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谋杀,凶手将淋浴头开着,显然是为了将韩夫人的注意力吸引到浴室里去,趁此机会溜走。不过,好像还有其他目的。”胡凌说道。
“其他目的?”
“就是上次我对你提起过的,书房里的那张椅子。那张椅子的四只脚与地毯上留下的印痕不完全吻合。然而,椅子是什么时候,又是从哪里送进来的?同时,原来的那张椅子又到哪里去了?你们警察竭尽全力进行查找,看来到现在也收获无望。”胡凌说道。
“不过我还是不明白,椅子被人调换,与这个案件到底有什么关系?”仇宇疑惑地问道。
“其实被害人开着淋浴头,就是为了不留下失禁呕吐的污迹。这样考虑,椅子调换的谜也能解开了。”胡凌说道。
“等会儿,你说解开?……这又怎么解释?”仇宇被绕晕了。
胡凌说道:“听说上吊时,人必然会大小便失禁。那么,伪装自杀而将人勒死时,被害者会失禁吗?”
“额?也对啊!也会吧。”仇宇有些不确定地说。
“那么,假设韩启趴在桌子上正写着稿时,突然被凶手勒住脖子,椅子上不是同样会留下失禁的污迹吗?也就是说,由此推测,作案现场其实就是在书房里。所以,凶手自然就必须调换椅子。与此同时,浴室是伪装自杀的现场,如果地板上没有留下失禁的污迹就很不自然,因此就必须将淋浴打开,将尸体淋湿,看上去好像是冲走污迹的样子。”胡凌说道,“这是一种推论。”
“难怪啊……”仇宇一副了然的表情点着头,沉思了片刻之后,说道:“这么说,这案子还是他杀了?”
“我认为——可能性一半一半,我只是说这是推论之一,并未说这是唯一的推论。”胡凌说道。
“好吧,你这等于没说。但是,即便是谋杀,这全都是根据现场的状况作出的推测。首先,凶手杀人的动机是什么?为了生命保险?若是为了保险赔偿,伪装成这个人自杀,这合情理吗?而且,离两年的规定时间,还差十天自杀,不可能获得理赔!这只能是白白送了性命。”仇宇说道。
“你终于用脑思考了。没错,如果说是谋杀,那么这推论很难对这一点作出合理的解释。如若是自杀,还能够考虑是死者自己记错了日期。现在只能解释是凶手搞错了日期。索性一开始就断定是他杀,那样的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而且还能获得两三倍的保险赔款,可是……”胡凌这么说着,却突然停下脚步,他总觉得自己似乎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但是,是什么关键呢?
“如果韩启的目的是诈骗保险金的话,那么六名管理人员居然是保险金的收益人,那么凶手就在六个人之中。而且,这六个人居然全都有那把备用钥匙,这决不是偶然的。”仇宇说道。
“这六个人在案发时的去向,调查进行得怎么样?”胡凌问道。
“可以说,除了两三个人之外,其他人都难以证明自己不在现场。如此说来,不管有没有不在现场的证明,我们都要对他们进行严密盘查。”仇宇说道。
胡凌不置可否,告诉仇宇说,今后他们俩分两拨调查。仇宇想了想,觉得市局人手确实不够,但是又怕胡凌自己一个人应付不来,便问他要去哪里调查。结果胡凌只是说,去见谢逸。
仇宇于是放他自己去了。但是,案件之后不久,情况便急转而下,居然出乎意料地得以解决了。那位宋经理居然留下承认作案杀人的遗书后,自杀了。
遗书里充满着忿忿不平,写着他对韩启的抱怨。比如说与前任老板相比,韩启不懂经营,宋本人曾经多次对韩启提出忠告,结果却遭到冷落和嘲讽等等。同时,宋经理在遗书里指出韩启给公司经营带来的失误,认为只要有韩启在,他所奉献了一生的公司早晚会走向破产的命运。
而关于作案的具体内容,他也写得非常详细。据说韩启死的那天夜里,宋去那幢公寓进了韩启的工作室,看到他正在写东西,因此宋悄悄地用绳索从背后套住韩启的脖子后勒紧,然后将韩启杀害。之后还将韩启的尸体吊在浴室里时,发现对方大小便失禁,便打开淋浴头,还调换了椅子。
这结果一出,韩启的死是他杀这个新闻立即不知被谁报道了出去,据说领取保险赔偿的通知马上就会下达。而且,这属于灾害保险,所以是普通赔偿金的三倍,也是一笔巨款。
由于韩启没有继承人,那公司由当时前任老板的得力手下,管理人员其中之一,名叫林广延的人继续经营。据说这人也是特有经商手段的一人。
但公司得以延续,背后是以两条人命换来的。仇宇见到新老板拿着锦旗来感谢重案组,但他心中却无法释怀,勉强接了过来。
“不过,虽说是不幸,也算是有了一个满意的结果。”俞夏在一旁解围道,“最后还是靠着警方的力量侦破的,我们多少也起了一些作用吧,哈哈。”
俞夏尬笑道,其实感觉这次他们没啥作用。
“当然啊,全都是靠着你们才顺利解决。”林广延带上秘书赵小嫣亲自对警察表示了感谢,还特地强调了这一句,但仇宇听后却摇着头说道:“不!你这话说错了。是犯人自首的。但是我还是认为这案子还有后续,不可以就此结案。”
“尽管警官你这么说,但作为我们公司,当然要准备一份谢礼。”林广延说道,取出事先准备好的一盒盒礼品茶,“这茶叶不错,请收下。”
仇宇拒绝道:“不,说实话,我认为不能结案,礼物我们更不收。”
“为什么?”林广延的脸色顿时难看了。
仇宇一时语塞,其实他也说不上来,只是觉得所谓的凶手突然认罪,有点儿扯淡。而且胡凌还没回来,他总会调查到什么。
果然正在他琢磨的时候,胡凌的声音响起:“原因,我想林经理应该知道。”
林广延和屋里的警察一起看向刚刚进门的胡凌。
林广延皱眉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这起案件,有几个无法解释互相矛盾的问题,曾经让我一度疑惑。比如,韩启在生命保险快到期赔付的时候,还差十天,偏偏就在这个时候‘自杀’了,这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倘若时间超过两年,而获取保险赔偿的资格生效后自杀——那么目的就会昭然若揭,人人都不会怀疑自杀就是为了获取保险赔偿。其实,这次警方也很贸然地判断为自杀,差一点儿就将它盖棺定论了。所以,这是蓄谋已久的。”胡凌说道。
林广延听着胡凌那略带嘲讽的语气,便有些不高兴了:“这位先生的意思是,我们公司集体骗保还是怎么的?”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胡凌点头道,“在保险赔偿效力发生之前还差十天的时候自杀,似乎是死得毫无价值,但相反,正因为如此,才让人觉得韩启更不可能自杀。这只要稍微想一想就能够明白的。也许其中保险公司的规定和决定也有意无意地起了作用。因为假如万一韩启是被杀的,保险公司不仅仅要支付保险赔偿,而且还要支付三倍多的保险金。对保险公司来说,要不就是不赔偿,要不就是赔偿几千万,两者的差距太大。”胡凌说道。
“你说得没错。”林广延语气有些冷淡,“看起来由于韩经理的死,我们公司和几百名职员都得救了。”
“不仅仅是韩启的死吧。还有那位宋经理。”胡凌冷笑道。
“当然,他的罪行不可饶恕,但结果公司却得以重振,这也是托了宋经理的冥福。”林广延冷冷说道。
“你们也许是想让宋经理一个人承担罪责;自己却装作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但我知道,是你们这些人共同策划了这起案件。”胡凌沉下脸来说道。
林广延似乎突然全身变得僵硬,注视着胡凌似笑非笑的那张脸。他下意思地抬头挺腰,似乎是想要进行反驳,但又仿佛感觉到一股来自胡凌的气势上的压力,僵硬半天,不禁哑然。
“据说,案件发生前不久,宋经理曾去你们公司,与韩启进行了密谈。而赵秘书你,曾经对我们撒谎说,宋经理以强硬的态度与韩启对峙争吵,其实那是假的。实际上,那天我在工作室门外看到宋经理之后,就让我朋友去帮忙旁敲侧击,而宋经理已经将那天的谈话内容都说了。据说,那天是韩启主动找到他。两人平时老死不相往来似的,所以宋经理起初很疑惑,去时还怀疑韩启是不是会和他争吵。”胡凌顿了顿,继续说道,“韩启说公司已经走投无路,并向宋经理说明一个已在他的心中酝酿许久的可怕的计划。就是,以自己的死使公司获得保险金的赔偿。但是,单纯自杀,保险赔偿非常低,远远不能满足公司重建的需要。因此,他说必须是被警方认为是被杀。宋经理当时很吃惊,以为韩启会命令他杀害自己。但是韩启对他说,你可以什么也不干,只要将书房里的那把椅子调换一下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