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跟我讲过,入了赶尸这一行,要积阴德,凡事都给自己,给他人留一分余地。
今天要不是我在这儿,二蛋子肯定会被无头鬼害死,既然都骑到脖子上拉屎撒尿了,那我也别藏着掖着了,说到底我也是人类,不能任凭妖魔鬼怪放肆嚣张。
经此一事,坟地的危机性彻底凸显了出来,有我带头,乡亲们也不害怕了,毕竟刚才的一幕幕印在了他们心里,他们认为我能行,是一根救命稻草。
就这样,我被簇拥着上了清凉山,那雄赳赳气昂昂的势头,别说厉鬼了,就是来一个魔王也得吓跑了。
可是到了坟地之后,我就咧了嘴,因为这片区域叫做五道坎,说白了就是一条深沟,你说这么多好地方不选,干嘛非选在这里?
老父亲对我讲:“当初闹饥荒的时候,山上的大树都被吃光了,山是秃的,死人不能见光所以就丢在了沟里,慢慢的就成了村子里的祖坟。”
我摇头苦笑,虽然不懂风水,但也明白这沟沟坎坎不是葬人的好地方,乡亲们有些畏惧坟地,不过仗着人多都要陪我下去。
我冲他们摆摆手,还是别费劲了,万一都被鬼上身,我可解救不过来。
下了五道坎,我看到满地都是高低不一的坟茔,有的竖着墓碑,有的垒着石头,还有的插着招魂幡。阿权的坟墓在中间位置,白色的纸钱泼洒的到处都是,似乎在嘲笑着什么。
我眯着眼睛在坟地里来回踱步,能感觉出这里的阴煞之气很浓,不过我没修炼过姑姑的鬼眼术,更不懂猫叔望气的法子,看了十分钟也没看出所以然。
我出了一脑门子虚汗,或许到了这时候我才醒悟,我真刀真枪的打鬼不成问题,但他奶奶的,要我找坟地的猫腻可就不行了。
怎么办呀?来都来了,给了人家希望,又叫人家绝望,这是犯罪啊!
就在我发愁的时候,山沟上突然有人说道:“当初不愿意掏钱学本事,现在怎么样?没本事,嘬瘪子了吧?”
我擦,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我扭头一看,发现人群中多出一个老头儿,这家伙黑脸膛,干部服,一手转俩铁球,正笑眯眯的看着我。
猫叔!
看到这老东西我心里就像开了两扇门,那股子兴奋劲儿止不住的往外喷洒。
他可是风水大师,有他在我就不用丢丑了。
不过他怎么会在这儿呢?
然而更加吃惊的是,猫叔旁边站着一个女孩子,牛仔裤,运动鞋,短款棉服,眉目如画灵韵如诗,大眼睛像小扇子一样扑闪扑闪的,还冲我挥手呢。
秋心?
我了个大日,她怎么也在这儿,我瞬间蒙了。
而五道坎上的乡亲同样诧异,对着猫叔和秋心指指点点。
我怕闹误会,就喊道:“没事儿,是我朋友,高手。”
正解释呢,猫叔和秋心缓缓走了下来,看到两人亲密的样子,我这榆木脑瓜子终于开窍了,闹了半天,秋心要找的干爹就是猫叔!
你说这世界多奇妙,好些想不到的事儿就这么赤裸裸的摆在你面前。
不过猫叔刚才笑话我来,他说我不愿意掏钱学风水,现在‘小娃娃拾炮仗,慌了手脚’。可我现在没功夫跟他扯这些,一个箭步跑过去,问道:“猫叔,秋心,你们,你们怎么会来这儿?”
猫叔和秋心对视一眼,笑的很灿烂,叫我突然生出了一种错觉,貌似他们在笑我傻!
“我们要是不来这儿,今天你无法收场啊。”猫叔唰唰转着铁球,举目望着这片坟地。
秋心冲我扮鬼脸,我一想到山洞里两人短暂的相处,心里就暖烘烘的。
不过猫叔这家伙把我急的够呛,你到是跟我说说啊,怎么就突然出现了。
猫叔双手一攥铁球,严肃的说:“这里的风水问题不大,但是多了点东西。”
多了点东西?
我正望着这些坟头,没觉得多出什么啊。
猫叔低声道:“先回去吧,人多眼杂,有些话不好说,等晚上咱们再过来,这是有人在玩儿阴的,在算计官庄镇!”
听到这话,我激灵灵打一寒颤,谁这么大能耐,用坟地的风水算计人?
后来我们三人爬上了五道坎,一众乡亲七嘴八舌的问我情况,猫叔给了我使了一个眼色,我心领神会。
“大伙儿别急,这坟地的问题不大,想要化解也没什么难的,只是今天准备的不充足,先回去再说。”
听到这话村民们大声欢呼,脸都红了,恨不得把我举起来,丢入半空。
可老父亲却疑惑的问我:“小师傅,他们两人是你的朋友?”
我点点头:“这是猫叔和秋心,这次解决坟地的事,他们也会帮忙。”
老父亲对猫叔两人另眼相看,赶紧道:“那回家,咱们酒桌上伺候着!”
猫叔笑面虎一样,对众人说:“乡亲们别这样,我本人就是一个风水先生,斩妖除魔是分内的事情,喝酒就不要啦,喝酒误事,不过大家盛情难却我也不好拒绝,这样吧,大家凑一千块钱,这事儿包在我身上。”
噗!
我一口血没喷出来。
这老东西怎么就认识钱?当着这么多人真好意思张嘴!
乡亲们也愣住了,然后就开始交头接耳。
我嫌丢人,张嘴就要说:“误会啦,误会……”
猫叔一把堵住我的嘴,瞪着眼睛在我耳边说:“误会个屁,这事儿没那么简单,收一千块钱天经地义,你要是当好人也行,那我不管了,你看着安排吧!”
我特么!
给我气的呦,我怎么就认识了他这种人。即便有风险,你也不能趁火打劫啊。乡亲们不容易,前后都花了三回钱了。
秋心笑嘻嘻的对我说:“风水先生也是要吃饭的哦,付出必须要有回报,这是亘古不变的法则。”
行,你们一老一少,合起伙来对付我,我咬着槽牙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时候乡亲们也商量出结果了,答应给一千块钱,当场就凑好了,交给了猫叔。
不过老父亲不放心,把我拉倒一旁,说:“说实话小师傅,我还是相信你,这猫叔到底行不行啊?”
我点点头:“你放心吧,猫叔比我厉害。”
“哎,有你这句话就行。我们不是心疼钱,就怕像前三次那样,问题解决不了,还搭上一条人命啊,这是造孽!”
说完话,乡亲们三五成群下山了,我看着这帮朴实本分的庄稼汉,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
“走吧,咱们也下山,天黑后再上来。”
猫叔一边数钱,一边招呼我。
我闷头走,故意跟他们爷俩拉开距离,总感觉这事儿办的不地道。
猫叔笑眯眯的拍我肩膀:“怎么了,这就不高兴了?你还是太年轻啊,我像你这个岁数的时候就知道钱很重要,不过到了现在我才明白了一个道理。”
我诧异的看着他:“明白什么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你说钱多可怕,所以我必须跟这种恶势力斗争到底!”
滚!
下山后,我们临时住在了老父亲家里,腾出了两间房子。饭菜都是人家张罗的。
吃过饭,我开始询问猫叔和秋心的事情,谁知猫叔一番话就把我镇住了。
“自从离开太常村,我就去沅陵县城卖古董了,本打算回来找你,但我好奇云台山的事儿,毕竟放出了汞体,你姑姑也被卷入了其中,我就寻思着上山看看。但是等来到梅花镇尸井后,发现深井已经被填死,周遭也没有任何汞体的痕迹。但是有天晚上,我发现了一个人,就是你口中所说的那个,带鬼王面具的家伙,他在半山腰作法,想引下天雷,劈一条成了气候的大蛇。”
我顿时瞪大了眼睛:“那天晚上你也在山里?”
猫叔愣了:“什么意思?你也在那儿?那我怎么没看见你。”
我一摆手:“我的确是去了,这么大的旱天雷瞒不住人的,但是我去了之后,就发现人和蛇都不见了。”
“看来你是来晚了一步,那道雷劈中了大蛇,但没劈死,蛇跑了,带鬼王面具的家伙就开始追,而我这时候跳出来,跟他打了一架,打掉了他的面具,但这狗日的,脸上还蒙着一层黑布,到底是没看清他的容貌。”
我天,我一直以为跟那个家伙搏斗的是大蛇,没想到是猫叔。
“那后来呢?”我赶紧问。
猫叔唰唰转着铁球,说:“后来我就去追他,一连追了好几天都没追上,也不知道他是什么变的,逃跑的功夫太厉害,后来我就寻思,他干嘛要作法劈蛇,有仇还是怎么的,这一耽误又是几天,后来一个生意上的伙伴碰见了我,说秋心来了,在沅陵县城等我,我立马就回去了,可是到了那儿一看,秋心贪玩自已一个人下乡了,随后才有天香山的遭遇。说起来我还得谢谢你呢。”
猫叔第一次跟我这么客气,我还有点不好意思呢,不过话说到这儿我就全明白了,真是无巧不成书。
秋心冲我笑嘻嘻的说:“我没想到你跟干爹是熟人,咱们真是有缘呢。”
我看着她那张曾明瓦亮的脸,话到嘴边也没说出来,心里长叹一声,别是孽缘就好。
后来我冷不丁问道:“那天你接到猫叔的电话后就走了,怎么一转眼却来了这里?”
秋心刚要张嘴,猫叔就哼了一声:“还不是找你啊,太常村的乡亲说你走脚了,目的地就是官庄镇,本来我们会先到,可是秋心半路上受了风寒,就停了几天。”
找我?
找我干鸟!
谁知猫叔说了一句话:“我找你是想跟你研究一下,带鬼王面具的人到底在搞什么。他先破坏梅花镇尸井的封印,然后又作法劈蛇,一身茅山派的手段,难道你就没寻思寻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