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太上皇,欲复立太子,谁赞成?谁反对?”
听到这话的众臣,无不瞠目结舌。
难以置信!
简直太令人震撼了!
李世民是那么的不敢相信,神情错愕的仿佛失去了思考能力。
他怎么也没想到,李渊会来这么一出。
他本以为李渊之前的复仇,是对自己的不满,是对满朝文武的怨恨。
可是如今,他忽地发现,自己还是小瞧了父亲的报复心。
他明知道自己对当年没有立自己为太子之事耿耿于怀,还故意在自己伤口上撒盐,重提立太子之事。
他到底是有多恨自己啊!
明明受伤最深的是自己啊!
李世民只感觉自己胸口被人重重的捶了一拳那般,痛苦不已。
满朝文武更是脑袋一片空白,吃惊地瞪大眼睛,简直无法相信的看着李渊。
太上皇立太子,历史上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打算让太子跟皇帝打擂台吗?!
这也太绝了吧!
要知道,太子的地位,仅次于皇帝,拥有自己的,类似于朝廷的官僚系统,如太子詹事,太子卫率等。
别的不说,就说当初的李建成,其东宫卫率,足有两千人。
与之相比的秦王李世民,其秦王府,天策府,总共加起来也才八百人。
可以说,太子与皇帝之间,名义上是继承者与被继承者的关系,实际上却是敌对关系,竞争关系。
因为历史上不乏皇帝与太子,为了争取更多的权力,导致的流血事件。
如今,李渊要复立太子。
着实把众臣吃了一惊。
因为很难有人能猜透,李渊这样做的目的。
所以,众臣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明明张着嘴,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直到李渊皱起眉头,再次开口,沉沉地问:“你们都哑巴了吗?”
“如果都不说话,朕就当你们默认了....”
“太上皇!!”
谏议大夫王圭站了出来,奋然挺身道:“立太子,乃皇帝之事,纵然您贵为太上皇,也不能插手此事,否则动摇国本,于天下不利也!”
“是啊太上皇,您之前不是说了吗?不与皇帝争权,立太子乃皇帝的权力,您不可食言啊!”韦挺也跟着站了出来。
“荒谬!”
韦挺的话音刚刚落下,李神通就冷呵出声道:“谁说立太子就一定是皇帝的事?谁说太上皇立太子会动摇国本?太子本身就是国本!”
“呵呵....”
裴寂笑了:“太上皇不以臣等愚钝,征求立嗣大计,此乃大唐国脉之基,社稷永固所系,有何不可?”
哗!
此言一出,全场为之一静。
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等秦王府,天策府臣子,不由纷纷看向李世民。
倒不是说,他们反对立太子,而是李渊立太子,对李世民的影响,不可谓不深。
要知道,李世民当初跟李建成、李元吉他们争斗的时候,就深受太子的迫害,如今当了皇帝,还要受太子的挚肘,他如何能忍?
所以,在房玄龄三人看向自己的时候,李世民的脸色就已经很难看了。
只见他用一种低沉而略带嘶哑的嗓音问:“父亲这是何意?”
“刚才不是说到公平正义吗?”
李渊淡淡瞥了眼李世民,道:“既然杀一人,救两人,是公平正义,那立一太子,让大唐宗室,再无争储之祸,岂不也是公平正义?”
说到这,顿了顿,又接着道:
“我上次立太子,没有过多征求大臣们的意见,这一次,既然你废了太子,我想,国不可一日无储君,所以,先征求大臣们的意见,再复立太子,有何不可?”
“这....”
众臣闻言,不由面面相觑。
李渊的解释,也算有理有据。
李世民废了太子,大唐现在已经没有太子了,李渊作为太上皇,按理来说,也是有资格立太子的。
而且,他也不是独断专行的立太子,首先征询的是大臣们的意见。
可李渊的解释,明显不会被李世民认同。
却听他不容置疑地道:“我现在是大唐的执政皇帝,立太子的事,当由我说了算,就不劳太上皇费心了!”
“呵,这可由不得你!”
李渊冷笑一声,随即再次环顾众臣,道:“有些事,不上称,没有四两重,可若上了称,千斤都打不住。古人云,得人心者,得天下,何谓天下?天下人之天下!”
“既是天下人之天下,那皇帝坐拥天下,立太子乃国本,岂是皇帝私事乎?”
轰隆!
此话一出,众臣为之一震。
就连李世民,都不由对自己父亲刮目相看。
李渊这句话,与当初魏征告诉他的,天子是为天下而设的,并非天下为天子一人而设的,一个意思。
就是说,立太子是天下事,是公事。
公事,自然要公办。
这若是换做李世民,说出这番话,众臣还可以理解。
毕竟李世民能做到公私分明。
可若是李渊.....
说实话,以前的李渊,很喜欢将私事与公事混在一起。
比如李渊喜欢玩。
即使当了皇帝,也经常打着公事的名义,四处游玩。
就是前线还在打仗,也没有让他放弃游玩的乐趣。
可是如今,李渊竟大义凛然的一心为公,由不得他们不震惊。
然而,令他们震惊的事,还没有完。
只见李渊稍作沉吟,便抬步走在殿内,一步一句地道:
“南渎之水,清,西渎之水,浊。”
“南渎在奔流不息,西渎也在奔流不息。”
“南渎之水,灌溉了两岸数州之田地,西渎也灌溉了数州两岸之田地,要想天下太平,只能不因水清而偏用,也只能不因水浊而偏废,自古皆然。”
“二郎不懂这个道理,劝朕废西渎而改用南渎,朕岂可乎?”
“这....”
李世民听到这话,整个人都惊呆了。
他不无痛苦地发现,以自己二十九年的人生阅历和十一年的从政经验,在李渊面前,是多么的渺小。
原来自以为能比父亲做的更好的自己,在父亲面前,不过只是一个笑话。
原来父亲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昏聩,他明白,他其实什么都明白!
那他为什么还要坐视自己跟大哥,四弟他们斗?!
“反之,西渎一旦泛滥,便需要治理,这便是朕,为什么将建成,元吉定为反叛者,贬为庶人的原因。”
“再反之,南渎一旦泛滥.....”
说到这里,看了眼李世民,李渊又平静地道:
“作为太上皇,朕已经逊位,本不应该插手国事,但二郎当皇帝这半年多,将大唐的天下,搞得乌烟瘴气,这便是朕要站出来的原因!”
轰隆!
众臣无不震惊。
这还是咱们认识的那个太上皇吗?
他怎么能说出这么英明神武的话!
他将李建成,李元吉比作西渎,岂不是说,李二陛下是南渎?
西渎泛滥需要治理,南渎泛滥,不也需要治理吗?
难不成,立太子是假,废皇帝是真?
想到这个可能,众臣无不头皮发麻。
“魏征!”李渊冷不防的喊了一句。
魏征当即站了出来:“臣在!”
“你对朕立太子之事,可有谏言?”
“这....”
魏征迟疑了一下,然后看了眼李世民,道:“太子确乃国本,臣不可不慎思,亦未敢不慎言。然则,为人臣者,忠信而不谀,谏争而不谄,臣不敢以私抉择,不敢以私取与也。”
“说明白点!”
“呃....”
魏征嘴角一抽,而后不禁露出一抹苦笑:“太上皇欲复立太子,不知复立太子的人选,是否有参考?”
“没有参考,朕心中只有一人!”
李渊淡淡一笑,然后将目光落在李承乾身上,道:“朕孙儿忠孝仁义,古之少有,聪明伶俐,乃朕嫡长嫡孙,朕甚是喜欢,故欲复立其太子之位!”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什么情况这是?
你们父子闹着玩呢?!
一个废太子,一个立太子,还立的是同一个人!?
然而,还没等众臣表态,李世民就第一个站了出来,愤然道:“我反对!我坚决反对立承乾为太子?!”
“为何?”
李渊淡淡地反问道。
李世民看了李承乾一眼,冷哼道:“他之前自请废太子,将太子之位视作儿戏,如今再被立太子,德不配位!”
“是么?”
李渊眉毛一挑,然后环顾众臣,冷冷一笑:“你们也是这样觉得的么?”
“你们真的觉得,承乾德不配位么?”
“你们真的觉得,嫡长嫡孙.....”
“太上皇——!”
李渊的话音还未落下,魏征的声音就骤然传来:“臣赞成,复立中山王为太子......”
“魏征!!”
李世民急忙大吼,打断魏征,目欲吃人:“你敢!!”
“陛下!!”
李世民的话音刚刚落下,身后就传来了一阵山呼。
他不由扭头看去,只见房玄龄,长孙无忌,杜如晦等人,都站了起来,就连瘫软在地上的尉迟恭,也勉力的站了起来。
“你,你们要干什么!!”
李世民瞳孔猛地一缩,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这帮臣子。
一种不好的预感,瞬间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