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人流涌动,唯有屋顶上方才有一方清净,暮云指向前面不远处的一个塔尖有些兴奋,“你看,那是香积寺不是?”
香积寺暮云去过一次,当时虽未来得及登塔,但印象中该寺庙的塔和那个塔尖有些相似。
“大綦朝京中有三塔,香积寺的塔比这个要更高些,要从更高处看才能看到。”裴衍看着她的高兴的面庞,心绪一动。她就像个孩子一样,看见什么都兴奋得眉开眼笑。
暮云有些失望地“哦”了一声,转头朝他道:“我来这里这么久了,一直想要去都没去成呢。”
裴衍一笑,有些意外问:“你喜欢寺庙?”
“我母亲信佛,她每到寺庙都会进去拜拜。”暮云说着忽然一愣,才想起裴衍会不会觉得意外,解释道:“这么出名的名胜古迹,自然是想去看看的。”
“那就去吧。”裴衍一把揽过她腰的肢,低头和她注视道:“扶好了。”
暮云还未待反应,在低呼声中就被裴衍带着跳过一座座房顶,不过片刻之余,他们就稳稳当当地停落在香积寺的门口。
落地时她脑子有一瞬间的痴钝,大概太过于震惊和超乎常识了,反而需要点时间接受。等塔顶的钟声震震入耳,暮云才回过味来。
“裴衍,你这技能要是放在我们哪儿指定是要有大出息的。”她认真道。
裴衍闻言一笑正欲说话,一个小僧弥走了出来,双手合十道:“两位施主,今日本寺已到了闭寺诵经时刻,参禅求签者需明日方可开放,有劳两位施主明日再来。”
裴衍看向暮云,暮云微笑上前双手合十道,恭敬道:“如此,那我等只在寺内走走,上柱香就走。”
“两位施主请自便。”小僧弥微笑道,又向他们合十道:“寺外高塔有鸣钟,两位施主若不妨脚力,亦可上去一试。”
暮云数了数那座塔的层数,还是算了,山路难行,待上去后都要天黑了。她去拿了两柱香来,和裴衍一起拜了拜。
香积寺此时和尚诵经的声音已阵阵传来,寺内熏香袅袅,让人闻之心生恭敬。暮云来到一个小水池旁捧着水洗手。
“我已许久未来,不知致一师父身体可有好些了?”暮云听见裴衍在和一个小僧弥说话,便走了过来。
“致一师父近日已出关,请施主稍待,我进去回禀。”小僧弥应声下去回禀。
“有劳师父。”
很快,一个长须和尚走了出来,裴衍似乎和他认识,致一师父和他说了几句又回头看了看暮云,朝她笑道:“这位女施主观之面相有贵气,不若一道求个签我给施主算一算。”
暮云正犹豫,方才不是说今日不开放求签么?裴衍语调里透着轻松,笑容满面道,“致一师父最善解签,不如就让他看看?”
“有劳致一师父。”裴衍对着致一师父笑道。
暮云随着小僧弥去求签,回头见裴衍和致一师父在说话,两人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裴衍便皱起了眉头。
以前听人说算命这些事听听就好,未来之事谁都不可能未卜先知。如今算了才知道其中很有多不可解释的玄机,暮云她垂着眼,看着纸上的签文,“敢问师父,此签何解?。”
致一师父看着她满脸惊讶,从案上的一众经文典籍里翻出一只卷轴,边对这卷轴的文字边看签文。复而又看向暮云,居然连眉毛都皱在了一起。暮云很是郁闷,这签文写着的是什么意思?总不至于算出个大凶来吧。
“姑娘,是从很远的地方来此的吧?如今一切还未有定数,还是早早离去的好。”
难不成这和尚能算出她是穿越来的?暮云心里泛着嘀咕,早早离去又是何意?她要是知道能离去的方法早就离了,何至于今日?
她往边上欠了欠身,“不瞒师父,弟子的确从很远的地方而来,师父可知道如何离开此处?”
致一师父嘴角紧抿,“阿弥陀佛,天意何人可知?离去自有缘法,贫僧有一事需嘱咐姑娘,前路凶险你生有福祸相倚之相,清静无为方能保全。”
这说的是什么?到底能不能离开?暮云有些烦躁,她双手合十道:“还请师父明示。”
“天机不可泄露,切记清静无为,能避则避。”
暮云勉强笑了笑,谢过致一,绕出了内室,裴衍在外面亦不是空等,他看见自己出来了,朝她笑问道:“签文说了什么?”
暮云不想说,只应了声没什么,致一请裴衍到一旁说话,待下山时两人都一路无话,已是日暮时分,路上虫鸣声起,山路陡峭,裴衍怕她数摔倒,一路上都是牵着她的手。
她挣扎了两下道:“有人看见。”
她的柔荑被紧紧握在自己宽厚的大手中,裴衍不说话,他的一只手上有伤用另一只手紧紧握在她的手,力道很大几乎暮云觉得有些疼。
“有人来了,先松开。”刚好山路不远处上有一个樵夫经过,暮云一急,挣扎起来。虽说这种行为在现代不过稀松平常,但在这个世界还未能如此开放,暮云不喜欢经过时被人在背后议论。
裴衍仍是不答,甚至在那个樵夫经过的时候还瞪了人家一眼,樵夫本来就已注意到了这一男一女牵着手,看着暮云头发仍是未婚女子的发束不由地脸色有些暧昧,突然被面前男子冷冷的一瞪,顿时收了目光只低头赶着山路。
“裴衍.....你.....”暮云终于忍不住出声问道。
他们这一路下山来脚步很快,几乎不停歇。暮云心中也有心事但两人一直未说话。忽然,裴衍将她手一撑,将她往怀中一带,劈头盖脸地抬起了她的下巴猛地寻起了那处柔软所在,唇齿相依间,她连呼吸都无法控制,全然被他带离了节奏。
暮云暗暗心惊,不知山路上是否还有人经过不?她双手推搡着身前之人宽厚的胸膛徒劳无功,口里只能支吾出声,裴衍只觉得心中一股郁气一直无法消散,面前的香软滑腻的肤感犹如一块诱人的酥酪,快逼他至疯狂。
他竟鬼使神差地被欲望所驱使,手从她的衣纫探入,一心只想寻那雪山汹涌而在。暮云亦是意乱情迷,突然感觉到那手带来的酸疼才猛得睁开眼睛,用力推开了裴衍。
她紧紧抓着衣角,神色慌张。看着裴衍眼里浮起了一起不可思议和愤怒,但那神色很快又消失了。
她不愿?难怪一再借口推诿亲事,裴衍在心中暗道,原来她一直盘算着离开,她既不抗拒和自己亲近,但一直难再近一步。裴衍自知自己是个正常的男子对于情之所钟之人亦不免有欲望,他一直礼待暮云就是不想引起她的反感。他自幼习礼文武双全,亦知无媒苟合是丑事,所以才一直尊重她,许她以婚约。
他身为当今天子的血脉,有统御九州大地的资格,待一切部署完毕,他就能和她共享江山,他们大綦朝的男子例来最重正妻,他许以三媒六聘,以她为妻。她还是不愿。
裴衍越想越苦闷,又紧紧将她抱在怀中,下巴低头在她发顶闷闷地道:“我不会放你走的,他们想都别想。”
“什么?”暮云心跳轰隆,她嗫嚅道:“裴衍.....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什么了?”
裴衍手一震,终于松开对她的禁锢,他带着不能抗拒的气势直逼她回答,冷声问道:“你是不是一直盘算着离开这里?”
暮云一惊,顿时错愕得不知该说什么。
她闻言睫毛低垂,犹如蝴蝶的两只翅膀一样在半空中扑朔,她的确想离开,但这要她怎么说呢?暮云感觉到眼睛中浮起了水汽,她定了定神,喉咙有些发酸抬头哽咽道:“你也知道......我本不属于这里.......”
\"我不准!你既已来了,就是这里的人了,是生是死都只能在这里!\"裴衍目光冷峻,打断了她的话,语气也变得生冷。
“是我的错,竟提议让那秃驴给你算什么劳什子签,白白添了烦恼。”
致一和尚方才跟裴衍说什么让他尽早和这姑娘分开,又言什么不分开只会害了她云云,裴衍唯余叹息,他即将将失去的一切皆数讨回,权利亦是,报应亦是,谋划多年就等这一刻了,他如何不能胡她周全?
暮云觉得心空空的,她到底是个容易重情的人,在这里待得久了,就算养只小猫小狗只短短一两日就有感情了,何况是个人。虽说想要离开,但是如果真找到了离开的途径,自己是否能潇潇洒洒地离开呢?
朋友曾说过她性子爽快,其实她深知自己最婆妈了。要是真在意什么,哪能那么轻易地就说不在乎的。
她深吸了一口气,“我们下山吧。”
裴衍怔怔,亦叹了一口气:“好。”
“你跟致一师父认识很久了吧,方才求签的时候,他一直在看你。”暮云找了个话题。
“我幼时身体病重,几乎夭折,曾有方士要我出家以避灾祸,我母亲不愿,让人找了俗家弟子做了替僧。”裴衍道。
所谓替僧,就是皇室子弟为了趋吉避凶找了忠臣的僧侣作为“替身”代替履行出家之责,以保证皇家血脉不绝。
暮云点了点头,两人就这样走下山路,她不经意一瞥,发现裴衍的衣袖上有些斑驳血迹,虽只有一两点却在他的白衣上很是显眼。
她吃了一惊,急忙探手抓住他的衣袖,“这是血,你受伤了?”
裴衍抽回衣袖,手上包扎的绑带已被献血濡湿一部分,他方才已觉察手上伤口裂开,适才忍痛想下了山再自行处理。
“无事,只是小伤。”
暮云瞪了他一眼,这个人总是对伤蛮不在乎,她解开裴衍手上的绑带,只听见他一痛“嘶”地低哼了一声,道:“对不起,我轻些。”
待伤口暴露,只见一个个铆钉大小的孔状伤口直冒着血。暮云有些心惊,道:“这是怎么弄的?方才你受伤了为何不说?还带着我一路飞过来。”
裴衍看着她紧张的模样想笑,她甚至还低头轻轻在他手上的伤口处吹了一口,便吹边道:“吹一吹,痛痛走开。”
“你别担心,其实也没那么痛。”裴衍道。
“怎么可能不痛,你啊,就是太爱逞强了。”暮云絮絮叨叨掏出帕子给他绑紧伤口,嘴里怪道。
裴衍不想让她担心,反而安慰她道:“这不算什么,比这更重的伤我都受过。”
暮云一默,裴衍一直都是个藏的很深的人,比这更重的伤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