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是虚情假意?还是真心实意?
罢,他的生命,有无人关心都无所谓,他终是要用自己的所有,包括生命来铺就大夷的长久,徒惹尘埃,不过是令人伤忧,不如孑然一身。
冷澈垂眸思忖时,温柔已经施针完毕,再由他身后转至他身前,看着他道:“王爷,抬起十指。”
冷澈抬眸,一双漆黑明亮的眸子撞入了他的视线,仿佛一颗石子落入平静的湖面,惊起阵阵涟漪。
冷澈却是闻言不动,温柔无视他的直视,直接将手放入水中,抓起了他的左手,可是那触手的冰凉让温柔忍不住眉心微皱。
他的身子,泡在热水里,居然,还这么凉!
然而在温柔抓住冷澈手腕的时候,冷澈自然地想要将手收回,却被温柔用力抓住不让他收回,一双漆黑却明亮的眼睛定定看着他,出口的声音却是连自己都没有意料到的温柔,仿佛透着疼爱的关心:“别动,忍忍就好。”
因为在温柔指尖传来凉意的一瞬间,沁在热水里的手同时感受着冰与灼两种感觉,不由得想起了冷浩说过的话。
因为嫂嫂是第一个肯对大哥好的人……
顶着这样可以称之为残破的身体,却无人对他好,那该是怎样一种滋味,她知道没有人疼没有关心是怎样一种孤独的感觉,所以在想到这句话的时候,她竟觉得他与她何其相似,不知不觉地便想要多关心他一些。
而温柔的话,仿佛用一股魔力,让冷澈抗拒不了,便任由她抬起自己的手,而后冲他柔声说叫他忍忍就好。
然而,仅仅这一个微不足道的举动和这一句不经意之言,在冷澈心里造成了前所未有的动荡,他仿佛能听得到他早已寒透的心化开一角的声音。
正所谓十指连心,当温柔手中的银针刺入冷澈指尖之时,他本该疼痛难忍,可是他却是面不改色,便是眼睛眨都未曾眨一下。
待温柔将十根银针都扎入冷澈的十指指尖之后,将他的手轻放在了浴桶边上,抽出怀中的匕首,看着自己已经有一条疤痕的左手手腕,毫不犹豫地划开了第二道口子。
“喝了。”温柔将自己淌血的手腕伸到冷澈面前,见冷澈只是垂眸看着她手腕上的血口子,没有动口之意,温柔便冷冷地以命令的口吻道,“喝了,不要浪费我的血。”
当血珠子自温柔的手腕滑落,滴落到浴桶里的时候,冷澈张口含住了温柔白嫩的手腕,让血的腥甜充满自己的咽喉。
“王爷,口下留情,别把我吸干了。”温柔的眸光变了变色,极不给面子的说道,这个男人,不喝便就不喝,要喝竟然饮得这般厉害,都不知道自己松口。
说罢,温柔将自己的手腕从冷澈口中扯了出来,竟还能看见手腕上有浅浅的牙印,简直有些哭笑不得,这个男人,还真是表里不一。
心里虽然这般想,温柔脸上的表情却是冷冷的,不再看自己手上的血口子,将扎在冷澈十指指尖的银针毫不柔情地拔出,瞧着那暗褐色的血珠子不断自指尖那小小的针口沁出,而后才一一拔掉他身上的所有银针,用右手按着左手腕上的血口子,不冷不热道:“请王爷准备站起身,温柔要叫黑衣进来换热水了。”
冷澈亦瞧着自己指尖那暗褐色的血珠子,眸光冷冷的,他体内的毒素,又加剧了吗?
温柔说罢,走到门口处,朝外唤了一声“黑衣”,片刻之后便有两名脸上刺字的黑衣男子抬着一只盛满热水的浴桶走了进来,抬到了冷澈所坐的浴桶旁放下,而后躬身退了出去。
虽然两人至始至终都是低着头,可是温柔还是清楚地瞧见了他们脸上刺的字,那暗褐色的字显示出了年月非近,温柔有些震惊,因为,记忆里,他们脸上所刺的字,并非夷国文字,而是海国文字!
风之大陆,依然存在着奴隶,而奴隶的标志,便是他们脸上的刺字,这两个人,明显是海国奴隶!白王府里居然有海国奴隶!
温柔揣测不出,白王的心思到底有多深?竟然豢养海国奴隶,原因与目的又是什么?
站在纱帐外的温柔再次听到水被搅动的声音,透过纱帐看到冷澈已然在另一只浴桶里坐下,才又掀了纱帐走进去,拉过一张圆凳在浴桶旁坐下,将自己的左手放入了浴桶热水中。
血色,渐渐在清澈的热水里晕开。
冷澈低头看着渐渐染上血色的热水,心跳异样,开口淡淡道:“王妃皮肤这般娇嫩,就这么毁了不觉可惜?”在她划开自己手腕的时候,他清楚瞧见了她手心与手腕上的疤痕,这些,均是为他才会留下的,在她白皙的肌肤上,显得极是丑陋,如今,竟又要划开第三道血口来为他驱毒。
“王爷是温柔的夫,只要王爷不嫌弃,温柔便不觉得丑陋。”温柔却是轻轻一笑,从侧面望着冷澈的侧脸,说得云淡风轻。
心里也不由得再次感叹,真是美得极致的男人,如何从未有人关心过?
“我自然不会嫌弃,王妃以这样的方式救我,不觉得伤了自己?”为了救他而伤了自己,他至今未曾遇到这样一个人,她,竟然是第一个。
“听王爷的语气,这是在关心温柔么?”温柔没有回答冷澈的问题,而是用右手在左手腕上的血管用力按下,再松开,只见血沁出得愈发的多了些,才又缓缓道,“既然王爷知道温柔救王爷不容易,那么就请王爷今后不要再不把自己身子不当回事,这样就算替温柔多省些血了,否则,就算有是个温柔,血也不够王爷用。”
他也知道她为他驱一次毒就要放掉她很多血了么?两日前为救他,她已经放掉很多血了,才不过两日,她竟又要散血一回,她还没有这么强大的造血功能,他若是再这么不知死活,只怕他还没死,她的血都要流干了。
“王妃的话,我记住了,今后定不再让王妃为难。”冷澈看着自己的身体已经完全浸泡在殷红的液体里,眉心微蹙,原来为他驱一次毒,她竟要生生放掉自己的血,那么上一次,他昏迷之时,她也是这般救他?仅过了两日而已,她的身子能吃得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