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向众佛请求，我佛也允许了我就此离去。”
“本来，我是想就这么默默的离开，起码我们彼此可以，少些不舍的情绪，但想了想，我还是做不到如此的冷漠，做不到就这么一声不吭的走。”
“所以，今天召集大家，便是想简单的告个别，就像那凡间的人家，一家人聚着聊聊天似的。”
“顺便再让我摘下去，摘下这金山寺住持的身份，空出个位置，还给大家一份前进的动力。”
此话说完，玄离心中提着的，纠结的那颗心啊，终于还是落了下去，跌在最心底，跌成了定局，
使他忍不住的轻笑起来，笑啊笑，忍不住，笑的那眼睛都眯了起来，笑的那眼角都闪烁着泪光，笑的整个人都有些痴了。
空气带着玄离的笑声，而台下的众僧们，却都严肃异常，他们面无表情，只是那额头上冒起的青筋，与那互相咬的“咯咯”作响的牙齿，在表达着他们内心的不平静。
“为什么……还俗……”
“师尊……”
“为什么如此……就要离去？”
话，根本就入不了众僧的耳朵里面。
他们只听见那从玄离的口中说出的“还俗”二字后，耳朵便聋了，这心神啊，就犹如晴天霹雳般，震的心肝疼啊……
广场上，金山寺过万佛门子弟，心里是惊慌了，面目也难过着，可他们却皆都闭口不言，却皆都无言可说，
只是过去种种与师尊相伴的回忆，在此刻间，堵在心里，卡在喉咙里，却怎么使劲，也说不出来口。
语散顷刻间，全场寂静。
这过万光头的和尚就这么安静着，寂静着，静到那落针可听的地步，寂静到，那心中充满悲凉。
寂静到仿佛持续了三个瞬间那么久，直到风吹叶动响，他们这才像激起万层浪似的，惹来一片的哗然失色！
这一刻，他们的表情有疑惑，震惊，更多的却是茫然，师尊的传道，讲课，收留，给他们开悟，那恩情和那再生父母无异。
此番师尊欲走，就这么一走，对他们而言，便是孩子失去了父母，家里失去了顶梁柱，便犹如那人的躯体，失去了主心骨，这让他们如何舍得，如何让心不疼啊……
顷刻间，众僧控制不住神情，不禁都流露出百样神色，却都无一例外的，在道尽一种难以置信，在诉说一种不舍，无声的，就像是在对着玄离哀嚎般，只求挽留。
“大家说话呀，都说一说话，趁我还在这的时候，说啊……”
“可骂，可抱怨，可……什么都可，尽管畅所欲言，何必安静到那么让人伤感呢？”
“这只是一件小事而已啊！”
然而玄离却像是听不见众僧的无声的哭喊般，他见众僧安静，便就鼓舞着大家，企图改变这伤感的氛围，却发现什么也改变不了。
“起码哭一哭也好啊……”
或许，在他说出“还俗”的那一刻，对于金山寺而言，对于众僧而言，都不是一件喜事，而是难过之事。
“或者和我一样笑一笑。”
于是，只剩玄离在发出笑声，只剩他独自一人坐在高台上轻轻笑着，轻轻的笑着。
笑的他的泪水打湿了双眼，笑的他面前的景色模糊，模糊到再也看不清为止。
此情此景，就像那梦境未来的时光，他被因小青的心魔害的心神不宁，不得已遣散众多弟子那般。
那日的景色，也和今日无异。
众僧被赶走时，也是像今日一样，如此的安静，井然有序的离开。
于是玄离的笑声变了，笑的如同尖锐的铁器般，刺的他和众僧的心啊，一时间如同破洞的气球般，对着天泄了气似的飞啊，冲啊，直到气球没了气，落在不知道何处的地面，变得皱巴巴，变得再也无人问津为止。
往日的难，今日重现，这两者结合，让玄离的笑声愈发虚弱，随之，他就像卡了壳般停了声，嘴唇微动，却再没笑出来，只剩冷漠。
“过去，众僧走。”
“今日，我走。”
“时也命也，时也命也……”
此刻，就在众僧沉寂在悲伤氛围之中时，他的身影消散在此地，只剩高台还在，却已无法海身影。
他还是就这么走了，走的一声不吭，没有与众僧吐露离别。
而在走到寺庙门口时，玄离却停下脚步，似心有所感般，他的掌中变化出金钵，里边放出了那白毛鼠妖。
鼠妖落地，变化作道人身影，见到法海，他立马害怕的跪倒在地，跪在法海僧袍脚下，却不敢多说言语。
而此时此刻，玄离见他，也是心神复杂。
因为那梦境未来，时光的命运线里，当他还是那狠心法海时，遇到此妖，便是雷霆手段。
他曾经唤出金毛吼，将这鼠妖咬碎了吞入腹中，让他惨死在当场，只剩一缕无念的神魄重回到那六道轮回。
而此刻，他的命运已因玄离的到来，因玄离手软而改变，而活了下来。
“也罢。”
“那日我收了你，今日我便放了你。”
“那时你因财遭劫，被我捕获，此时，便就留你在此地做个散财小僧，去庙里领香烟，在外面送施主。”
“送到那管烟的和尚摇头为止，你便重新自由，可好？”
“好，好，白毛鼠谢过法海高僧开恩。”
“便就此依高僧所言。”
说完，那白毛鼠便浑身一抖，变化作贼眉鼠眼的小僧装扮，向着那金山寺内走去，去向那管事的俗家弟子报道。
见此事已了，玄离这才微微一笑，目光向着这金山寺外陡峭的石台阶看去，只见他缓缓出脚，这迈出一步，便远离过往一步。
直到他走到山脚下，望着那离开金山寺的水面，波光粼粼的，平平稳稳的，他才心有所感，脑海内响起那日蒲团上众佛对他的话语。
“法海，你走吧。”
“至于这金钵，金碗，佛珠，便也就当做你此生对金山寺，对我佛门的贡献，一并的带走吧。”
“醒来后，你可随你的心意而活，而我，也会从你的心尖离去，从此不再是你的佛，这往后的路啊，你就自已去走，好自为之吧。”
“阿弥陀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