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相依为命!
若不是亲耳听见,谁能相信这是那个高高在上,总是倨傲不羁的阁下说出来的话。
他明明有亲的兄弟姐妹,却像没有一样,要与自己下属的妹妹,自称亲人,是兄妹。
“自那以后,木槿小姐再也没有退过阁下送来的东西。再后来,木槿小姐走了,我本该另寻去处,是阁下把我留下来的,让我继续留在那栋房子里,又让我经常来夜园熟悉环境。我只是一个佣人,阁下根本就不必理会我的死活,直到有一次,他喝多了来夜园,我才有勇气问为什么。我到现在还记得他当时的样子,神色黯然,眸光破碎,低喃着,木槿不在了,若是你也走了,阿虞回来连一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该有多孤单!”
于莎想到那些过往,目光酸涩。她看到的阁下,并没有人们眼中那么风光,尤其是深夜里的阁下,常常一个人来夜园,一个人离开,背影是那么的孤寂,就好像什么都失去了,一无所有。
“自从你回来,阁下事事以你为先,想不到他自己。纵使以前阁下做错事,让你生气,不能原谅,可面对他现在的真心好意,你怎么能这样冷漠?夜熔姐,我相信我们都有过真心被糟蹋的精力,那种滋味真的很不好受。既然我们明白,又为什么要去让别人体会这样的滋味?这样我们和当初糟蹋我们真心的人又有什么区别?你可以不原谅阁下,也可以和他置气,但不要糟蹋他的真心,尤其是在他是真的在为你好的情况下。”
于莎不相信姬夜熔没有看到阁下被烫到的手,红肿,起水泡,比较起来姬夜熔只是烫红的指尖算不得什么,即便如此,阁下还是第一时间选择帮姬夜熔处理烫伤,根本就想不到自己。
“于莎逾越了,请夜熔姐责罚!”于莎单膝跪在姬夜熔的面前,右手掌心紧贴地面,左手背在身后。
在M国这个姿势代表着:忏悔。
姬夜熔无动于衷,低垂的睫毛遮挡住所有的光芒与情绪,迟迟没有说话,让房间里陷入一片死寂。
她不出声,于莎就不敢起身,低着头一直保持这个姿势。
“下去。”许久之后,她的声音低缓响起。
于莎一怔,抬头眼眸里闪过一抹意外,自己的行径是很冒犯的,夜熔姐不惩罚吗?
“你跟了我这么久,应该知道我没将你当下人看。”所以不管于莎说了什么,她都不会生气,尤其是于莎说的很对,连默是真心为自己好,而自己是在糟贱他的真心。
于莎的眼眶蓦地红了,“夜熔姐……”
她知道,正因为知道才见不得夜熔姐和阁下如此,明明相互关心,明明可以让一切好起来。
“下去,我想休息。”
“可是……”于莎欲言又止,眸光落在快凉掉的羹上,阁下叮嘱她,一定要看着夜熔姐吃。
姬夜熔看穿她的想法,哪怕再没有食欲还是端起了碗,吃了几口。
那种恶心感再次袭上心头,放下调羹,看向于莎:“这样可以了?”
于莎点头,立刻上前接过碗,“夜熔姐,你好好休息。”
待于莎离开房间,姬夜熔立刻下床,冲进洗手间,刚刚吃下的东西又吐出来了,连同之前喝的水也吐了。
站在洗手台前,看着镜子里眉眸漠然寡情的素颜,没有血色的唇瓣轻抿,声音低低的,“木槿,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过份了?”
一室幽然,无人问津。
凌辰3点40分,姬夜熔依旧没有入睡,连默也没有回房间,佣人们早已熄灯,退下,整个夜园被静谧和黑暗笼罩着。
姬夜熔起身没有开灯,穿过黑暗的长廊,看到书房里的灯还亮着。
走过去时发现,门没关,虚掩着,可以看到连默靠在皮椅上,闭着眼睛似是睡着了。
姬夜熔步伐很轻的踩在厚实的地毯上,没有丝毫的响声,也没惊醒他。
站在书桌旁,终于被看清楚他被烫到的手面,一片红肿,起了很多个小水泡,有些渗人。
手下压着文件,看着就知道他没处理过自己的烫伤,否则不会是这样。
想到他拉着自己去洗手间时急切的神情,心口无端被扯了下。
知道帮她处理烫伤,为什么就不知道处理下自己的烫伤?
许是太累了,他看起来睡的很熟,眉心凝着疲惫不堪,连她站在他身边这么久都没醒过来。
暗淡的灯光下,连默熟睡,姬夜熔站在一旁,拿着他给自己用的烫伤药膏,挤出一点在指腹,然后在他被烫伤的手面均匀的抹开。
药膏清凉,涂在患处可缓解烫伤的灼热感,姬夜熔虽然没像他那般仔细温柔,动作却也是轻之又轻,似是不想吵醒他。
收好药膏,她仔细瞧了下他的手,水泡应该戳破,这样下去不好,转身就想要去找可以挑破水泡的工具。
走了一步就走不动了,因为有人拉住了她的衣角,回头沿着骨骼分明的手指一路看向手臂的主人,不知道何时醒来的,一双漆黑的眼眸与灯光交辉相映,灿若星辰。
其实她进来的时候他是还没醒,但给他涂药的时候,他就醒了,一直没睁开眼睛是怕一旦自己睁开眼睛这样的关心就没了。
他贪心,想多要一点这样的关心。
所以在她涂完药要走时,他忍不住的睁开眼睛,拉住她的衣服,紧紧捏在手里,缠绵不已。
“放手!”
姬夜熔出声,他不但没有放手,反而抓的更紧。
英气的秀眉一挑,欲要拂开他的手,他烫伤手直接过来抓住她手腕,轻易的就将她扯到自己的怀中。
顾及到他的烫伤,姬夜熔没有激烈的挣扎,清澈的瞳仁凝视他:“我去叫于莎给你处理伤口。”
“阿虞上药了,很快就会好。”连默之前心里的阴郁因为她小小的举动瞬间消失殆尽,此刻嘴角漾着笑,纯粹的不染尘埃。
“水泡要挑破。”
“它不重要。”连默回答的倒干脆,仿佛被烫伤的手不是自己的。
姬夜熔:“……”
连默将她搂在怀中,鼻翼下在贪婪的呼吸着她的气息,一只手挑起她胸前的长发慢慢拨弄玩耍。
“阿虞,我好像做了一个很真实的梦,梦里你很深情的唤我四哥。”
四哥?
深情?
他在做什么春秋大梦?
“你说了,是梦。”
“但很真实。”连默漆黑的眼眸温情脉脉的凝视她,建议道:“要不你叫一声,我看看是不是真的在做梦?”
姬夜熔:“……”
这人,想要听自己叫一声“四哥”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人都有一种惯性,别人越是想要自己做的,自己越不想要做;连默越是想听她叫一声四哥,她就越不想叫。
“我去休息。”
话音未落,她要起身,腰间的大掌力量却在收紧,手的主人道:“一起!”
姬夜熔扫了一眼他书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你的工作?”
连默嘴角挑着笑,义正言辞道:“工作哪里有和阿虞一起睡觉重要!”
“……”
一起睡觉?
为什么不管什么话从他的嘴里出来,听着总觉得怪怪的!
连默牵着她的手一起走到卧室的门口,姬夜熔站在门口没进去,他回头看她。
“我去倒杯水!”
连默怎么会让她一个人去,“我陪你!”
“不用!”姬夜熔拒绝的很直接,眸光坚定:“你要喝?”
阿虞倒的水,就算是不渴,也要喝完。
连默点头。
姬夜熔转身往楼下走,走廊的灯亮的不多,光线暗淡,连默有些不放心,跟在她身后,叮咛:“下楼梯慢点,别踩空了。”
“阿虞,你扶着扶手……阿虞,我还是去帮你把灯都开了……”
姬夜熔下了几个阶梯,见他还跟在自己身后,停下脚步,回头瞪他:“站住,闭嘴!”
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他有这么啰嗦?
连默被她凶了,步伐停在原地,失声苦笑,唉,又被阿虞嫌弃了。
眸光一直盯着她下楼的步伐,她每走一步,他的心都会紧张到嗓子口,生怕她下一个步就踩空,摔伤自己。
明天他得吩咐于莎,这夜园晚上的灯不能熄灭,一盏都不能。不就浪费点电吗?为了阿虞,他浪费得起,什么环抱节能,和阿虞比起来,根本就什么都不算。
事实上连默的担忧纯属多余,姬夜熔虽然右脚不便,但还不至于连上下楼梯都不能。
她端着一杯温水回来时,连默还站在原地等她,她刚走过来,他就接过水杯,一只手牵着她,眼神里闪烁着骄傲:“阿虞,真棒,能给我端水了。”
姬夜熔:“……”
如果不是性格使然,她一定很想问,他烫伤的到底是手还是脑子,不过是端了一杯水过来,他居然夸她,还是一种老父亲夸年幼的小女儿的语气。
连默,你真的是够了!
在姬夜熔看来,他的举动很夸张,荒谬;但在连默看来,这很正常啊。
以前他不会这样对姬夜熔,因为他只将她当下属,当臣子看,他不会对一个下属嘘寒问暖,要是每个下属都要如此,他早就累死了。
现在他事事都以她为重,对于她的照顾体贴入微,是因为他心里面很清楚,阿虞已经不只是他的下属,更是他灵魂的归宿,是他感情的承载者。
虽然他没谈过恋爱,也不知道该怎么呵护人,但之前听龙裴和顾明希的爱情故事,他多少会有一定的了解,剩下的是一种本能,对于自己在乎的人的本能,想把她照顾的很好,想把这世界上最好的都给她。
以前听到什么“烽火戏诸侯”的故事,他嗤笑,鄙夷那些男人太过儿女情长,懦弱无能;但现在他却觉得,换做自己,就算阿虞想要天上的星星,他也会去摘给她。
如果能再听阿虞唤自己一声“四哥”,就算是死,也了无遗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