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佛慈悲。”
“法海虽身已不在佛门,但佛理将永远在心。”
此时心中遗憾,无人能比,无人能知。
回想佛音,玄离只觉得嘴唇的微颤,但他只能闭上了眼眸,攥着发抖的手,在这山脚下,一甩僧袍,装作潇洒的离去。
“却永不忘佛的……”
“相伴……”
可话虽如此,玄离却还是忍不住的一步三回头,那一刻,他仿佛看到了,看到了仿佛那上山的石台阶上,有一名小男孩,在费力的向山上走去。
他年幼懵懂,却心向朝气,志向远大,此刻,他也好似心有所感的,缓缓的转身与他对视,皱着眉望向玄离,他问:“你要去哪?”
玄离答: “下山,去走我认为最好的路,你呢?”
“上山,去走我认为最好的路。”
随后,那小男孩挠着脑袋,手指在发丝间抚过,他不解的问:“我要到山上去,你却为什么要下山?是山上不好?还是众佛们欺负你了?”
“没有,都没有……”
玄离摇晃着光秃秃的脑袋,他微微一笑,似乎回忆什么似的,半喜半悲的笑着:“他们很好,他们都对我很好,他们什么都好……”
“山上,有佛教我佛法,有佛赐我神通,有佛伴我心尖,佛对我宽容,总会苦口婆心的,为我指向乾坤大道。”
这话说的,小男孩只觉得心尖痒痒,他看向山顶,山上的寺庙似乎在发着光,让他眼里的向往更甚,
所以,他反而更加疑惑的看向玄离,问道:“那为什么下山,是我的话,我会住在山上一辈子。”
“嗯,我也在此住过一辈子,但这一辈子,我想要试着自已走。”
小男孩问,玄离就答,玄离问,他也会绞尽脑汁的答,这一大一小,就这么隔着中间足足十八层石台阶,一低一高的,相互聊着天。
听着玄离的回答,男孩若有所思,但他还是不相信的摇了摇头,问道:“心尖没佛走的通?”
而玄离只是笑了笑。
“心里有佛就行了。”
他们想到什么说什么,畅所欲言,没有任何的章法,犹如当年幼时,小男孩顺着我佛的指引,带着迷茫的神色上山,佛为他解惑一般。
“难以置信。”
小男孩摇了摇头,但最后他还是叹了口气,向玄离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那好吧,那你可还记得,这上去下来,共花了多少岁月时光?”
“已足足过去,一十八年的时光!”
玄离没有犹豫的答。
“原来这么久么……”
小男孩喃喃自语一句,没有告别,随后转身向山上走去。
“短的很,时光逝去,其实短的很。”
而玄离也呢喃一句,望着小男孩费力往上爬的背影,目送着他上山,他眼波流转,人却不为所动。
上山下山,时间因果轮回交织,好像那一个人生的不同时刻,唯一的接触,就是那某一刹那间不经意的擦肩而过,
唯有此刻,一瞬间的心有灵犀,互相回眸相视之下,才能产生契机,跨越那漫漫时光长河,让彼此相遇。
而转身,便不再过去……
而是未来。
玄离回眸一眼看去,只见水面驶来一叶扁舟,上面有他熟悉的感觉,也走出了让他期盼的人影。
“大和尚!”
“玄离大和尚!”
小青站在船头挥着双手,蹦蹦跳跳的,兴奋的喊着他的名字,一旁还有伴在妹妹左右,安静的没去打扰他们相遇的小白。
“师傅,师傅!”
然而这时,那船里却突然蹿出一个脏兮兮的和尚,他越过小青小白,哪怕船离岸还远,他也跃出船只,落入水里,着急忙慌的向玄离游来。
出了水面,那水将他身上的臭味洗去了不少,他也来到了玄离面前跪下,第一句话就是:“师傅我悟了。”
“原来是相一啊,你似乎变了很多。”
玄离看着身下的相一和尚,忍不住笑出声,他将他扶起,语气柔和的说道:“说说看吧,你又悟了什么?”
“我已经知晓,那日您让我们上晚自习的意义了!”
“嗯?”
玄离皱起眉头,他回忆了一下,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可那又有什么意义,不过是着急忙慌下的胡言罢了。
不过好在,玄离是出了名的能装,他只是微微一笑:“知晓就好,切记在心!”
“是!师傅!”
“但我还有其他问题,一共三个问题。”
“师傅,究竟什么是妖,什么是佛?”
“善者是佛,恶者妖魔。”
玄离回答的没有犹豫,这问题对他而言太简单了。
“那他们呢,是妖是佛?”
但那相一和尚却突然一指,指向那船上的青白二妖,把上面的小青小白指的一愣一愣的。
这个问题有些难度,饶是玄离也微微皱起眉头,不过他还是想出了答案,微微一笑的答道:“清心者所见是佛,世俗者所见是妖。”
“可她们尖牙利嘴,蛇尾人身也能算是佛?”
“不算,但佛法浩瀚仁慈,妖自然也能习得佛法,心怀佛理。”
“实际上,世上该除的是恶,而不是妖,妖也并不能代表恶,一个人物坏不坏,看的不是他的种族,而是他的行为。”
玄离的话说完,相一犹如醍醐灌顶般,他茅塞顿开,仿佛恍然大悟般。
“师傅,我明白了。”
“师傅,最后一个问题。”
“您能告诉我,什么是爱吗?”
“爱啊?简单的很。”
玄离乐呵呵一笑,这可太简单了,对如今的他而言,太简单了,他一甩僧袍,越过相一和尚,向着即将靠岸的船只走去。
“等你什么时候你想还俗了,就什么时候遇到爱了。”
相一和尚思考着这句话语,突然他一个踉跄,惊醒过来,有所顿悟的向玄离的背影看去,眉头紧锁,神色却是慌乱不已,眼中带泪……
“难道师傅你……”
“哈哈,你想的没错,我还俗了。”
玄离洒脱的跳上了船,在上船的一瞬间,他身上的僧袍变做金白纹交织的玄衣,那乾坤袋中的金钵变做木戒指,佛珠也变化成木护腕,佩戴在他的手臂上。
他上前牵起了小青的手,向白娘子点头示意,可嘴里小声说出的,却是:“走吧,我们快走吧。”
“走的快一点,果断点,不然我怕我会不够洒脱……”
很快,船只便行动起来,载着归意和爱,缓缓的向金山寺驶离,来的匆匆,去也匆匆。
只剩相一和尚一脸郑重的朝着那远去的船只行师礼,他席地而跪,连连在地上嗑了三个响头,
嗑完也不见站起,而是定着跪姿,让头就这么与地触碰,只是那颤抖着的身子,直到那船只远去,消失在眼前,他才发出了啜泣的声音……
而玄离此刻,却面色温和的坐在船上,平平静静的,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的一样,青白二蛇也很识趣的没有发出声音,使得水面上只剩船夫大叔独自一人划桨的声音,和船桨淡淡的划过水波的荡漾。
直到金山寺佛音浩荡,过万众僧齐声朗诵着经文为师尊送行,直到厚重的佛经从寺里传出,落在船只上,落到所有人的耳朵里。
那玄离才抬起头,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耳边只剩那朗朗诵经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