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搂住了她
声音软绵绵的毫无生气:“我也想知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人骇然是尹飞扬。她逃得比兔子还快的那个人。而和他进行“激战”的那个女人,骇然是杜海燕。
这杜海燕还真是——入幕之宾还真不少啊!江小鱼几乎能明白了为什么乔云涛对她的免疫力那么强,原来还真是有足够的理由。
“杜小姐,不送了。”尹飞扬一句话就把杜海燕打发掉,然后快活地大笑,拉着香港调调说着普通话,“奶奶的,踏破天涯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江小鱼,我找得你好苦,结果你居然跑到我公司来了。来,干什么活,不用了,每天陪我逛逛聊聊就行。”
杜海燕看着尹飞扬的样子,重重地哼了一声,然后狠狠地瞪了江小鱼一眼:“果然是人尽可夫的相。”说完扭着大屁股掉头就走。
可是江小鱼没让她走,拽住了往走廊一边闪,严肃了神情:“海燕,你不能这样,我记得海岩曾提起过你时有多骄傲又多自豪。你怎么能让你哥哥伤心?”
“哟——”杜海燕轻飘飘地笑了,“还没成为我嫂子,倒拿起大嫂的格调来了。我这样怎么啦?碍着你啦?横竖这样又不会影响到你和乔云涛偷情。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偷情?居然这样说她,这杜海燕横竖也上过高等教育,怎么就连一个初中生的修养都不如。江小鱼咬咬牙,“这世上不光只有一个乔云涛。你总有一天会遇上真爱。如果到那一天,你能回头么?”
“我到那一天怎么啦?”杜海燕可不瞧她,眉高高地挑起,眼睛斜斜地看着她,依然笑得阳光灿烂。而且把纤纤十指有意无意地在江小鱼面前扬起,然后钻戒的光芒刺着了江小鱼的眼,让她不得不收回目光——这女人已经完全堕入**里了。
“江小鱼,我可以肯定地说,不管是哪一天,我都会比你活得有滋有味有奔头。我是风流成性啊,可你还不是人尽可夫。惹了东家惹西家。我哥哥,尹飞扬,乔云涛,还有坐在里面的那个什么云总……”
“你胡说些什么?那是我老板。”江小鱼忍无可忍忍,“我只是来这儿做秘书——”
“就是了,秘书嘛!谁不知道天下的秘书都兼职情人的。”杜海燕懒洋洋地往后面走,“还不一定能成为我的嫂子呢,就摆架子了,我杜海燕你能管得着吗。至于乔云涛,你尽管献身吧,结局还不是一样。”
走到办公室门口,偏偏还往那个花心大少脸上狠狠地亲上一口,
“海燕,晚上再亲。下次再亲。我得逮着那个女人再说,溜得象狐狸一样。好久没抓到过了。”花心大少直接就把大美女往一边甩。
“尹少,你不能这样到处留情嘛!人家才和你亲热过。”杜海燕依旧倒贴了上去。
可惜这是尹飞扬,标准的花花大少,向来不会替女人给台阶下。他毫不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一个劲地摇头:“奶奶的,老婆和情妇可不一样。妞儿,你做情妇可是没得挑,三五年就跟着爷我了。钻石什么的尽管跟我要。可要做媳妇儿嘛,只怕我老妈直接拿扫帚把你扫出去。”
“哼!总有一天让你舍不得甩我。”杜海燕恼羞成怒,不得不扭头就走。
江小鱼愕然看着杜海燕扭着大屁股扬长而去,好久不能恢复正常思考。想来杜海燕能当上知名女主持,多少有些涵养才对,看来这杜海燕果然只能算是胸大无脑的那种。
那女主持的身份到底是怎么来的,只怕也有问题。
可依她的性子,还真没法对付杜海燕。她仁至义尽,言尽于此。无语地回到办公室,看见尹大少正在想着什么觉得好笑,一副痞子样,又有点黑社会的嚣张。
然后这个才做完“剧烈运动”的尹大少居然这时厚脸皮地把胳膊往她肩膀上架。江小鱼手脚麻利,早闪开了。
“尹飞扬,你再这样我可——”江小鱼咬了牙,可要怎么样,她还没想上来。
“我不过就是喜欢你而已,有必要对我这么咬牙切齿吗?”尹飞扬嘻皮笑脸着凑到她跟前,手就伸到她脸上来,“咱们约会吧!”
江小鱼不客气地打掉他的手:“尹大少,你不是才约过会吗?你不是要江南气质美女吗?你不觉得,不管哪个江南气质美女,都会嫌你这手脏吗?”
天,这人就是种马,她就是有双利眼,当初一眼就看出他是什么样的人。
“我的手干干净净。”尹飞扬装疯卖傻,把手伸到她跟前来。
“把你的臭手拿开。”江小鱼可真火了。
“哟,吃醋了。喜欢我所以吃醋了。不错不错。”尹飞扬得意洋洋。
真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江小鱼气呼呼地回她的岗位上坐下,当作面前没这个人。他再把脸凑上前来,她就用面前那个十六开的大硬皮本像拍苍蝇一样拍死他。
尹飞扬可不知道有人要把他当苍蝇拍死,早凑了上来。江小鱼漫不经心地拿起那个大大的硬皮本——
“飞扬,这是我的秘书。”这时云维庸淡淡的一句话传了过来。
“云总,你的秘书就是我的秘书。”尹飞扬有的是厚脸皮。
“我的秘书不是你的秘书。”云维庸淡淡地说,非常不容置疑,“而且现在是上班时间。”
“公司就是我的嘛,上班不上班我说的算。”尹飞扬笑嘻嘻的。
“那好,以后公司都由尹少说的算。”云维庸也不争辩。
“哈哈哈,我说着玩的,嘿嘿,云总别当真,千万不能当真。小鱼,咱在外面等你下班时见。我走了。”
快点走吧!
江小鱼看着尹飞扬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这才放松地坐下来,可心里头说不出的难受。杜海燕是彻底堕落了,杜海岩说的那个优秀得引以为傲的妹妹根本就不是刚才这个女人。
如果杜海岩知道唯一亲近些的妹妹变成了现在这样,不知道有多痛心。
但她也无能为力。
只是尹飞扬居然是全家福的两个老板之一,真是出乎意料,而且——不可避免地会出现麻烦。这男人,活该娶个母夜叉治治。
看到他就觉得天都阴了。
云维庸一下午都没再出过小房间,江小鱼无事可做,光坐着觉得度日如年,又不好进里屋去翻公司资料看。来全家福的理由让她心里多少有些做亏心事的感觉。最后忍不住,只好重操老本行,努力打字去也!
除了中间有人送来一束花,打扰了她一下下外,一切都顺利。她当时只微微地看了一眼卡片,看到有个尹字,就把花直接扫到垃圾桶了。然后接着打字。
说实话,她觉得在这里写文,和凌晨一样的感觉,宁静,无人打扰。很好。
直到有人在她身边咳了一声,然后淡淡地说:“我的咖啡呢?”
“马上——”这话应得训练有素,人也随之跳起。然后江小鱼才想起看时间。哇哇哇,怎么一下过去了三个小时。他的咖啡迟了一个小时了。
赶紧地去。回来时只看见云维庸斜斜地倚着门,正在看她的电脑。
“啊——”她赶紧地关掉显示器。顺便送上咖啡。
“你多大了?”云维庸问。
啊?她傻愣愣地回答:“二十八。简历上不是写着有吗?”
“哦!”没再说别的,这个很男人的男人端着咖啡进去接着办公。
然后江小鱼回头看着电脑,她现在正在写的是:《都市里的爱情童话》——灰姑娘搞定大灰狼总裁篇。
破天荒第一次,江小鱼在下班时从后门溜走了。
尹飞扬,她怕。有些人天生狼性,没必要抱着把狼驯成羊的心理。
但是很巧,经过中心公园时刚好遇上了乔云雪。
“我们一起吃个晚餐吧!”乔云雪说。
不一会儿,两人就一起坐在了怡红花园的茶餐厅。江小鱼当然不愿意到这个地方来,可乔云雪说:“小鱼,你迟早会进入我乔家,就没必要这么小家子气了。”
不一定会进入她们乔家,但真的没必要这么小家子气,所以江小鱼如今就和乔云雪面对面地坐在一起。然后静静地一起吃饭。吃完了,两人还在静坐。
许久,乔云雪才叹了一声:“小鱼,我听奶奶说你在她面前不是那顺服,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我瞧你现在脸色比以前可是好多了,有点恋爱中的样子,难道你们有发展了?”
江小鱼摇头,浅笑不语。
“为了涛涛着想,也得努力一把呀!”乔云雪也摇头。
“云雪,顺其自然吧!我争过,可是争来争去反而把涛涛都争到你爷爷奶奶那儿去了。而你的弟弟还在说,他很爱我。他爱到把我儿子都送你爷爷奶奶了。我算是看透了。”江小鱼淡淡地笑着,反过来劝这位大姐。有些事身在其中永远想不通,可人家一棒子过来,就突然全想通了。
为什么要把自己绑死呢?最大的可能就是乔云涛另取娇妻,涛涛回归乔姓,她黯然神伤的离开。最大的可能,也就只有这样了,为什么她当初会想着天都会塌了呢?
“女人不可以失去自己的爱人,否则——”乔云雪有些落寞,“生无所恋。”
这个情绪低落的乔云雪是江小鱼从来没有见过的。微微一叹,江小鱼牵过了她的手,拍着她的手背给她打气。
“江小鱼,你一定是还不够爱我的弟弟,要不然你不会这么轻易看开。”乔云雪说。
也许是吧!
“你——为什么离婚?”江小鱼不得不表示关心。但关心就必然会说到敏感话题。
乔云雪自嘲地笑了:“因为他说他配不上我,然后卷起包就走人,还一走到美国,让我看不见。就这么简单。”洋洋一笑,乔云雪又是一声大笑,“离婚时我送了佳家一成的股份给他,让他涨点身价,下次配得上别人。当然,佳家的一成股份,他还没到美国之前就全卖了,我弟弟比我多一成股份,就是他那儿收购回来的。”
“他——为什么配不上你?”江小鱼轻轻地问。她瞬间明白了为什么乔云雪从来没反对她和乔云涛的交往。
“家世。”乔云雪笑了,“和你一样,出身贫寒。比你更无依无靠,无父无母。而他是个男人,这种状况让他更觉得无地自容。你如今总躲着我弟弟,有一天会出事的,到时我看谁更后悔些。小鱼,喝酒。”乔云雪叫了一瓶白酒,仰头就喝。
江小鱼伸过手去拦她,却被她挡住了:“让我喝点儿。”
结果不是喝点儿,而是喝醉了,醉得一塌糊涂。江小鱼要送她回家,可她一直摇手,然后用力推开她:“我喜欢一个人待着。我妈都不知道我的住处。小鱼,我不要你送,我不要你知道我住哪儿。”醉了也说得清清楚楚,可见对这事有多坚持。江小鱼只得目送着她离去。
只是这之后有个小小的片段,就是第二天乔云雪八点钟就打电话过来问:“小鱼,你昨天看见有人跟着我没有?”
“没有啊!”江小鱼告诉她。
“哦!”乔云雪应得有些含糊。
“怎么啦?”乔云雪是大气磅礴的,不会这个样子,江小鱼感觉到奇怪。
“我昨晚酒后**。”她听到乔云雪自嘲地一笑,“不知道被哪个男人占了便宜去。咳,别当真,开玩笑的。”
乔云雪怎么会开这种玩笑。江小鱼后悔得要死,为什么要相信她的话,不去送她呢!如今只求老天爷保佑,那个男人不知道乔云雪的身家,不会让人**还留个激情照片讹诈钱财。
所以江小鱼上第三天班时,什么心思也没有,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来,只看着墙角的盆栽发愣。她真该死。恍神间看到又有人送了花来,她看都不看就扫进垃圾桶了。
尹飞扬,你给我滚得远远地去吧!
没想到乔云涛打了电话过来:“我送的花——还喜欢吗?”
结果江小鱼马上又从垃圾桶里捡了出来。真难得啊,他第一次送她花呢!数了数,11朵玫瑰,代表什么意思呢?不知道,也不管他。
闻了闻,她找了个瓶子插了进去。
然后看着发愣。
真对不起乔云雪,她江小鱼简直混蛋。
这一天她是浑浑噩噩地过去了。也就是说,除了给云维庸泡了几杯咖啡,其余什么也没做。只是其中云维庸出来催咖啡时,又问了同样的话:“你多大了?”
我二十八岁了。江上鱼认真地再次回答他。
下班时云维庸问:“会不会交际舞?”
“不会。”
“去学。过几天有个聚会,你要陪我出席。”
“一定要吗?”江小鱼讨厌的就是跳舞。
云维庸毫无表情地看了她两眼,然后又埋头办公了。江小鱼发现他正在写:成为中国第一大连锁商场的策略——第一,强健自身;第二,击垮竞争对手……
不知道沈玉清那边防御进展得怎么样了?
终于熬到下班。很好,她再次成功地从后门溜了出来,避开了尹飞扬的下班逮人。然后回家,路过中心公园时,她看见乔云涛也正好下班。
他今天下得这么早啊?
本来想去打招呼,可看见车里坐着白小柔,正半站着和开车的乔云涛有说有笑呢——江小鱼一笑置之。她还是看风景为好!不过没看上好久,后面有人拽了她的手就走:“去看涛涛。”
是该去看看了,可是心里不平衡啊。她淡淡一笑:“他都成了你乔家的一分子了,我去看,不是徒增烦恼。”
“涛涛不成为乔家的一分子,你才该烦恼。”乔云涛强硬地说。
江小鱼淡淡一笑,对于这事,她最近心意很淡,淡得象世上只有水没有盐的感觉。而且母亲的病一天比一天严重,偏偏这病完全无法减轻。没有任何药物可以在发作期间控制。
当车子开到别墅门口时,乔云涛没有开车门:“小鱼,李子平以后绝对不会再纠缠小霞了。”
“那就好。”她点头。
“不过这人还真是拼上我了,最近一直在找麻烦。大有不把我拉下马就誓不罢休的冲劲。想不到他爸和我爸拼了一辈子,如今他也找上我来了。”
“他的麻烦更多。”
乔云涛听了大笑,然后亲着她的脸:“小鱼,这几天你让我有点糊涂。”
“怎么会呢?”江小鱼笑,“你瞧我对你多好,又打电话又献身,差不多就是生死相许了。乔先生,你还想怎么样?”
“你真地恨我把涛涛留下?”他搬起她的脸问。
“不。”她摇头,“我只是想通了。既然你们乔家门坎这么高,大不了不嫁你,儿子归你。就这样,一想开就过得轻松舒适了。”
这样更糟。
不过这次见面乔奶奶脸色好多了,乔爷爷还是那么好玩又热情。只有涛涛小小的人儿好象又成熟了许多,让江小鱼看着就心疼。
“妈妈抱抱。”说着,就把儿子紧紧地搂在怀里。
可是涛涛拼命把脑袋钻了出来,偷偷地瞄着乔家三个人,轻轻地说:“妈妈,你嫁给乔叔叔好不好?”
江小鱼愣住了,然后淡淡一笑:“涛涛被哪个收买了啊?”
“妈妈,我说真的,你嫁给乔叔叔好不好?”涛涛眼巴巴地看着她。
“也许真会的。”亲亲儿子细嫩的小脸儿,江小鱼柔柔地笑,让涛涛看着看着也相信了。
怎么现在感觉好象真的是她不嫁他,而他拼命想娶她。实际上哪有这么好的事儿呀!
离开的时候,乔奶奶有意无意地提起:“小鱼,听云涛说你现在在工作,不知在哪儿工作?”
“就在附近。”江小鱼随口答着。没打算说得更清楚。
然后和涛涛紧紧地拥抱了一会,让儿子的脸上沾满了她的口水。不过在要分开时,涛涛把妈妈搂住不放,小小声地说:“妈妈,叔叔说了,只要我住满两个月,爷爷奶奶喜欢我的话,你和叔叔就会结婚。妈妈,两个月快点过哦!”
结果她让儿子沾满了她的泪水。这小东西年年月月盼的就是有个爸爸呀!
于是在车上的时候,江小鱼提起:“要不,你现在就把涛涛转为乔姓吧?”
为了儿子好,这有必要。两人走到今天,已经没有必要再说什么亲子鉴定什么的废话。
“没老婆有儿子,你不是拆我第一副市长的台么?”乔云涛明明在打趣,却让人有些责怪,这淡淡的责怪让江小鱼一路保持沉默。然后在下车时,她说:“云涛,给我一年时间。”
“一年时间做什么?”他问。
“我有许多事要做。”江小鱼眼睛定定地瞧着他,“如果你真地从头到尾看过《从今天开始爱你》,你会明白,如果我现在嫁给你,我们最终只有离婚一条路。”
“一年时间?”他问。
“是的,一年时间。”她答。
“我怎么知道我会不会被你遗弃?”他调侃着,细长的眼狠狠地眯了起来。
“我都不担心你会带白小柔走入结婚礼堂,你怎么会怕一个带着拖油瓶有着精神病的母亲的女人跑掉。”
乔云涛猛地搂紧了她:“小鱼,我觉得我对你太仁慈了。不该放纵你这样。”
“云涛,你别说仁慈。你们乔家对我已经不仁慈了。儿子归了你,抛弃了人生梦想去上班。我江小鱼正在一步一步地走入你们乔家设好的泥潭。我不知道你参与了多少,但我知道我就是离开你,一定不会有好日子过。”
“知道就好。”乔云涛反而笑了,“小鱼,乔家不管是谁,做了什么,都是为了我的幸福。而我的幸福永远和你连在一起。”
会永远吗?很难。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江小鱼深知这个道理。
分开时,乔云涛低低地笑着:“小鱼,记得我如果被白小柔逼上结婚礼堂,一定要过来抢婚。”
江小鱼冷哼,不理他。他要是能被人逼婚,那还做什么市长。
在上楼的时候,江小鱼灿灿地笑了:“乔先生,忘了告诉你,我今晚跟妈一起睡。你不用过来了。”
这女人果然变得邪恶!乔云涛喊了一声,然后低声地说了些什么。江小鱼听不到,只得又折回来仔细听。谁知一到车子门口,男人马上翻了脸,绑架了她:“我又没说我要上你家。是你要过我们的家。”
我们的家,他说的就是怡红花园1202。
怡红花园1202,永远的温柔窟。
在无尽的索取,抵死的缠绵之后。江小鱼想,如果哪一天真要离开他,只怕也忘不了这1202。
而且毫不意外在缠绵之后,白小柔及时地上了门:“云涛,抱抱!”果然就投入了那怀抱。
想必这次又是杜海燕及时把人送来搅和的。
江小鱼连白眼都翻起来了。乔云涛,怎么老让你的初恋情人来搅和。
然后她从他眼里看到回答:她还是个孩子!要不你赶紧嫁!
白小柔二十五岁了,哪里还是个孩子。她这么大的时候涛涛两岁了。极大的不悦全写在了她脸上,最后又消失在他轻轻地一弹她的鼻子的那个亲昵的小动作上。
江小鱼出神地看着他修长白净的十指,看着它们轻轻地在自己脸上爬着,把额头掉落的青丝小小地拨到一边。而她竟忘了有别的女人在一边,抓起他的十指,然后把脸轻轻地靠上他的胸膛。
“乔云涛,你这个负心汉!”江小鱼听到白小柔炸雷般地喊。
“小柔,我早就是负心汉了。你不是喊了三年了吗?”江小鱼听到乔云涛气定神闲地说。
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等江小鱼静下心来,打算彻底看看全家福到底从哪儿下手得到佳家的机密资料时。杜海岩回来了。
“小鱼,你那天——有事要和我说么?”杜海岩的声音沙哑而沉郁,“我回来了。”
听到那有些沙哑的声音﹐江小鱼心里也有些发酸。好好的朋友如今怎么了﹖
“海岩﹐你动了三次什么手朮真不能和我说吗﹖”她开门见山地问。
“小鱼,我想明白了。如果没有的事,我们还是不要联系了。”杜海岩的声音淡淡地传过来,有种曾经沧海的沧桑感。
“海岩,我希望你健康,希望你幸福。所以,我想知道。”江小鱼平抑着心情,以一个朋友的立场祝福他。
“你真想知道?”杜海岩的语气有些犹疑。
“是的,海岩。我们是多年的朋友。”江小鱼强调了“朋友”二字。
“小鱼如果真心想知道﹖我们见面再说。”杜海岩的声音相当平静﹐看来这问题他想过很多次。
“海岩,我们没有见面的必要。”江小鱼想了一会儿才回答。
“小鱼,一个将死之人,你也不想见他最后一面?”杜海岩有些伤感,从来没有这么感性地说过话,“更何况你是我生命里唯一重要的人。小鱼,你就是我的**。”
因为“将死之人”四个字,江小鱼答应了明天在图书馆见面。
第二天下班后依约去图书馆见面。
杜海岩更瘦了,暗黄脸颊上基本上没了肉,。江小鱼看到他第一眼的时候差点被吓住。心中有涩涩的感觉﹐当年没有他的救赎和帮助,就没有她的未来可言。不管他伤害了她多少﹐仍然希望他好。
两人在图书馆的小公园内找着了石椅坐下。
“前年是结扎。”杜海岩自嘲地一笑﹐“那时候想着迟早会和你在一起﹐而且中国现行计划生育政策也只能有一个孩子。所以有了涛涛就够。这样以后和妈谈的时候也让她没有退路。不得不让步。”
“杜海岩,你疯了!”江小鱼跳了起来﹐这男人。她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他居然为了她和涛涛去做绝育手朮。如果余雨慧知道真相﹐不会拿刀直接杀了她。
抓过她的手﹐紧紧握住﹐让她镇定﹕“去年是做外科手朮——”伟岸的男人忽然解开了上衣﹐江小鱼看到他胸口有个清晰的圆圆的伤痕。
“训练时有个部下枪走火了﹐离心脏一厘米远﹐差点把我送回佛祖那儿。不过佛祖我说功德不够﹐还得修修﹐不收我。”
他还笑﹐年年不会说笑话的他难得地说起俏皮话。她也想笑,却掉了泪。
“今年是胃有问题。七年前爱人去世时喝酒喝出几次胃出血﹐可能还是那时候留下的病根。”他突然拥住了她﹐眼睛紧紧地盯着她﹐“小鱼﹐我爱你,从认识的第二年开始就爱了。上次我问的是真的——如果我死了﹐你会记着我多久。”
“海岩……”他还那么年轻。为什么要说死啊,他还没幸福过。好日子会在后头。可他说爱,她竟然没感觉。她原来是硬心肠的女人。
他在笑﹐显然她愿意见他心情极好,把头搁在她头上﹐有着心碎的满足:“原谅我那天在大家面前没有替你澄清。我不想你去爱别人﹐尤其是乔云涛。那个王八蛋从小比我优秀﹐为了他我受过爸妈不知多少气。我从出生起就怨恨他,说不定从肚子里就开始恨了——三十年了。小鱼,我也不怕你笑。不要老想着男的都是什么大男人。大个王八蛋。男人的心眼有时很小。我——特别特别讨厌他。”
他一直失意,沉默寡言,原来自小就这样。她咬着唇看着他,想笑,心里涩涩地笑不出来。可这会儿他真性情得很啊!从来没有这么坦白过。要是他身体好,她这里一定会笑得不得了。
他对她的好她明白,可是——终于忍不住问:“为什么要那样对我?”
杜海岩如大理石的脸有着微微颤动,深海般的眼眸有着江不绝望:“三个月前手术不成功,医生说最多还能活上一两年。我非常的矛盾,想在最后这段时间好好地拥有你。私离军队是要命的事,只能按程序走。爸不知我病重——当然我也不想让他那么早知道。他下命令坚决不让我回调。我不得不借助汪雪琴爸爸的力量回调,所以必须尽快取得她的信任。她还小﹐交身就会交心﹐我不得不那样做。而且也成功了﹐十天内我就调了回来。但是一切都变了……”
无力地闭上眼,杜海岩好一会儿才接着说:“复查的时候医生说我没有好好保养,也没有按时服药,病情恶化,只有三四个月可活。可这时的你已经站在乔云涛身边﹐不可能再回到我身边。我发火﹐因为六年来你从来没用过看乔云涛的那种眼光看过我。很挫败﹐很憋屈。”
爱和喜欢不一样啊!眼睛会最清楚地表示出来,不会半点欺骗。
他的神情全是失意与痛楚,忍痛的眼眸缓缓闭上:“别的败给乔云涛也就算了﹐可以不在乎。可是为什么连深爱的女人都要败给他,我恨你没心没肺,更恨乔云涛为什么总抢我的东西。”
心惊胆战。最后泪水慢慢地盈满了眼眶。这个失意的男人啊!
失意的男人自我解嘲地一笑﹕“其实我太自私。迟早要走﹐为什么不把你大大方方地交给我从小玩到大的兄弟。当然﹐我那样做有着茅盾的心思,想着如果他不够爱你﹐不在家族面前保护你﹐你不会幸福,那早早离开他更好。如果他够爱你﹐就不会在乎你的曾经,更会庇护着你。我是个鲁男子,不懂得用心思,才让你一直被妈逼着到处换地方。他比我懂得用心计﹐对要保护的人从来没让人欺过。”
含泪看着他﹐杜海岩是在称赞他的情敌啊﹗但是只怕乔云涛被他谬赞了。
“是不是就是胃的问题?动手朮不行吗﹖”她现在只担心这个。爱情在生命面前仍然薄弱。
“动过一次没起作用,现在已经太晚了。”杜海岩双手轻轻搭上她的肩头﹐却小心翼翼地不碰到她的胸口。她有孩子﹐孩子的生父不明,还和乔云涛同居﹐在他心里仍然是当年第一眼的感觉﹐冰清玉洁。
有如天山雪莲,遗世独立。
“孩子的爸爸是云涛。”江小鱼告诉他。
他是第一个知道她亲口告诉秘密的人。
声音停了﹐杜海岩诧异地看着她﹐双手猛地抽回,瘦削的脸变了形﹕“不可能。”
“我确定是。”江小鱼浅浅一笑,缓缓地长吁了一口气。这事压在心头七年,无人诉说,也是一大压力。如今和一个将死之人说出,竟是轻松许多。
但这事在他人眼里看来真的不可想象。乔云涛和她,一个天南一个地北,无论家世无论学问无论前途——无论如何放不到一起来说。
如果她当年知道乔云涛的背景,就算再色令智昏,也会一锺子把自己敲醒,不会扛着他进308房,爬上那张床。
杜海岩成了石膏﹐一动也不动。最后放肆大笑﹐一双手几乎把旁边的树枝掐断﹕“原来如此。我就说﹐小鱼那么倔强清高的人﹐怎么突然就接受了乔云涛。”
但突然悲怆了﹐眼睛里有着泪花:“小鱼真伤我的心﹐我那些天就想着把你掐死。我活不久了﹐为什么还把你留给别的男人。你就该跟着我到阎王爷那去,为什么偏偏要在我离开这个世界之前让我看到你的心属于了别人。”
“海岩﹐别说那些话。而且我和云涛现在不在一起。”江小鱼浅笑。凤凰涅磐,不知有没有成效。她盼的,不就是有一天站在他身边时不再战战兢兢,用她独立的人格给他春风般的温馨家庭。三天的昏睡,足以让她准确找到自己的定位。
有白小柔又如何?如果真那么好,北京那五个兄弟不会偏心对她,乔爷爷不会那么语重心长的提醒她。一切只等时机。
“也好,让他滚吧!”杜海岩心情难以平静,希望她幸福,但心中的恨意更难平。
江小鱼淡淡一笑﹐“海岩﹐我想要幸福﹐连同我妈的幸福。一切顺其自然吧﹐我已经不住怡红花园了。”
定定地看着那张倔强而清丽的脸﹐杜海岩最后还是郑重地点了头:“好。小鱼说什么,我就听什么。”
幸福没有规则可言﹐关键在于心态。是要顺其自然﹐他强求了﹐两人都不快乐﹐结果没有变。那么,有必要退一步海阔天空。她的心态不适合现在出现在他面前。她没有战胜自己。
“你呢﹐身体不好﹐总要让亲人知道。要尽早住院。”江小鱼站了起来﹐忧伤悄悄地笼罩了心头。
“会的﹐海燕早就知道。”他也站了起来﹐却被江小鱼拉进了旁边的出租车。
“怎么﹖”他挑眉问。
“去市红十字医院重新检查﹐看看结果是不是有误。我才认识了个故人﹐叫他帮忙找个技朮高点的医生看看。”江小鱼说。
找的当然是钟子风。钟子风二话不说就联系了主任级的医生给他复查。经过医疗设备及谢主任的经验总结,结果还是让人失望。
谢主任说他必须尽快住院﹐服用药物,好好卧床,否则会无法忍受胃痛和恶心呕吐等难以忍受的症状。
回家﹐一直到下车﹐两人都不再说话。
“我后悔了﹐真的很笨。那么多年不会在妈面前保护你﹐如今又告诉这消息。”杜海岩默默地牵起她的手﹐“小鱼﹐我唯一的愿望就是你快乐幸福﹐早知道告诉你实情会这么不开心﹐我宁死也不说。”
“海岩﹐我多么希望你活得天长地久。”江小鱼哽咽着说。
但这已经不可能了。谢主任的断定就是三个月﹐第一次手术失败已经抢走了杜海岩活命的机会,为了赢得汪雪琴的信任,没有好好保养身体,错过了最后的最佳手术时期。现在已经没有手术的必要。
谢主任还说杜海岩是不是压力太大﹐癌症晚期背还挺得那么直。
从医院出来,两人走在林间小道上,看着阳光斑驳地从树中中穿透到地面,形成许多圆圆的亮点,不怎么漂亮,可依然灿烂。
可惜杜海岩的生命只是其中的暗斑,而不是亮点。
余雨慧那两百万,江小鱼此时竟说不出来。
分离时杜海岩买了两斤香蕉给她﹐说是给涛涛吃。同时细心地剥了一个放到她手里﹐还笑﹕“吃吧﹗以后想吃一个海军上校剥的香蕉﹐可就难了,只能光想想。”
心一下子就刺痛起来﹐看着那张凌角分明而失去了往日的圆润的脸﹐江小鱼接过香蕉,吃上一口,忽然背过身去﹐偷偷地抹掉眸间凝聚的泪水。
以为他早就走了,结果许久后有瘦削的身子从身后紧紧地搂住了她,他浑身不可忽视的轻颤让江小鱼没有离开他的搂抱。
“我想要你。小鱼,让我拥有你一次。”杜海岩低低地说,然后密密地吻上她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