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为民问的,是他站在桐油鬼皮伞下的那片地方。
他刚才站在外面,四周还是明亮亮的天空。但是到了桐油鬼皮伞下,周围突然就一片漆黑,脚下的路也变的不到一尺宽。
我和胡为民被包裹在黑暗中,近在咫尺的地方,不知道什么东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胡为民问我是不是老鼠,我说阴路不是阳间,不可能有老鼠。
“仔细听,好像是什么东西在啃骨头。”
胡为民带着哭腔:
“还能是什么东西?这地方既然没有老鼠,那只能是鬼了。”
胡为民说着就打了个哆嗦,整个人都贴到了我的身上:
“山桥,这里的鬼能看见我们吗?它会不会过来吃了咱俩?”
我说:
“如果真有恶鬼过来吃人,你就把你的鬼砂饭团塞给它,先把它撑死再说。”
胡为民想笑,但是咧着嘴的样子比哭还难看:
“不能给这边的鬼吃太多,得留一些给行宫那边的鬼。”
胡为民第一次走阴路,虽然有我在旁边陪着,他还是一个劲打哆嗦。
我拍着他的肩膀安慰他:
“没事,咱们身上还有狗牙粉和糯米粉做保护,不用怕。”
胡为民还在哆嗦:
“山桥,你……你是怎么把这条路弄出来的?”
我晃了晃手里的桐油鬼皮伞:
“桐油鬼皮伞只要撑—开,收鬼,鬼入冥界。撑人,人走阴路。大哥,这把伞可是你拿的,你不知道这些吗?”
胡为民摇头:
“我只说这东西能对付鬼,没想到还能帮助人。”
我说:
“所有的东西都有两面性,只要利用好了,毒药也能救人。”
我和胡为民正说话,脚下的阴路突然晃动起来。
胡为民吓了一大跳:
“啥情况?是路要断了吗?”
我一把抓住胡为民的胳膊:
“阴路是凭空出来的,它没有根基。不过我们不能在这地方摔跤,阴路的周围都是无境冥界,掉下去就等于死了。”
胡为民一听,吓的一把抱住了我:
“早知道这里是这样,还不如留在鬼打墙里,起码不会死。”
我说:
“那不一定,晚上的鬼打墙,太阳出来就没了。但是白天的鬼打墙,我估计和无境冥界一样,直到把人困死为止。”
阴路晃动了一阵,又慢慢稳了下来。胡为民不想留在阴路上,左右看了看路的两边,问我走哪边可以去行宫?
我说:
“走阴路,最重要的是不能回头,必须看准一个方向,一路走到底。”
胡为民欲哭无泪:
“可是咱俩都不知道去行宫的路,怎么走到底?”
我说:
“不急,我已经让绣月去找路了,我们等她回来再说。”
过了一会,绣月回来了。
绣月是生魂,进不来阴路,只能看着悬在空中的桐油鬼皮伞说:
“二位哥哥只管往前走,渡莱山就在前面。”
我说:
“渡莱山有两个路口,等会到那里记得提醒我们往左还是往右。”
我站在阴路上也看不见绣月,只听她轻轻叹了口气说:
“恐怕二位哥哥去行宫前,要先想办法把渡莱山脚下的那些人救了才可以。”
我问绣月什么意思,绣月说:
“还是二位哥哥自己过去看吧,绣月也说不清那是怎么回事。”
绣月说着,就牵着桐油鬼皮伞往前飘去,我和胡为民跟着伞走在阴路上。
才走了两步,胡为民却突然停了下来:
“山桥,要是路上有人看到这把伞,会不会过来拿走?”
我笑了:
“要是真有人看见路上凭空飘着一把伞,估计吓都吓死了,怎么可能还有胆子过来拿?”
胡为民放下心来,脚下加快了速度:
“吓到别人也不好,我们还是快点走吧。”
到了渡莱山的脚下,我收起桐油鬼皮伞,四周的天色也再次亮了起来。
可我和胡为民却眼前一黑。
山路上,皇上的春猎队伍整整齐齐地排成两队。
他们有的牵马,有的举旗,所有人都保持着下山的姿势,但是却像是被定了身一样,停在原地一动不动。
胡为民上前摸了摸一个护卫的胸口,发现那人虽然没有呼吸,但是胸口还是热的。
“山桥,这些人好像没死。”
我说:
“死了就麻烦了。”
胡为民问绣月:
“皇上在哪?”
绣月说:
“皇上和一批宫女太监先回了行宫,但是他们和这些人一样,都是一动不动。”
山路上没有鬼味,也没有阴气。我和胡为民围着那些人看来看去,愣是没发现他们是为何不动的。
胡为民问我怎么办,我摇摇头:
“看不出来原因,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胡为民挠着头皮发愁:
“也没死,也不动,总不能就把他们留在这里不管吧?”
我说:
“先去行宫那边看看吧,要是能在皇上那边找到恶鬼,说不定这边的人就能救出来。”
我和胡为民匆匆赶往行宫,结果到了那边我俩又一次傻眼。
皇上还没进行宫的大门,他抬起一只脚准备跨门槛,结果就那么杵在原地,也是一动不动。
皇上的身后,是蒋怜儿和蒋莽。
蒋怜儿一脸傲气,蒋莽神色威严。只是他们也和皇上一样,都是保持着抬脚走路的姿势,一动不动。
这里也没有鬼味,也没有阴气。和皇上随行在这里的一百多人,像是被时间定格了一样,就那么静止在了原地。
胡为民说:
“不应该啊,如果真有恶鬼,它既不伤这些人身体,又不害他们性命,那它想干啥?”
我看着眼前诡异的一幕,心里突然生出一股不详的预感。
“胡大哥,你听没听过百鬼夜行?”
胡为民点头:
“听过,百鬼夜行是鬼界的一种仪式。是一批鬼进贡自己的怨灵,然后生出一个更厉害的鬼王来。”
胡为民说完又去看那些人:
“可是这些都是人啊,而且还是活人,他们和百鬼夜行有什么关系?”
我说:
“人死了就是鬼,我估计是什么东西正在等他们死去,然后再进行百鬼夜行的仪式。”
胡为民问我那东西是什么,我说:
“应该也是一只鬼,只是它能力不够,不能一次杀死所有人,所以才定了他们,等他们自己去死。”
胡为民把背上的法器摆在地上,说:
“那就别耽搁时间了,开始找鬼吧。”
我说:
“不用找它,它会来找我们的。”
这时,绣月突然问我:
“南大哥,百鬼夜行应该只要一百只鬼就够了,可是皇上的春猎队伍有上千人,那只鬼为什么要杀这么多人?”
我说:
“这我就不知道了,可能是那只鬼觉得好玩,也可能是它失手定住了所有人吧。”
就在这时,行宫里突然传出一声轻笑,紧接着一个女人的声音说道:
“这位小哥说笑了,我曲如屏费尽心机等这一刻,可不是为了玩的。”
我和胡为民,还有生魂的绣月猛地愣住:
“曲如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