,陪着她在宁静的月牙湖畔散步,繁星如钻,点滴灿烂。
倪子洋也牵着妻子的手站在不远处,笑呵呵地讲完电话,便收起手机,对着凌冽他们道:“雅钧跟莫莫已经回紫薇宫了,阿诗做了一大桌的美味佳肴等着他们呢,豆豆说非常喜欢天星送的礼物。”
凌冽眸光微转,笑呵呵地贴在慕天星耳畔道:“你送了什么?”
慕天星道:“我送了个蝙蝠侠的手表给豆豆,之前我听阿诗姐姐说过,豆豆的偶像是蝙蝠侠。”
“呵呵,你还懂得对孩子投其所好。小乖,将来你一定是全世界最好的妈咪。”
凌冽不断拍马屁,心早已经被温柔沁满。他还记得乔家来这里的那天晚上,他们一起去楼上书房给洛天凌打电话。结果,洛天凌只道:“莫善在花旗皇宫,一切足矣。”
听了这话,大家既激动又震惊,还以为莫善是卧底。
他们连连追问之下,洛天凌却轻叹了一声,道:“我跟小珠珠第一次抱着莫善的时候,她还在襁褓里,那时候我们是想好好教育她的。可是随着时间推移,我们发现她的性格里有很多东西是天生的,是我跟小珠珠无法后天改变的,索性我们不教了,任由她自然发展。这些年,她自成一派,是个唯恐天下不乱又希望全世界围着她转、以自己的利益为主的人。上次你们去花旗国,我想让你们把她给小小云送去,因为我知道,她一旦走出幻天阁,到哪儿都是祸害。谁知,你们一直把她留着,最后才给了小小云。至于后来她被蓝寄风认作亲生女儿,我还真是没想到。不过,天助我也,她即便只有一个人,也比我们派十万大军出兵花旗更威猛有力。”
大家对洛天凌的这些话半信半疑的时候,晏北把电话接了电话,开始细数这么多年,莫善在幻天阁里的一幕幕,那些被她整过、欺负过的宫女和侍卫一大堆,全都敢怒不敢言。而这一下,莫善离开了,幻天阁里的下人们在小厨房里一连庆祝了好多天。
这些事情是洛杰布万万没想到的,他决定静观其变。当务之急是先办好他跟倪夕月的皇室婚礼,就让新闻总署将各大版面的话题转移到其他方向,冲散民众对于出兵花旗的一些关注度。
乔家父子同意了。
凌冽想起了在花旗国的时候,他跟小乖因为莫善生气,青柠跟卓希也因为莫善生气,莫善那丫头还真不是省油的灯。甚至他都开始怀疑,洛天凌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是故意将莫善培养成那样的,就是为了将来把莫善嫁去对宁国有威胁的国家,让他们倒霉。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着。
倪夕月为了准备大婚忙得不可开交,所有工作暂停了。
洛杰布一连请了六名国际大牌的婚纱设计师,让他们给倪夕月设计婚纱,还让他们加急制作。不仅如此,慕天星、凌冽和慕亦泽夫妇的礼服全都找了专人量身定做。
对于洛杰布的礼服,倪夕月有些腼腆地说:“我想要亲手帮你做,我以前学过制衣,只是手艺不能跟服装界的大设计师相比。”她心知自己的要求过分了,说了一半就垂下了眼帘。
宁国的皇室婚礼,全世界的眼睛都盯着这里,她怎能随意胡来呢?
听了她的话,洛杰布先是一愣,随后欣喜若狂地将她抱在怀里,转了好几个圈圈,大笑道:“我的小月牙要给我做衣服,哈哈哈!我的小月牙要给我做结婚那天穿的衣服,太好了!”
清晨,暖阳还未升起,慕天星的胃比闹钟还要准时地“闹”了起来,翻江倒海的酸胀感袭来,她受不住,一掀被子冲进了洗手间。
凌冽只觉得身侧有阵冷风掠过,不到一秒钟,大脑还没缓过来,人就跟着慕天星冲进了洗手间。
慕天星连拖鞋都来不及穿,光着一双白嫩嫩的脚丫子就这样跪在米色的地砖上,一只手束住自己的长发,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胸口,没命地吐着。
“哇……哇……”
阵阵酸腐的味道袭来,很不好闻。
因为来不及跑到洗手间,凌冽甚至看见一路上她还吐了些黄水在地板上,连睡衣胸前也有。
他赶紧拿过纸巾帮她擦衣服上的黄水,又展开一张小毯子给她披上,想要将她抱起来。可是当他一双手刚探过去的时候,她惊恐不已开始推他:“你走开,不要过来!”
恶心死了!慕天星是真没想到自己会忍不住,胃受了刺激,一下子吐出来,还吐了一路,丢死人了。
她眼中噙着泪,泪眼婆娑的小模样可怜死了。凌冽看着心都要碎了,哪里肯依她。
见她吐得差不多了,他直接将她抱起放在身后的椅子上,然后拿过纸巾帮她擦小嘴,又冲了马桶,打开了窗户透气。
她抓着毯子,盖住自己的小脸,眼泪簌簌落了下来。
她一直这么完美无瑕,大叔说过,她就是他的小天使,可是眼下,她这样邋遢又糟糕的样子被他见到了,他一定再也不喜欢她了。
空气里静悄悄的,有抽纸巾的声音传来。
慕天星将毯子挪开一点,微微露出一条缝,盯着外面悄悄地看了一眼,只这一眼,她哭得比之前更凶了。那个倨傲华贵、一米九二的大个子男子正一只手拿着垃圾桶,一只手拿着纸巾,蹲在地上专注地擦拭着被她吐脏的地砖。她吐了一路,他便从洗手间往房间的方向擦了一路。
慕天星心里好难过,觉得自己怎么这么不争气,怀孕还能吐成这样,让这么好的大叔要为了她做这样脏的事情。
空气里的酸腐气息还没散去,她闻着都嫌恶心,他还亲自去擦那些脏东西。
很快,凌冽回来了。他先将垃圾桶放在一边,在洗手台前将手洗净,然后取了拖鞋放在慕天星脚边,并拿掉她身上的毯子。她垂着脑袋,不敢看他。
他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递上温水跟牙刷:“乖,漱漱口会舒服些。”
她不敢不听话。
这种心情有些像做错事情的小学生,自己犯了错,老师还未开口说惩罚,只是吩咐下一件事,她就赶紧听话乖巧地去做了。
她在认真漱口的时候,凌冽已经拿了两套睡衣进来了。
他将睡衣放在一边,又把浴缸里蓄满热水。空气里响起了淅沥沥的水声,配合着他悠扬婉转的嗓音,别样温柔动人:“你怀孕了,所以泡泡浴跟精油澡,我们都要暂停了。小乖,就让为夫伺候你,咋咱俩一起洗个清清爽爽的清水澡吧。”
慕天星愣了一下,口中全是白色的泡沫,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凌冽一屁股坐在浴缸边缘,在灯光的照射下,修长的双腿十分好看,无可挑剔的俊颜有些痞,但整个人又很优雅。他对着她微笑,一如过去般宠溺:“我被我家小乖看光光了,虽然想一想也容易让我脸红,但是便宜是让我家小乖占去了的,我便不觉得吃亏了。”
慕天星盯着凌冽含笑的眸,一再确认他的眼中只有无限的温柔,眼眶热乎乎的,心里头也是热乎乎的。她认真刷完牙,有些尴尬地瞥了眼脏衣服,他却从容不迫地站起来,缓缓朝她走去。他一路追随着她的脚步,仿佛不管是踏在崎岖的道路上还是平坦之途,都让他甘之如饴。
他双手温柔地自下而上帮她脱掉了睡裙,她紧张不已闭上了眼睛,而他始终很温柔地对待她。直到她的身子被他横抱起来,再被他轻柔地放入热水中,她才缓缓睁开眼睛,瞥见自己在水下的白嫩的身子,宛若优美的美人鱼。
凌冽站在浴缸边上,静静凝视着水波粼粼下的小人儿,心里特别满足。他脱了衣服一步跨入池水中,从她的身后将她揽入自己怀中:“不可以泡太久,稍微洗一下就要上去了。”
慕天星红着脸点头:“嗯。”
“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凌冽深吸一口气,隐忍着身体的变化,很细致地用手帮她身子上下洗了个遍。
最后,他拿着浴巾把慕天星一裹,抱出洗手间后就直奔房间,然后迅速拿着毯子盖在她身上,又回身拿睡衣帮她穿好,一边穿一边道:“老天爷对我太好了!我一直很期待拥有我自己的宝宝,现在这一来就是三个,都是在我可以正常行走之后。”
慕天星抬眸看他:“大叔,老天爷对我也很好,让我遇见你。”
凌冽俯首吻了一下慕天星的脸颊,帮她穿好裤子,像个认真的家长。帮她穿好衣服之后,他爬到床上将她抱在怀里,轻语着:“还早,你再睡会儿吧。”
她闭着眼,嗅着他的体香,倍感安心。
凌冽在慕天星熟睡之后就勾起嘴角,快乐得像捡到宝的孩子。
慕天星永远不会知道,凌冽蹲下去帮她擦去她吐在地上的脏东西的那一瞬,心里是多么满足,他可以像一个正常的男人一样去保护、照顾自己已经怀孕的妻子,这让他觉得前所未有的骄傲。他不是为了别人做这些事情,而是发自内心地想要为自己的爱人、自己的宝宝们去做这样的事情。
他听见怀里小人儿酣睡的呼吸声,又忍不住在她脸颊上亲了又亲,凝视着她吹弹可破的肌肤,他温柔地道:“小乖,谢谢。”
谢谢你照亮了我的人生,坚定不移地陪我走完这一生。
谢谢你给我照顾你的机会,让我有机会尽一尽对爱人、宝宝们的责任。
谢谢你让我有了家人,有了至亲的骨肉。
也许别人无法理解这样的感情跟心情,但是,曾经痛失过亲情的凌冽懂得人生的道路上最美好、最值得珍惜的风景到底是什么。
对于凌冽而言,月牙湾的这段生活无疑是最幸福的。父母家人每天在一起,还有心爱的女人和即将出生的宝宝,他每天都笑呵呵的,围着慕天星忙个不停,却还甘之如饴。
慕亦泽夫妇看得出女儿过得很好,便请辞回M市照料公司的事情。
凌冽看出慕天星不舍,想要陪着她去机场送行父母,又考虑到安全问题,便打消了这个想法。为此,她闷闷不乐了好几个小时,最终在凌冽不断地诱哄下再次笑靥如花。
卓希也带着青柠回了M市,临行前,两人还一起去了一趟大将军王府,跟乔湛东夫妇告别。这次,卓希没有被乔湛东拒之门外。
凌冽护短得很,生怕卓希吃亏,准备了很多礼物让卓希带到乔家去,给足了卓希的体面,也给足了乔湛东夫妇面子。
除了公司里的事情,凌冽对卓希交代了些之外,凌家那点破事,凌冽也有所交代。
琐事办完,卓希跟青柠便与慕亦泽夫妇一同坐上回M市的飞机,离开了首都。
当下,紫薇飘香,闲情逸致。
三楼的大露台上,金色的阳光倾洒下来,工艺精湛的白色藤椅上,倪子洋跟凌冽面对面坐着,圆形的玻璃桌上摆着许多正在厮杀中的黑白子。
自慕亦泽离开之后,陪倪子洋下棋的任务自然落在了凌冽的头上。慕天星则非常安静地抱着一杯酸枣汁,一边看一边喝。
露台上摆满了一盆盆姹紫嫣红的花,偶有彩色的蝴蝶翩然而舞,却被透明的玻璃窗阻挡在外,不得而入。
“方如棋局,圆如棋子。动如棋生,静如棋死。”倪子洋悠然开口,骨节分明的大手执起一枚如玉的白子轻轻落入棋盘。
凌冽盯着眼前的局势看了又看,执着莹亮的黑子,缓声念起:“方如行义,圆如用智。动如逞才,静如遂意。”
慕天星不懂围棋,也不懂他们念的句子是何出处,只是不明觉厉:“外公、大叔,你们这盘棋都下了快两个小时。”
奈何这对祖孙只是浅浅笑着,一盘棋局而已,竟从午后杀到了傍晚。
洛杰布从宫中回来的时候,听说了这件事情,便兴致勃勃地上了三楼。强壮高大的身躯往倪子洋身后一站,只是看着他们对了两次棋,洛杰布就看出了门道:“你们这样你让我、我让你,要什么时候才能下出个结局来?”
“原来你们在互相让棋啊。”慕天星恍然大悟。
倪子洋呵呵笑了起来,终于开口解释给慕天星听:“下棋不过是求个胜负,都这样下了一辈子,下腻了。外公跟小冽今日比的就是谁先败,双方绞尽脑汁地救对方的棋,所以,比一般的棋结束得慢。”
凌冽点头:“外公大爱在心,在保证他那方没有损失的情况下,帮着挽救我的棋,以至于我们下了这么久。”
“肃杀的气场,你是有的。但未必任何事情都要斩草除根,因为你在斩杀别人的同时,增加的是你自己的戾气和自己的损失。你看如今互助共赢的局面多好,两边的棋子都可以共存这么久的时间。”
倪子洋的话似乎另有深意。
凌冽漆黑的瞳望进外公琥珀色的眼中,有些不确定地道:“外公的意思是,灭了它,不如挽救它?外公是在说当下的花旗国跟莫邪国?”
“哈哈哈!”倪子洋又笑了,“国事我是不参与的,我本就是局外人,只是在商言商。纵横商界这么久,倪氏的根基越来越大,越来越扎实,靠的不是你死我活,而是扶持与拯救。我可以以权压人,也可以用钱砸死别人,但是得民心者得天下,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凌冽微微思忖,洛杰布也开始思忖。
倪子洋又道:“我把同行全都打杀完了,就剩下我一人,这生态环境都被彻底破坏了,我又能活多久?反过来看,我进步,也是帮着别人进步,更是让整个圈子都进步起来。姹紫嫣红一大片,远远看去壮观绚烂;走近一瞧,这锦绣江山纵然艳丽,却只有我一朵牡丹是花中之王,独领风骚。”
倪子洋站起身来,似乎没了下棋的逸致,将手中残留的棋子轻轻放入棋盅,勾起嘴角:“这才是立于不败之地的真理。”
洛杰布的眼珠子滴溜溜地直转,他当即想到了什么:“小婿受益匪浅。”
凌冽也缓缓起身:“外孙受益匪浅。”
倪子洋在洛杰布的陪同下先下楼去了,而凌冽则怔了好半天才抬起眸子,有些愧疚地看着慕天星。
凌冽已经听出倪子洋其实不赞同慕天星跟花旗国断绝血缘关系。倪子洋觉得,这层关系一旦断了,就是让花旗国加速灭亡。看似是蓝寄风不管慕天星的死活,如今却成了慕天星不管蓝寄风的死活。花旗国另类可以用武力得到,但是受过战争践踏的花旗民心,凌冽就永远得不到了。
凌冽跟自己的爷爷在花旗国相处了些日子,又跟自己的外公在月牙湾相处了些日子,忽然觉得,他之前二十多年所学到的东西都没有在这些日子里跟爷爷和外公学到的多。闲暇时跟自己的父亲谈起治国之道,他也发现自身有太多欠缺的地方。
他将慕天星轻轻拥在怀中,忍不住呢喃:“庆幸。”
好在那夜在天台上,他没有答应洛杰布现在继位,因为要做到真正的君临天下,他还差得太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