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回过神来，陈升已经躺在地板上，脖子上缠着晾晒衣服的尼龙绳，我的手还拉着绳子。我这时才明白过来，刚才一时愤怒杀了陈升。于是我开始慌了，因为我女儿就快要回来了。不过，我急中生智，移开放在客厅的榻榻米，掀开地板的木块，把陈升推进去。挖地是几天后的事，当时我根本没有时间。”戴夫人说道。
“我一直奇怪，你们家榻榻米干吗放在客厅？”俞夏不解地问道。
“我儿子总在客厅玩游戏，他搬过去的。总之，我把木板和榻榻米恢复原状，谁知道因为多了具尸体，榻榻米压不平。所以我就勉强压住榻榻米，在上面放上了一些柳江的手提电脑游戏机等重物，费了我好大的功夫。”
“戴瑶回来之后没看到陈升，又见我一副没事的样子，大概是安心了吧，也就没发现异常。我一点都不后悔杀了那男人，当初不后悔，现在也不会。这是他应得的报应。不过第二天阿瑶去上班之后，我就得赶快处理尸体，当时尸体已经僵冷，怕是再过两三天就会会开始腐臭，到时候就瞒不过别人了。”
“而且柳江去参加冬季旅游，三四天后也会回来，我不想让他知道。他还是个孩子，无法了解我为人母的心情，而且如果他知道我杀了人，一定很失望很伤心，想到这种种，我就不敢再拖拖拉拉了。”戴夫人叹道。
俞夏听到这里，心想，你确定你儿子会很伤心？可看柳江的反应很是怪异，不是正常人的反应。
“我是专职家庭主妇，平时时间通常很自由。我锁好门窗之后就开始挖开客厅地面。陈升死的很恐怖，那双眼睛狠狠的瞪着我，不过我一点儿都不在乎。因为如果有什么怨恨的话，恨的人应该是我，而不是他！幸好土质还挺松软，当天我就挖好坑洞，把尸体放进去了。谁知道放进去才发现我挖得不够深，如果只是这样草草把他埋了，难保尸体的臭气不会散发出来。但是话说回来，我一个女人实在没力气把尸体再搬出来，然后再把洞挖深一点。当时我灵机一动，想到新闻上关于水泥杀人命案的报导。只要用水泥，尸体的臭气就不会发散出来，而且除非我把房子卖掉，否则谁都不会发现这件事。”
“因此我从第二天就开始到处买水泥。之所以会买家庭用的小包装，正如警察先生你所想的。我每天买一点，用水桶调好之后，就把水泥灌进地底。唉，你一定觉得我这样做很残忍，根本不是人。可是我最高兴的事，就是看着陈升一天天被水泥淹没。我只要想到除掉他，我女儿就能过平静的生活，就恨不得赶快做完这件事。”戴夫人说着，表情变得愤怒又快意，十分扭曲。
俞夏叹了口气，突然想起她家的保姆，于是问道：“你们家保姆——不会也知道这件事吧？她是帮凶么？”
“她？不是帮凶，而是意外发现我藏尸的人而已。我为了藏尸体，放了她几天假。结果她提前一天回来，发现了我的秘密。为了不让她说出去，我只能拉着她一起，然后给了她一笔钱。她也是情有可原，因为家里缺钱，所以只能收了我的钱，和我一起准备。”
“对了，我要再强调一次，我儿子和女儿都跟这件事情无关，这全都是我一个人做的。你想想看，如果柳江帮了我，那我们岂不是可以挖更深的洞来埋尸体，或者根本不需要这么大费周章，只要把尸体用车载到更远处埋起来不就成了。我家虽然有车，可我自己不会开。以前有过一个司机，但是和我老公离婚之后，我就把司机给辞了。我前夫每月也给赡养费，但是毕竟多雇佣一个人就多浪费一笔钱。就这些，我全都说完了。说完这些，我感觉轻松多了。这以后，不管是死刑或是怎么样，都悉听尊便。给你们——添麻烦了。”戴夫人说完，沉默下来。
俞夏也叹了一口气。虽然这个案子结果令人遗憾，不过总算是告了一段落。但是，就这么完结了么？俞夏总觉得太顺利了。果然和胡凌呆一起时间长了，就有点儿疑神疑鬼。
“你们家虽然住的是复式别墅，但是为什么不是水泥地面呢？居然只是在泥土地上铺着木板。”俞夏想起客厅那地方，问道。
“因为我前夫早年跟着他妈一直住在日本，喜欢那种建筑风格，所以我们家装修的时候，按照日本风装了榻榻米和木地板什么的。我也不喜欢这样，可也懒得再整修。反正本想着儿女长大了成家，必然是要有自己的家的，这样我住在家里，也不需要装修得多时尚。”戴夫人说着，问道：“有烟吗？”
俞夏点了点头，顺手点了一根烟，也递给她一支。戴夫人笑着接过去，怡然自得的吞云吐雾。
俞夏不会就这样相信她的供词，还有几个疑点需要证实。而根据办案的经验，像戴夫人这样自己全盘托出的供词，可信度反而最低。姑且不管这些，俞夏还得在下班之前，问完柳江的口供。
想到这里，他有点儿苦逼地给仇宇发了条微信，问他既然回来了，为什么不来上班。然而对方并未回复。
俞夏只能继续，让柳江到警局之后，就让他在警局的一个会客室里等着。因为戴夫人口供称是她一个人做的，柳江又是未成年的高中生，所以警方也不会贸然逮捕他。
柳江依然无视于俞夏，安然地在他面前坐下，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吃过晚饭了吗？”俞夏亲切的问道，不过这一招是白搭。柳江闻言，只是不屑的扯了扯嘴角，一言不发。
“中毒好点没？”
这次柳江笑了笑说：“警察先生，你是为了中毒事件才叫我来的吗？那么你有没有搞错，我可是被害人啊。”
俞夏感觉到柳江的话里和行为间，似乎充满了挑战意味，因此他拉下了脸。当然，调查时最忌讳的就是受到个人情绪的左右，不过，眼前这小子太嚣张，又带着无所谓，俞夏看着他，心里着实不怎么爽快。毕竟他亲妈出事被抓了，这小子居然还能这么淡定？是正常人吗？
“既然你态度这么恶劣，我想身体应该是好得差不多了。那我问你，你认不认识陈升？”俞夏冷冷问道。
“那个丑陋的色狼！”柳江嗤之以鼻道。
陈升当然不丑，甚至可以说很帅。看来柳江对他的憎恶程度不低。
“就因为他是色狼，所以你要用水泥埋了他吗？”
“这件事你去问我妈，跟我没关系。”
“你不是也帮忙了吗？”
“我？不要给我乱扣帽子好不好？我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柳江皱眉叫道。
俞夏一开始就猜到柳江会全面否认，所以并不以为意。
“那我问你，你旅行提前回来了一天对不对？”
“没错。肚子疼，我想是中毒的后遗症吧。”
“你是在家灌水泥吧。”
“你看到了吗？没有证据不要乱说。”柳江冷笑道。
俞夏不以为意的继续问：“所以我按门铃的时候，你虽然在家，可是却没出来应门，而且门还上了锁。”
“我在睡觉，没听到门铃声。”
“当那个时候，我们以为没人在家，走了之后，你急忙停止手边的工作，铺好榻榻米，然后再把东西放好。没想到这时候我们又回去了，那时候你妈大声喊你，告诉你有客人，事实上是在给你暗号，提醒你藏好东西。假如你没回答，那你妈就知道你还没收拾好，可能会以忘记带钥匙为借口，拖延时间吧。”俞夏说道。
“警察先生，你的想象力太丰富了，我想你不应该当警察，而应该去当作家。”柳江嘲讽地鼓掌道，“但是，这都是你个人的判断，一点实际证据都没有。”
“你不是肚子疼请假了么？那么当时为什么我们去你家的时候，你却穿着牛仔裤和羊毛衫。既然病了不是应卧床休息，你可是穿的很整齐啊。”俞夏冷冷说道。
俞夏耐心地继续询问，他观察着柳江，期望他能在回答问题的时候，渐渐出现破绽。这是对付已准备好充分口供的嫌疑犯最常用的问讯手段之一。
只要发现一点儿矛盾，就趁机深入，这样一来，嫌犯会自乱阵脚，然后无法自圆其说。
“你什么时候发现了陈升的尸体？”
“不就是刚刚嘛。刚刚在那里，你把榻榻米掀起的时候啊。”
“说谎是行不通的。你去旅游，那么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十一月二十八号晚上吧。”
“今天是十二月六号，你怎么可能这么久都没发现？尸体就躺在你家地板下，而且你母亲还买了水泥灌进地板，你竟然说你没发现，这可能吗？！你以为我们会相信吗？！”俞夏冷冷喝道。
“信不信随你们，不过事实就是事实，我也没别的好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