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玉又想和弟弟闹矛盾了,因为上官廷说她的小狗不好。但分明很好,没有小狗哪能带来后面四个坏人。
上官知有心调解,但孩子们冲到岛上,当父亲的再装着你们自己历练去吧,也不能甩手掌柜。
这种时候,幸好有外祖父。
楚芊眠抱着元启朴呢,外祖母和女婿没“矛盾”,就显出外祖父的好来。
上官知对岛上一瞥,对楚云期一扫,楚云期把手一摆,那意思你走吧。舢板在浅水里,上官知跳到水里后明白过来,他这是交换啊。
岛上除去儿子,还有妻弟。
忽然发现自己不欠岳父什么,上官知挺高兴的去了。上官知抱起小狗和外祖父啰嗦半天,楚云期最后带着她和铁秀男、四大狗一小狗上岸。
后半夜天漆黑漆黑,怕海面另有船只不点火把,只有海水的反光作用让周围的景物显现出来,再就是大狗敏锐的嗅觉。
元启朴又一回擦干净水,高兴的跟在姐姐后面奔跑。他跑不快,上官玉又保持闺秀身姿,刚好跟上。
楚芊眠看他兴高采烈,手里应该有个什么,捡了一根绿叶树枝给元启朴拿上,元启朴当成武器般挥舞:“姑母,找哥哥去啊。”
最后一句是:“回来还跳水吗?”
“跳。”楚芊眠笑着。
边走,边推敲元启朴这孩子到底怎么了。兴许他在宫里见到的高大景致太多,所以他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但是海边他是初来,前面两天也没见多喜欢。
落下海他到底看见了啥?把他所有的孩童心性全打开了不成……。直到兵器声入耳,楚芊眠也没有想明,但元启朴总算肯活泼,这就成了。
第一个暗杀上官知的人往这里来,真不是白来。一大片岩石里有几个洞窟,里面住的都有人。
楚芊眠最后一批到来,见石头前面打的正热闹,元启朴又找到事情干了。
上官玉督促小狗快跑的时候,元启朴晃着树叶跟着吆喝。楚行伍四个人轮流斗殴的时候,他站在旁边摇“叶”呐喊,玩得很开心。
天快亮的时候,包括搜索整个小岛也接近尾声,元启朴沉沉睡去,楚行伍大为不满,跳着脚嚷嚷:“只有人?只有人!一点儿好吃的也没有吗?”
楚行伍已养成习惯,带他出来打架使唤阿二,就得给他好吃喝。
石钦笑话他:“要吃喝管我要啊。”
“不行,不拘什么得给我点儿。”楚行伍飞起一脚,发泄的对着岩石踢去。
整个地面摇晃几下,“轰隆轰隆”,有什么地动山摇。
在石头的背面,有人传话:“快来看啊,这里出来一个大洞。”
“好吃的?”楚行伍跑的飞快,上官廷、樊大华和元大胜跟在后面。
上官知调侃:“这就是小弟的能耐。”楚云期白他一眼。
到洞口,天色愈发明亮,可以看到洞内半里处,一般船的模型约有舢板大小。
众人齐齐抽一口凉气,这不是东海王的王船吗?只是小一些。
石蛟挥手:“搜”,一队水军进去,他和东海王走近模型,见到有些地方还没有成型。
而一旦模型出来,大船也就可以出来,挂个旗帜在上面,在海里很难看出真假。
东海王抚船冷笑:“取本王而代之的心也有了?不过这个窝让端掉,本王等着看他们怎么办。”
结合楚芊眠透露的一部分情况,石蛟冷淡分析:“父亲,这是早有准备不愁发作。真的打着二殿下旗帜闹起来,远远的在海上有这么一艘船亮几面,弹劾和怀疑咱们的人可就多出来。”
东海王板起脸传令:“把这附近海域仔细搜索,这只是模型,应该还有几个造船的地方,那岛不会小。”
内心后怕上来,这一手儿要是真的玩出来,也有棘手处。
石钦跑来:“祖父,多打鱼虾螃蟹给行伍叔叔吃,让他喜欢多呆这里。即使廷倌说走,行伍叔叔也能抗他。”
东海王在他小脑袋上拍拍,慈爱的道:“你去让人准备。”同时吩咐下去:“多多准备。”
这个洞里没有别的,再就是木板和做模型的工具。楚行伍怏怏出来,只能等石钦给他准备吃喝。
结果,小山一样的龙虾、小山一样的螃蟹,都用石头围住,不然会逃。还有小山一样的贝类,石钦挑战:“来啊,看谁挑得出最好看的贝壳。”
就地点起篝火,吊上大锅的也有,用叉子烧烤的也有。元启朴醒来,凑在一起,捡他能吃的吃起来。
以楚芊眠为首,围起来会议。
所以说不能大张旗鼓的拿人,现在已得到证实。这是蓄意已久的阴谋,野火烧干净,不知何时还能悄然复苏。
东海王已意识到厉害,接下来还是按楚芊眠说的办,无声无息的拿人,尽量用其它的借口,不让水军中没有铲除的余孽发现。
他们走的时候,把这里布置成遇上海盗,打斗后的痕迹一样没动。海盗估计从不埋葬,也不收拾。
看守这里瓮中捉鳖有些费事,因为离水军区域不近。但远远的放两只巡逻船,查看下有谁往这里来,却能办到。
楚芊眠抱元启朴上船,见他明明吃的是海鲜粥,也吃出满身油。左袖龙虾味,右袖螃蟹油。脖子上挂一串贝壳,已经变成不干净小殿下。
回到水军中,元启朴快乐的由石蛟保驾入海,因他太小,并不敢潜太深。楚行伍继续大吃大嚼,每天一早石钦都用小山般的海鲜对付他们。
这肯定吃不完,不过看着豪气。
崔疾的信到来,激动而又痛心的恳请殿下快回九江。这一回接洽崔疾的,是他多年好友,长沙书院排第一名的先生,名叫宋谷。
官玉不愿意留下,铁秀男和元启朴就得跟着离开。
送行的时候,石钦说了无数声骗子不算,见马车驶动,拎起一只缚好的大龙虾扔过去:“舅舅是骗子!”
楚行伍在父亲马上缩头抱脑袋嘟囔:“我是你叔叔啊。”上官廷在上官知马上如此这般:“钦哥真的生气了,他也叫错了。”
元启朴在马车里见到,真不知有他什么事儿,缩在姑母怀里也学样。上官玉、铁秀男格格笑着,也把耳朵捂上。
……
崔疾在雨中凝视衙门地面,跳动的水滴如他拨动的心弦。他崔家的子弟、他的多年好友……。都让说动,且乐此不疲。这不知是谁发起的圈套,结局当然只能为他自己,或者他们自己。
但开始的这个局,为崔大人而设。
只有崔大人才能指鹿为马,宣称任何一对母子为崔妃母子。想到这里崔疾也有庆幸,可见并不知道二殿下母子真的还在,多年的保密功夫做的不坏。
也因为这样,崔家的危机还有转机。
“大人,宋先生到了。”
宋谷踏着雨水而来,中年人的成熟加上数十年浸润的儒雅,有如雨润梨花开。
以前,崔疾总眼红的嘲笑他是个老风流,虽然宋谷并不风流。今天哪来的心情呢,崔疾怎么看怎么是一枝残破败枝头。
小厅逸然,乍一看是主人的心爱之地,其实是上回招待金得富,并定下他死期的地方。
陈设清幽,宋谷一看也很高兴,和崔疾坐下来,崔疾看到他高兴的样子,放开直言。
“宋兄,我百思不得其解。别人谋逆为钱为官,你宋谷从不钻钱眼里,家中有娇妻,膝下有儿女,你为什么掺和到这件事情里来?”
花开因春天,结子因秋季。人做事也应该有个原因,至少崔疾要知道。不然可怎么下手呢?
宋谷满面正色:“新丰帝得位不正。”
“去你的吧。”崔疾不真不假的骂上一声,再露出笑容:“二殿下还没有影子,皇上根基已稳。要想让我相信你真的办这件事情,你得说实话。”
宋谷面色微沉:“子曰,天下有道,则礼乐征伐自天子出;天下无道,则礼乐征伐自诸侯出。”
“怎么讲?”崔疾文武双全,不然也不会做到一省指挥使的位置,并且为二殿下奔波数年,故意问道。
宋谷与他多年好友,知道崔疾懂,他还要问,不过还是刚才的意思,你宋先生好好在学里呆着挺好,为什么做这事的原因。
笑一笑,真的解释:“天下有道,天子作主。天下无道,诸侯作主。按照圣人这话,新丰帝不是真正的天子,迟早要交到诸侯手上。既然要乱,当然择良木而栖之。”
“哈哈,你一癞蛤蟆成精,还敢比喻自己是凤凰?”崔疾大笑。
宋谷不慌不忙:“你我都是多年诗书,难道提前看一下大势的能耐也没有?”
微微地笑:“我又不傻。”
“我傻,我多年诗书也看不懂大势,所以在皇上手下混碗饭吃。”崔疾撇嘴:“有骂我的功夫,还是说点老实的吧。”
“我的话还不够老实吗?”宋谷显得略一踌躇般:“好吧,说点正经的,”
“打住。”一动不动打量他神情的崔疾笑道:“别玩花样,凡是你考虑过的、踌躇过的、迟疑过的、徘徊过的、踯躅过的,都他娘的不真吧。”
扬脸对房顶子沉思状:“还是我来说吧。”
他自言自语:“花钱的地方,不是吃喝就是赌博花酒。”
宋谷微有不安。
“你虽然在吃喝上装大贤,但春天吃个花草,冬天扫个梅上雪,花不到钱。赌博是你痛恨的,”崔疾诡异的扫到宋谷面上,一字一句地道:“你在外面相中一个女人!”
宋谷脸通红,急急道:“你不要乱讲,那年全国大乱,你四下奔走劳心劳力,到我家里对酒解乏,你我起誓说女人如骷髅,你还记得吗?”
崔疾心想怎么不记得?
那年他从益王府见过二殿下回来,大名郡主成为崔大人的心病,弄得他见到漂亮女人就膈应,连带的对楚姑娘也膈应,因为当时已见过她的美貌。
后来在盟约上自己笨到家,崔疾见到长公主就打心里苦,膈应就这样下去。
他一气跑到宋谷家大喝一顿,酒醉后逼着宋谷一同起誓。
宋谷提起这件,不是让崔疾再次想到二殿下的无作为,而是借机把话题引到二殿下身上。
“我为你崔家送富贵,你却盘三盘四的,若是没想通,我改天再来吧。”作势要走。
崔疾笑眯眯的一言不发,看着宋谷走到厅口,望望雨转回头,面上高深莫测,似乎给崔疾一个机会,回过身子。
崔疾含笑:“还有一件我得弄明白,你说皇上得位不正,所以你们要出头。你们没有二殿下,出头不也是得位不正。”
“你今天心不在焉为什么?我不是刚说过,天下无道,归于诸侯,这天下新丰帝可以让出来一部分。”宋谷义正辞严。
崔疾盯着他:“哦?我听说南疆王一枝已死的没有了人。”
“何必段家。”宋谷朗朗地笑,低低的说话:“西宁王铁家的儿子可以送到金殿上,别人家的就不可以?”
崔疾笑话他:“原来你也信这个?”
“你不信?那楚家呢。说是安佑王儿子的话,最多。”宋谷苦口婆心:“你崔家也可以有份呐。”
“西子村郑香香。”崔疾忽然道。
宋谷面色大变,脱口道:“你说什么?”他的身子摇摇欲坠。
崔疾淡淡:“我说,你在长沙教书,长沙城外有个西子村,有个女子叫郑香香,生得可比西子,胜过吴娃。”
宋谷面如土色:“你已经知道了……”
崔疾并没有如他所想,把他一顿数落,而是起身:“随我来。”宋谷跟在后面走到一间房外,崔疾指指窗户,示意他看一看。
房中可见一个妇人坐着的侧影,和一个男子的正容。宋谷大惊失色,几乎魂飞魄散。
他和崔疾相交的原因,他曾见过年少时的崔柔妃。因男女有别,当时没有放在心上。加上崔柔妃很快进宫,没能再见上几面。但在柔妃产子后,崔家姑娘们以肖似柔妃为美,宋谷见过不少和崔娘娘相近的崔家人。
他认得出来,这坐着的妇人俏丽不减,应是崔柔妃。那么另一个,推断之下就是二殿下了。
他嗓子眼里格格有声瞪住崔疾,崔疾把他拉回到小厅上,对他低而有力地道:“为我家谋富贵,成啊,你我相知不必隐瞒,这事情你做不了主,让能当家的人来见我。”
宋谷呆上片刻,道别也忘记,说一句:“你等着。”狂奔而去。
崔娘娘和二殿下还在人世,这消息足够换回香香的身价,宋谷一刻也不能再等。
望着他的背影,崔疾沉重:“又是一个让美色害了的人。我不怪你,你不认识我,别人也不会作弄你。但是你贪念作怪,是死是活我亦无然救你。”
脑海里一闪,再次想到大名郡主。听说她早在平南前就死了,如果她还在的话,崔疾不介意杀她一万回。
屏风的后面走出楚芊眠,上官知在她身后。
“他信了?”
崔疾回神,看看形影不离的夫妻二人,心头愈发黯然。说美色害人其实偏颇,这一对人又俊又俏,就没有见彼此间出现致使错误。
对宋谷的抱歉一扫而空。
欠身回话:“装扮的人是家中最像娘娘的人,宋谷以前见过娘娘,他信了。”
“崔大人,你一定要自己揽下来,你自己多加小心。”楚芊眠不明说她将跟踪宋谷,这跟不相信无关。
崔疾颤声:“殿下,臣愿万死,也不愿打扰娘娘和二殿下安宁。”
金得富死后,崔疾清静两个月。他巴不得从此这样,就让二殿下母子这几个字从世人的心中烟消云散吧。
但事与愿违,宋谷的出现让崔疾认识到,有些人不送命不会死心。好吧,你们口口声声二殿下二殿下的,干脆大家见个真章吧。
何必假装让说动,再从崔家子弟中选出二殿下来。二殿下就在这里,高人鸟人一直来吧。要开的条件一起出来吧。大家一劳永逸。
崔大人觉得还是自己上,他最放心。但他要实施假娘娘这计,也得经由楚芊眠同意,所以信中含糊的请殿下速来。
至于那些人发现二殿下是假,或者有了二殿下在手,兴许就不留他崔大人的性命,崔疾豁出去了。
楚芊眠交待他几句,准许他调动九江的兵马,并给他便利,向周边驻军求救,就和上官知离开。
对着一对人的背影,崔疾还是那句话,人比人气死人,这一对不就挺好的。
……
楚云期等人住的客栈,孩子们在客栈里眼巴巴等着。
说一声回来了,上官廷回话:“父亲母亲,廷倌率领舅舅、大华、大胜准备完毕,大狗也准备好,准备出发。”
楚芊眠嫣然:“听说你当选咱们这一回追踪的队长?”
“是呢。”上官廷身子挺得笔直。
“那么上官队长,咱们上路吧。”
上官廷认真转过身子对外,严肃的瞅一眼很想嬉皮却不知道怎么办才叫嬉皮的姐姐上官玉、看过校场训练相对正经的铁秀男、输了当不成队长不高兴的舅舅、大华和大胜倒算老实。
“上路!”
上官队长迈着郑重的步子,走到父亲的马前,等着他扶自己上马。
大狗欢腾而出,小狗在马车里呜呜,元启朴在姑母怀里好奇。
城门外的岔路口,上官知放儿子下来,学着在地上查看马蹄印。
一件正式的大案,办到这里,成了孩子们的乐园。当然也不能由着他们,而把宋谷放走。真正跟踪宋谷的人,已随宋谷出发。
现在还不着急,就慢慢的来。
楚芊眠回想新丰帝新到的一封信,那是她写信回京,说带上元启朴以后,新丰帝加急信到。
“听说启朴也会玩了,这就很好。万千大案,不能和启朴将来承继相比,不能和廷倌长大相比,不能和行伍出息相比。有劳姐姐,行程自安排吧。”
为表重视,新丰帝又给元启朴派来一队侍卫。
上官廷、楚行伍、樊大华、元大胜蹲在地上分辨时,元启朴好奇的伸脑袋,楚芊眠由着他。
于是,上官玉也伸长脑袋,铁秀男伸长脑袋,不管看到看不到,煞有介事看上一回。
在上官知的提点之下,上官廷神气的指路:“走这边。”楚云期鄙夷但是没说,这算什么指点,前面有人传消息,又不是你自己看出来的。
一行人加快马速,泼风般在宋谷行走过的路上飞驰。
……
宋谷没命般的打马,他是个文人,这对他来说为难,但他咬牙做到了。
二殿下真的还在,就在崔疾手上。相信在他送回这消息以前,没有人敢想。
不时有人奔在他前面,或在他后面,他都没有注意过面容。对他来说,得到香香是唯一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