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好像捅破了窗户纸一样,直直扎进了简鹤心里。
沉默许久,简鹤才站直了身子:“从前我是怨的,但三年之后我就不怨了。”
这三年应该是简鹤最难度过的三年。
盛武帝和殷帝的在皇城的战争在史书上被称作盛武降殷。
从简太傅的嫡子到如今人人都能踩上一脚,盛武降殷让简鹤失去了家,失去了世家身份,失去了父亲。
如简鹤一样没有被处死的世家子弟并不止他,但大多都赴死家中了。
所以,简鹤的苟且偷生,也是被人嘲笑的一大‘罪名’。
“为何?”
简鹤左手抬起,指着外头。
“因为这里,住在这里的百姓,大多都是乞丐,流离失所的人,可他们的日子越来越好了,有了属于自己的家,只要努力,就可以活下去。殷帝在位时,皇城之中尚且有饿死冻死的人,更别说皇城之外了。”
简鹤说这话时很坦荡,直视着孟何君的眼睛,没有丝毫逃避。
在孟何君扭头往外看时,简鹤继续说:“明君开盛世,这才是我父亲想要的盛世。殷帝的时代,属于世家,盛武帝的时代,属于百姓。”
盛武帝从前只是个官职很小的武将,他清楚地知道世家之中的腐败、龌龊。
“你寒窗苦读多年,为何没有入仕?”
当然,孟何君问的是殷帝在位时。
如今盛武帝不要殷帝的朝臣,那些人官官相护,是披着官袍的禽兽。
这也是为什么得知贪污后,盛武帝大怒的原因,连对忠义侯秦良都毫不手软。
因为殷帝败在输了民心,所以他不会走殷帝的老路。
“我与父亲意见相左,不可同朝为官。”简鹤收了手:“公主若是没有其他事,我还要继续抄书。”
孟何君站了起来:“还有一事,你今日便收拾收拾搬到我府中,伤好之后再行离去。”
不是善心大发,而是温清洲要救简鹤,孟何君不想那些毛头小子误了温清洲的事儿。
简鹤沉默了一下,倒是没有倔:“多谢公主,那简某便叨扰了。”
话落,他拿着刚刚抄书的东西进屋,叮叮当当收拾了些换洗衣服以及之前温清洲给他的治疗东西。
孟何君原本是想一道回去的,可金刃突然现身,这是有事要说的意思。
等简鹤出来,孟何君才吩咐道:“你和清秋一起回府,她自会安排。”
看了一眼突然出现的金刃,简鹤没说什么,点点头跟着清秋离开了。
待人走远,金刃才说:“宫里传来消息,圣上命人送兰妃去青莲寺修行。”
兰妃,本名林兰,是林鸿的女儿。
前两天林鸿才死,这事儿盛武帝大怒,兰妃居然没事,还出宫修行,这意味着风头过了还是能回宫里。
事出反常必有妖,孟何君抬步往外走:“走了多久?”
金刃跟在后头:“刚出宫门。”
孟何君立马加快脚步,朝着城门口走去,先一步出了城。
出城之后就在去青莲寺的必经之路上守着。
没等多久,送林兰的马车就来了。
禁军朝孟何君行礼:“见过恩华公主。”
“哟,车里什么人啊?怎么还往这个方向走?”孟何君说着,往马车的方向走。
“回公主,是兰妃。”
多的什么也没说,看孟何君听了名字还往马车那边走,禁军领头在犹豫拦不拦。
孟何君已经先一步开口了:“兰妃娘娘啊,我打个招呼就走,不赶时间吧?”
谁都知道恩华公主是盛武帝的心尖肉,禁军自然不敢得罪,立马说:“恩华公主请。”
金刃朝禁军招手:“公主同兰妃叙旧,各位还是不要听了。”
两个女人,他们一群大男人也不好继续听,况且马车里还有兰妃的宫女,禁军们纷纷退开。
孟何君已经上了马车,里头的林兰靠着宫女睡着了。
宫女一见孟何君,吓得一抖:“恩华公主。”
这一下把林兰抖醒了,刚想问罪,就看见旁边坐着孟何君:“你,你怎么在这里!”
“兰妃娘娘,我是想忙完了就去看望你的,怎么就去修行了啊?”
“你杀我父亲!都是因为你这贱人!本宫才落得如此地步!”林兰破口大骂,这几日她没睡过安稳觉。
一闭眼就是父亲和弟弟在诉苦在喊疼。
孟何君收敛了笑意,冷冷看着她:“林鸿贪财,林闵好色,而你林兰,狗仗人势。”
“那又怎么样!本宫现在怀了皇嗣!将来等孩子长大,本宫便会告诉他,他的外祖父和舅舅是怎么死的!你别想好过!”
“皇嗣啊~”孟何君拉长语调,得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生出来的才叫皇嗣,兰妃娘娘,你父亲千不该万不该,最不该贪污,更不该污蔑。”
“本宫的父亲遭人陷害!没有贪污!”林兰矢口否认。
孟何君看她情绪激动,知道差不多了,话锋一转:“不是你父亲,那是谁?”
“是......”
话还没说出口,旁边的宫女不知从什么地方拿了一把匕首出来捅进了林兰的脖子,又利落抽出,反手捅进了自己的喉咙。
林兰瞪大眼睛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儿声音,反倒是血一直咕噜咕噜地从脖子的伤口以及口鼻冒出来。
不过几息之间,便脑袋一歪,死了。
一切发生的太快了,谁都没有留意到这个宫女。
因为宫女没有武功,孟何君也没在意。
人却因此死了。
幕后之人的消息也没问出来。
早早准备了匕首,又知道靠蛮力往喉咙里捅,杀了林兰立马自尽,这一切太顺理成章了。
孟何君清楚的知道,这回是她被幕后之人算计了。
如果自己不来,幕后之人一定会辅佐林兰的孩子,而自己杀了林鸿,和林兰之间的仇足以利用林兰给自己找很多麻烦。
若是自己来了,那么宫女就会看准时机杀了林兰再自尽,宫女这条线肯定也早已经处理干净了。
清楚自己的一举一动,还能策反绿枝。
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重重地压在孟何君身上,这种敌暗我明的处境实在不好受。
孟何君掀开车帘弯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