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安挂着温婉的笑,漫步走过来。
碧玉第一觉得他的笑令她毛骨悚然,就像一条毒蛇悄悄从背脊爬上她的脖子,将她脖子死死缠住。
窒息、恐惧、绝望。
“你的伤好些了吗?”慕安已经走近她,抬手抚摸她的脸。
碧玉猛然惊醒,倏然后退一步,微低头,恭敬俯身:“奴婢见过公子。”
慕安的手悬空,眼底漫过一丝不悦。
面上依旧带笑,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我一直想找你说声抱歉的。可我被禁足,哪里都去不了。这不,父亲走了,我才被准许出来走走。我正寻思找周芷兰问下把你安置在哪里了。”
碧玉抬头,眼圈通红,强忍眼泪问:“公子认为奴婢能活着回来?”
“这话怎么说的?”慕安上前一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握在手心里。
他勾起她的下巴:“他喝醉了,我只是让你服侍他睡下而已,没我不知道他一个内侍也会有那种嗜好。是我对不起你。”
碧玉沉默片刻:“公子,奴婢身子不干净了……”
“无妨。”
慕安松开她,温和道:“夭夭不也是青楼出来的,我不一样待她好?你乖乖听话,好好服侍爷,爷同以往一般疼爱你。”
碧玉心底一寒,微微侧脸,脱开他的手指。
强压情绪,低声道:“奴婢遵命。”
“这才是好碧玉嘛。”慕安俯身想亲她,被她避开。
“奴婢明日就回醉墨轩服侍。”
“好。”
慕安虽然对她的态度不满,却也无所谓。
只要她回去就行。
毕竟身边服侍得最妥帖的就是碧玉,这几天没她在身边还有些不习惯了。
不过一个奴婢,给她点赏赐,再宠幸一两次,也就乖乖听话了。
“奴婢恭送公子。”
碧玉不想再和他说话,对他屈膝行礼。
慕安看她一眼,没说话,转身朝锦绣阁走去。
碧玉站起来,冷冷的看着他的背影。
顾婳的话再次在她脑海中来回盘旋。
她要为自己活一次!
碧玉毅然转身朝雅韵阁走去。
翌日。
冬花带来消息,说昨晚慕安宿在了锦绣阁。
还说夭夭将身边最得力的侍女如沫送给了顾宛如使唤。
顾婳笑了笑。
顾宛如出手了。
“如沫是国公府的侍女吗?”
“不是,是夭夭原来自己的侍女,她进府后带了两个侍女进来。”
“哦。让人盯紧了,任何动向都要随时来报。”
“是。”
到了晌午,冬墨带了裴毅的消息进来,说裴家已经在大力收棉布、棉花等物品,而且首先收汴京的货。
一时间,汴京的冬装原材料的价格蹭蹭的涨。
而裴毅这只是虚招,江陵裴家已经在更便宜的地方大力收物资,准备军需订单一下来,可以马上供应上。
“夫人,公子出门了。”
负责盯着慕安和外事的冬墨又来报。
紧接着,赤焰也来报,姜世子与慕安在怡春院会面,并已经与新上任的入内内侍省都都知接洽上。
顾婳又激动又紧张。
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慕安他们这么快就与姜世子重新连上了。
但她没做过这么大的事情,担心哪里出了纰漏。
顾婳正在想着,赤焰给她递了张名帖和一块刻着雍字的铜牌。
“夫人,这是主君走之前交给属下的,交代若是夫人要插手军需之事,这三人可为夫人所用。”
顾婳惊讶的接过。
“这是主君的令牌?”
赤焰点头:“是的。军需物资由户部、兵部、工部共同执掌,这三人皆是主管,且都是正直清廉的官员。主君说夫人若想见他们,用主君的令牌去邀请便是。”
名帖上分别写着兵部参知政事左丰田、户部侍郎曹利于、工部虞部郎中金。
顾婳摩挲着令牌,心生暖意。
慕君衍为她做了这么多。
如今只需等着就好了。
等待的日子,顾婳过得很悠闲。
周芷兰给她拿来一匣子银子,足足有两百两,还有一小盒金叶子。
顾婳本想推辞,周芷兰说是主君走前交代的。
“若是不够随时告诉我,我去账房支取。给你拿多了,你也没地方放。”
周芷兰笑眯眯的拍拍匣子,“你在府里闷了几天了,不如我们出去逛逛?”
“好啊。”顾婳非常欣喜。
顾婳和周芷兰在街上闲逛,路过喧哗楼,周芷兰拉住她:“走。”
掌柜认得顾婳,请了两位进了雅间。
“小二,将你们最拿手的上三四样。再来一壶你们的桃花酿。”周芷兰熟门熟路的吩咐。
“得嘞。”
“周姐姐很熟这里?”
“这是汴京现下最火的酒楼啊。”周芷兰笑眯眯道。
顾婳点头,周芷兰应该不知道这都是裴氏的产业。
“你们听说没有?昨天巡检司端了上次绑架雍国公府少夫人的匪徒老巢。”
“是吗?倒是没听说他们做什么恶,就不知为何忽然劫持人。”
“据说,他们表面不作恶,但他们暗地里专门接杀人的单呢。只要落在他们手里,不死也要脱层皮。我有个兄弟在巡检司,他说他们老巢里有个坑,里面全是白骨,吓人得很。”
“啊,太可怕了,这群人居然在京城呆了这么久。”
“对了,好像他们叫什么风堂?”
“异风堂。”
“对对,异风堂。听这个名字就古里古怪的。”
顾婳立刻竖起耳朵。
慕君衍安排的吧?
“不过听闻头目逃了。”
顾婳一惊。
那个带银色面具的人逃了?
异风堂?
那个少主是很古怪。
怡春院。
内院暗室,只点了一支蜡烛,昏暗的烛光倒影着男人修长的身影。
他的腿前跪着一个女子,正在给他裸露的受伤的腿上药。
“少主,顾宛如与慕安再度搭上姜世子,我们还要继续吗?”
“当然。这件事我们已经谋划这么久了,怎么可能功亏一篑。”
纪玄谕幽冷的声音格外阴暗,如刀薄唇缓缓勾起,噙着一记冷笑。
“但要换个方法。顾宛如不是让你寻个人教她媚术吗?正好,我进国公府教她。”
女子猛抬头,惊道:“少主您进国公府?太危险了!巡检司到处都在找您呢。”
纪玄谕笑了:“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有谁会想到劫持少夫人的贼人就在国公府呢?”
还有他的婳儿。
进了国公府,一来可以直接控制慕安和顾宛如,掌控事情的命脉,利用顾宛如牵制裴家。
二来可以天天见到他的婳妹妹。
纪玄谕想到这个就心花怒放。
女人看着纪玄谕诡异的笑身子微颤:“少主,顾婳与您打过照面的,万一被她认出来了……”
“当时我带着面具,她认不出来。慕安和顾宛如只知道我是嬖人,我便以嬖人身份进府。”
女人还要劝,纪玄谕的脸一沉:“你安排就是。明日我就要进府。”
女人又急又为难,眼圈红了:“少主,您这样进国公府太委屈了。夭夭有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
“问吧,看我能不能答。”
纪玄谕看着跪在脚下的女人。
她便是慕安的妾、夭夭。
夭夭仰着头,看着她倾慕的男人:“少主与顾婳是什么关系,为何您两次不顾性命去救她?”
“你的话变多了。”
纪玄谕的语调骤冷,说罢,将脚收起,放下裤腿。
夭夭不敢再说话,缓缓站起来,行了礼准备退下。
纪玄谕忽然叫住她:“夭夭,不要生出别的心思,好好替堂主办事。否则,他不会饶你。”
“夭夭不敢。但夭夭更在意少主。”
夭夭推门出去,卑微恭敬的脸上浮现出嫉妒之色。
原来黄老二说的少主有个青梅竹马的心上人竟然是顾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