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宇开车带着胡凌到了原浩就读的学校。这是一所职业技校，风评不太好，因为不少喜欢打架斗殴的小孩都出自这种学校。
俩人在学校门外等到学生放学，这才瞧见原浩从门里走出。仇宇刚想上前的时候，被胡凌一把拉住。
“怎么了？”仇宇问道。
“你看这少年身上的衣服。”胡凌低声道。
仇宇仔细一瞧，发现原浩没有穿学校的制服，而是穿了一身黑色中山装，胸前别着一朵白花。
再看他脸上的神色，似乎很沉郁。原浩是个高大英俊的男孩子，虽然年龄才十八九岁，但是看外表，更像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颜值高的人穿什么都让人觉得赏心悦目，所以就算穿了一身肃穆的衣服，原浩在人群里依然很引人注目。仇宇注意到不少少女都喜欢偷偷打量他。
“别着白花，穿着黑衣服，大概家里有人过世了吧。”仇宇低声道。
“我们也跟上去看看，你看到没，不少学生跟着他后头走。”胡凌低声道：“如果我猜测得没错，大概是他们共同认识的某个人去世了。别人都没穿丧服，他穿得这么整齐，想必是他的家里人或者至亲好友。”
“所以，这群人都是跟着他参加葬礼的？”仇宇低声道：“中午参加葬礼么？下午岂不是还要上课。”
“我提前看过这个学校的课表了。由于课业轻松，这里的学生周五中午就放假了。也就是说，下午他们没课，可以回家。大概因为这个原因，才这时候去葬礼吧。我们跟着去看看。”胡凌说道，“看上去都是步行过去，似乎在附近。”
没想到还真被胡凌猜对了。葬礼举行的地点就在附近的一处殡仪馆大厅。遗体短暂停留之后，就会被送去火化，因此殡仪馆也提供了可以租场地举行葬礼的业务。
仇宇和胡凌跟着这群少年男女走进葬礼现场一看，只见偌大的大厅里，冲着大门的位置放着一张很大的遗照。照片里居然是个妙龄少女。
丧礼很是肃穆、盛大，同时有些阴郁。
“真是不错的葬礼。”旁边仿佛有人有感而发。
“最近这么讲究的葬礼还真是越来越少了。”另一个人说道。
仇宇皱了皱眉，心想人家办葬礼呢，这俩倒是像在看热闹。于是他扭过头看了一眼，居然是两个殡仪馆工作人员在压低音量聊天。
仇宇在一旁鄙视不走心的工作人员的时候，却发现胡凌已经打入那群少女群里去了。显然他的脸和外形吸引了不少女孩，一群人窃窃私语，在一旁聊得开心。
仇宇顿时一头黑线。此时，旁边这俩猥SUO工作人员还在聊天。
“年轻小妞伤心的模样，不管什么时候看，都让人心动啊。”工作人员一边将花圈、花蓝排列整齐，一边继续窃窃私语。“搞不好真正伤心的，也只有这些小女生。”
“或许这是她们第一次尝到人生无常的滋味。”
“对了，死者会不会没有‘那个’经验就死了？”
“也许吧。不过也不尽然，现在十七八岁的孩子们可不简单。”说着，那人嘴角泛出邪YIN的笑意。
“太不像话了啊。你这么说的话。”
“唉，看看这些女学生，很娇媚，如果全都是老太婆就差远了，只有老太婆的葬礼总是无聊，叫人一点干劲都没有。”
仇宇心想，真特么不要脸。正当他想走开，不继续听下去的时候，就见胡凌回来了。
胡凌低声说道：“死者叫原雪，读高中二年级，十七岁。是原浩的妹妹。没想到原浩还是个富二代呢，主持葬礼的是他们的父亲原则成，你听说过没？他可是个名人，白手起家创立了一所培训机构。女儿倒是出息，但是听说这儿子原浩就差远了，不喜欢上学，自己乐意进这技校。参加丧礼的人呢，大致可分成三类：一是死者原雪的高中老师和同学，校友；一是和原则成有公私交情的朋友，再来是他学校的员工。”
此时，葬礼的队伍移动了一下位置，引起人群间一阵小小的骚动。
“出棺了！！”工作人员不再闲聊，赶紧上去忙了。
仇宇看着前排悲伤的原浩，注意到他身旁有个妙龄少女。长得高挑纤细，但是看起来年纪也不大。他此前看过那三个死去的小混混的家人资料，认出这少女是唐信的妹妹唐晓燕。
果然她和原浩是男女朋友么？但是无论如何，今天这个日子，怕是没什么机会去询问原浩了。本来他以为原浩就是个普通的少年，可没想到是还算有背景的富二代。
“走吧，今天看来问不成了。”仇宇有些失望。
“先别啊，这个原雪死的也奇怪，可能是和我们要查的案子没什么关系，但是，却很有意思啊。”胡凌低声道，“咱们也继续看看，参加个葬礼，然后找人问问原雪的事儿。”
仇宇本想‘这事儿不归我们管’，但是转念一想，如果原雪真的死因特别，或者死于谋杀，但对方家里却没有报案——作为警察，也不能不管。
因此，他也耐着性子留了下来。
殡仪馆的工作人员赶紧收敛了轻浮的表情，拉下一张肃穆的脸。
原浩的父亲是个看上去高大威严的中年人。此时，话筒里传出原则成沉重有力的声音，即使是悲伤中依然掺杂着目中无人的霸气。
“小女原雪因病早夭，感谢各位在百忙之中抽空前来参加葬礼……”胡凌敏锐地感觉到，当原则成说出“因病早夭”时，似乎是刻意提高了声调，仿佛使得笼罩在周围的空气，忽然无声地动摇了一下。是吗？这个动摇轻轻慢慢地扩散着质疑的气味。
胡凌眼角余光斜睨着几个目露疑惑的高中生。大家互看了一眼之后，彼此又匆匆垂下眼睑。这一瞬间的动摇虽然安静无声，弱到不成气候，但原则成旁边站着的一个女人，似乎是他的妻子，却因此激动起来，突然痛哭出声。
这一声痛哭似乎让气氛更加诡异了。就连仇宇都感觉到了有点儿不对劲，便低声对胡凌说道：“原雪怎么死的？”
“还没问清楚，不过，或许大家知道原雪的死因，但是都不肯说。”胡凌轻声道。
似乎原则成有些不高兴，瞪了妻子一眼。于是妻子收敛了哭声。
“看来，妻子也怀疑他们女儿的死有问题。”胡凌凑到仇宇耳边，轻声说道。
“那为什么父亲不查？”
“也许是在意世俗的眼光，也许别的什么原因。但看得出来，母亲似乎更伤心，瞧瞧她的眼神，盯着老公那眼神很怨恨，想必她是想查个清楚，但是丈夫没有立案。”胡凌低声道。
“隔这么远，你还能看出怨恨的眼神？”
“当然，和我妈当年看我一样。只不过这个母亲比较疼爱女儿，而我妈根本不在意我。”胡凌淡然道。
胡凌这么一说，让仇宇又有些心疼了。他还没来及说啥，就听到原则成说完了致辞，然后带着妻子离开。
胡凌和仇宇跟着过去，发现妻子被原则成推进车内，依然盯着丈夫，眼神怨毒。原浩跟在母亲身旁，也一起上了车。
随着车队离去，参加葬礼的队伍也纷乱四散。有人肆无忌惮的打哈欠，看来礼成了，该尽的义务也尽了，众人的表情慢慢放松下来。之后，刚刚笼罩在队伍中的僵冷空气仿佛一下子散开了。
“咱们也回去？”胡凌问道，因为留下来处理杂事的原则成似乎并不想报警。
“先等等。”仇宇的目光落到了旁边几个还没走的少年身上。只听他们正在闲聊。
“我记得你好像很喜欢她。”
“拜托你别乱说好不好。”
“哟，这么容易就生气啦，看来是被我说中心事了。”
“你有没有听说有关她的谣传？据说不是生病死的。”其中一个少年压低了声音说道。仇宇下意识地看过去，只见是一个瘦弱的矮个子少年在说话。但从他含笑的嘴角来看，这少年说这话的时候显然并不是出于对死者的关心，而只是聊八卦的心态。
“其实也都是未经证实的谣言啦。不过听说她堕胎失败……所以一时没想开，就死了。”
“堕胎？你是说她怀孕了吗？”另一个少年惊讶道。
瘦弱少年接着说道：“堕胎当然是怀孕啰。难道你听说过肠炎堕胎的吗？虽然她爸对外宣称原雪是因为动手术失败才死的，可是你相信吗？现在是什么时代了，再怎么样的垃圾大夫也都还会做这种小手术的吧。而且，原家这么有钱，怎么可能请庸医来做这个手术。”
“那传言里有没有说让她怀孕的人是谁？”
“那干了好事的家伙啊？大概只有原雪才知道啰。不过她没说出那个人的名字就死了。”
这瘦小少年说话的时候，眼神里满是幸灾乐祸的表情继续说道：“据说让她怀孕的是她同班的同学。不过没有人知道到底是谁。”两个人想继续说下去的时候，殡仪馆的人抱着花圈、花篮，慌慌张张的挤开两人冲了过去，就此打断了他们的聊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