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内烛火昏暗,门口有两个粗使婆子守着,顾瑜半跪在蒲团上,阴冷的夜风时不时透过未关严实的窗子吹进来,吹得烛火摇曳,吹得顾瑜抱紧了胳膊。
那错位复原的胳膊用了药后已消肿,只冷风透过衣裙钻进来时痛得有些麻木。
前世这样的苦她也吃过,因此算不得什么,只求长公主那边动作快些,她一刻也不想待在这个没有人情味的侯府里,极尽奢华的表面犹似侯府每个人在外的光鲜亮丽,实则一个个刚愎自用、自私自利。
就在顾瑜来祠堂的路上遇到了带伤都要去关心顾琇莹的顾景之,他看向顾瑜的眼神犹如利刃,恨不得将她生生剜了。
“姲姲若因你有事,我绝不会饶你。”顾景之警告道。
顾瑜眼神不惧,露出脖颈上的掐痕,冷笑道:“怎么,顾三郎是想再掐死我?那顾三郎可得快些,去晚了我怕是就不在祠堂了,那里可比侯府任何地方都好下手…”
顾景之不悦地皱起眉。
顾瑜唤他顾三郎?而不是三哥?
还有,她竟一点都不怕他?
顾景之透着亮光盯着顾瑜离去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被剥离开了似得,让他十分不舒服。
顾景之心下担心着顾琇莹,这不舒服只在他胸口堵了一小会儿。
…
孟氏鲜少来顾家祠堂,她不喜这里的阴气,总让她觉得不舒服,是以罚孩子们时,她也总是避开祠堂。
顾瑜算得是个例外。
婆子打开祠堂大门,孟氏便瞧见昏暗烛火映照下缩成一团的小小身影,许是太冷,顾瑜将胳膊抱得紧紧的。
孟氏想到钱嬷嬷说的,顾瑜的一条胳膊被撞得错位了。
压着心中不适进了祠堂,孟氏将手中拿着的披风盖在顾瑜身上,语气依旧生硬:“你可知错?若是知错……”
顾瑜方才已缩成一团睡着了,许是白日里在长公主府耗费的精力太多,困倦的不行,没听见孟氏进来的声音。
她挺直背脊,如在正厅时的回答一般,“阿瑜没错。”
“祠堂阴冷,主母还是回芳华院的好。”
孟氏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你唤我什么?”
顾瑜语气平淡:“您是侯府主母,阿瑜也该随着侯府仆婢一同唤您一声主母。”
自己顶着寒风走了这么远来到祠堂,忧心她胳膊的伤势,她倒好,竟连‘阿娘’都不唤一声,还自轻自贱地将自己比作侯府仆婢!!
若真是侯府仆婢倒好,随意打骂发卖,她也不必费劳什子心神。
“狼心狗肺的东西!”孟氏胸腔内的怒火几乎冲破胸膛,“我就不该对你心软。”
“自你回府后惹得祸事还少?你非但不自我反省,还似孩童那般使小性子耍脾气,此处不是养你的商贾人家,由不得你无理取闹……”
“你自己瞧瞧,上京哪家小娘子如你这般离经叛道,目无尊长的,不与别家小娘子比,就拿你妹妹姲姲作比,你有心使性子也得掂量该不该使性子,有没有使性子的资本,你若如姲姲那般懂事体贴孝顺,随你怎么使性子……”
“是吗?”顾瑜冷笑起身,“主母扪心自问,能做到自己所说的那样吗?”
“不能!”顾瑜自问自答。
孟氏愣怔住,动了动唇一时说不出话来。
顾瑜看着她眼神中多了丝同情,“若我说顾琇莹并非顾侯爷所说的母亲离世父亲心狠,而是他的亲生女儿呢?他对你的情深不过是一场……”
‘笑话’二字还未说出口,顾瑜便被孟氏狠狠扇了一巴掌。
“你真是无可救药!”孟氏喉间发出低吼声,看向顾瑜的眼神满是失望:“看来老太太说得没错,你是被邪祟附了身。”
“且在祠堂里好生跪着,待仙风真人过几日来府上将你体内邪祟驱散,你再出来。”
顾瑜重新跪回蒲团上。
她念及最后那点母女情分告诉孟氏真相,她不信便不信吧,她想宠着顾琇莹就宠着吧,只望她日后能得偿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