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个人，无疑会是林瑾栀。她把那张律师函扔在他桌上：“是肖玮让你这么干的吧。”
张总监嘴里吐出一团眼圈，带着难闻的味道，林瑾栀微微蹙了眉。他倚在自己的椅子上说：“是又怎么了？”
“他开出什么条件让你答应了？”
她今天来，颇有些质问的语气，张总监难得没跟她计较，反倒还让她坐下，给她倒水喝。等一切都处理好时，他才坐下，慢悠悠的道：“不要这么激动，说不定我们以后会是一家人。”
林瑾栀恶心的看了他一眼：“你什么意思？”
“肖玮找我说，本来只是想斗垮慕北深，没想到连累了WT，他很过意不去，所以想拉我跳槽去他的传媒公司，不过条件是，必须要起诉你。”
林瑾栀手掌心冒出了冷汗，但眼神依然锐利。
“他也料到你会来找我，所以让我先跟你摊牌，免得以后都是自家人，有秘密不好。”
林瑾栀冷笑一声：“我有说跟你是自家人吗？”
“当然，你可以不承认。但，你不能再让那位为你操心吧。”
“你什么意思？”
“如果你进了监狱，他还要花时间去想办法为你开脱，到时候分身乏术，你也不忍心吧？”
林瑾栀沉默了。
张总监早料到她会是这种反应，继续煽风点火说：“当然，肖总也并不是跟你过不去，他只让我告诉你，如果你答应跟他合作，到时候他对付慕北深，你对付韩筱。刚好，一举两得。”
林瑾栀想都没想就吐他口水：“你做梦！”
张总监并未在意，反倒提醒说：“肖总还让我告诉你，如果你不答应，他会害慕北深更惨。而慕北深从来都不还手，任由别人折腾他，你说到时候，倒霉的会是谁？其它具体的，你还是去跟他当面谈吧。”
林瑾栀气的手都在颤抖，就连嘴唇都闭不上了，她还从来没被这么威胁过，咬牙切齿说：“面谈？好啊，那你告诉我他的位置，我当面回复他。”
张总监打了下响指，心情很是愉快，大概是想他以后能去肖玮手下做事，心情难免激动。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在上面写好了地址后递给林瑾栀：“今晚八点。”
林瑾栀瞪了他一眼，从他手里接过，一口气出了这个了无生气的地方。
她本来想直接就去找肖玮跟他说明白，拒绝这门烂合同的，可一想，慕北深应该比她更有主意，于是又给他打了个电话过去。
等她刚一把事情陈述完，那边安静了几秒钟后，慕北深笑着说：“答应。”
她以为她听错了，不可置信的问：“你确定吗？”
“他既然找你，那就是要对我下狠手了。自然也得找个内应，如果你能去带点情报回来，我们或许也不会吃那么多亏。”
林瑾栀傻眼了：“你真是这样想的吗？”
“当然。肖玮这么英明的人，我们得防着点。”
有一刻林瑾栀以为自己打错了，退出去一看，确确实实是慕北深本人。想起以前他宁愿坐牢也不愿为自己辩解的事情，这个他，是真实的吗？
挂了后，林瑾栀按照慕北深的要求，给自己打气，然后先回家整理了一番。
距离八点还有几个小时，她可以先化妆，然后整理好去跟他谈这笔“合作。”
七点五十，林瑾栀早了十分钟到场，但没想到的是肖玮已经到了。
他看到了她，笑着招手说：“请坐。”
这样的场面像是在演谍战片，林瑾栀有些心虚，就连手心都布满了汗。
肖玮说：“想喝什么随便点。”
她怕自己到时候喝了咖啡糊涂，于是吩咐说：“我喝白开水就好。”
他没拒绝，让服务生去端了杯白开水。林瑾栀一路上没喝水，这下倒也是真的渴了，抱着就开始大口大口的喝。
肖玮一边看着她喝，一边说：“既然你肯来，那我就把话挑明了。韩筱如今回来，真是老天祝我，当初在她那里的挫败感怎么也挥之不去，要是能赢过她，我也就没什么遗憾了。”
“难道你活着就是为了赢过他们？”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不知道他的内心有多变态，林瑾栀在心里狠狠地将他鄙视了个遍。
“如果不赢过他们，我就注定是个失败者。”转而他又把目光看向她：“所以我需要你，帮我留意他们的一举一动。”
林瑾栀冷笑：“可你知道我对他的感情。”
“这构不成威胁，我只要你帮我对付韩筱就可以了，如果你不逼走她，那慕北深永远不会是你的。”
“这么说你有办法？”
肖玮端起点好的咖啡品了一口，语气淡淡的说：“办法自然是有，但是我需要你把慕北深的行程，以及行踪，还有策划案，都发给我，作为交换条件。”
这下林瑾栀笑了，她看了肖玮许久，他说话依旧很轻，跟风一样，脸上的皱纹好像更多了，唇色重的让她恶心。不过为了把这出戏唱好她还是说：“可这怎么都不划算啊？我暴露他的隐私，你拿什么帮我赶走韩筱？”
肖玮笑了，脸上的褶子被扯起来，很是难看：“你呀，就是太年轻了。如果慕北深不出事，他怎么会怀疑身边有内鬼呢？一旦怀疑有内鬼，他最先会怀疑谁呢？”
好狠毒的心计，林瑾栀却笑不出来，藏在衣服里的手止不住发抖。
肖玮云淡风轻的继续说：“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只是想赢过他，不会让他身败名裂的。”
林瑾栀哪里会信，还是故意问他：“你能担保吗？”
“当然。”
肖玮不给林瑾栀继续说话的机会，继续给她灌输信息：“如果你不这么做，等将来有一天他们结婚了，你会后悔的。”
会吗？林瑾栀在心底质问自己。
可就算会有那么一天，她也不想背叛他。
“好，我答应。”
——
回去后肖玮的那一番话对林瑾栀来说不会没有作用，她忍不住又开始胡思乱想他们会做什么，以及，慕北深此刻在哪里，会不会是和韩筱约会。
会不会旧情复燃呢？这是林瑾栀脑海里时常会蹦出的想法。
以前她把对慕北深的感情压抑到最低了，尽量让自己不去想他，可如今真的当事情发生时，心中的最真实想法却骗不了她。
她还爱，并且非常爱。
她承认还是有点不想见到韩筱的，至少每个人在面临一个跟自己爱过同一个人的女人，就会产生戒备。
当这些念头冒出来时，林瑾栀才意识到自己有多可怕。
她承认，之前她一直在逼着自己控制对慕北深的感情，可如今韩筱的出现打乱了她所有想法，令她方寸大乱。她开始胡思乱想，他们会不会重新在一起，又或者，她真的一点希望也没有了。
正想着，教授的一通话让她不得不把这些乱麻一样的感情问题放在一边。
“瑾栀啊，打扰你了，就是想告诉你，你的那篇论文初审已经过了，英国那边已经交去终审，等结果一下来，我会通知你的。”
林瑾栀这才想起来，之前给教授送了一篇论文去，立马道：“不打扰，麻烦您了，有消息您就打给我。”
“会的。不过据上面说，你这篇文章是真不错，都止不住的夸你呢，我想终审也应该可以，加油。”
“教授您太抬举了，我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谦虚了。不过依我看，你可以先准备好换洗用品，到时候一过终审就得赶着去报道。”
“好，谢谢您。”
挂了电话，林瑾栀才缓过神来。
这也许，是她最后一个机会了。
有些爱没有所起之时，便足以潆绕心间，伴随东升日落，直至荒芜末年。
——
所有事情都已经忙完，慕北深和林瑾栀都歇了下来，只是她心里有主意，不想这么干等着，索性这天她好好装扮了一下自己，先是从衣柜里挑了件浅色针织衫，而后又跑到梳妆台前给自己描眉。她不经常化妆，大多时候都是素颜，因此也对化妆这方面不怎么懂，描了半天才画好一只。
快晚上八点左右，林瑾栀约了慕北深到川大，声称自己有事想跟他谈，慕北深欣然接受了。
风把柳枝吹得沙沙作响，树下呈现出人儿站着的倒影，随着过往稀疏的人群，有许多只脚都踩在她的影子上。林瑾栀穿的单薄，初春的天气是真冷，冷的林瑾栀抱着自己的胳膊直跺脚。
慕北深不知从什么地方出来的，语气中带有些淡淡的笑意：“找我什么事？”
这一声把林瑾栀吓了一大跳，她转身，刚好一股凉风把额间的细发吹起：“哦……没什么，就是想和你聊聊天。”
“聊天可以微信。”
这无疑打击了林瑾栀今天给自己鼓足的勇气，眼神立马暗淡了几分：“也不算……就是有些事情想和你说清楚。”
慕北深点头，带着林瑾栀往校园四周逛，路上他道：“这里真是一点也没有变，和我们当初上学时一模一样。”
是啊，林瑾栀也觉得，是一点没变，可是人却变了。
她忽然有些伤感，把手背在身后，和慕北深肩并肩走在一起，最后一次来这里，还是离校的最后一段时间，时间一晃就四年了，只是那些时光再也回不去。
“你有回来过吗？”
慕北深挑眉：“有。”
这下林瑾栀惊了：“什么时候。”
脚下是石子路，周围有操场，这个点打篮球的不少，可也不会破坏这份只属于两个人的安宁。慕北深缓缓道：“不记得了，回来过很多次，只是找不到当初那种感觉。”
是因为没有韩筱吗？林瑾栀苦笑。
“是吗？可是我从来没回来过，因为没有我想见的人了。”她说。
慕北深淡笑不语。
时隔四年，林瑾栀再次和慕北深走上这段校园路，没有韩筱，只有他们，篮球声不停歇，前方是一片休息区，坐着的大多数是情侣，林瑾栀提议：“有些累了，坐坐再走吧。”
她找了一片安静的地方，挨着慕北深坐了下来。四周没有灯，只有远方投射过来的些许微亮，她看不清他的脸，但却能真实的感觉到他的存在。
许久后，林瑾栀才低着头说：“昨天教授打电话来说，初审已经过了，会递交到英国终审，如果都过了的话，我会离开中国去求学。”
慕北深当即就反应过来，问她：“是论文那件事？”
林瑾栀应了一声。
“这也好，进修本来也是件好事，你年纪尚可，等留学回来找工作也会有更多选择，到时候可以找个对你好的人嫁了。”
林瑾栀心里哽住了，不知是喜是悲，那件事就像哽在喉头，被他这一句话击溃，让她不知该如何抉择。
最终，林瑾栀还是决定说了，有些话她今天必须说个明白，她搓着自己的手指，夜色里她的声音就如一片纸：“我不知道你对我是什么感觉，可是我想告诉你，从大学开始我就喜欢你，从春夏到秋冬，不分昼夜，不论时间，尽管我知道你心里的人不是我，我也在尽力压抑自己的感情，我拼命告诉自己，以后也会结婚，那个人不会是你，我应该学会去顺其自然，可是韩筱回来了，我很清楚，我对你的是什么样的心思，我想，既然我爱了你四年，那我也有勇气继续爱你三年，等走过七年，我想我还是会一如既往的爱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