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手就是用这只手按的指印。”谢凯说,“其实这是一个老套路了,但是始终有人喜欢玩这些把戏。”
那具断指男人的尸体被挖出后没多久,便被送去附近的市局进行尸检。
王彦发现谢凯一定早就知道断指男人已经死了,只是不确定尸体在何处。
发现尸体的当晚九点左右,法医和市局的人也一起和他们到了杨家,进了偏院。偏院的木门前,有警察正在警戒。
偏院的窗全都关着,李博和谢凯,卢敬国以及杨家的杨川全都围着电暖气而坐。
“既然大家都已经到齐了,就开始实验吧!本来这项实验应该等到凌晨四点命案发生的时候再进行比较自然,但是那样会让大家等太久,只好稍微提前些。因此,不得不有些人为的安排,请大家体谅。”谢凯说完,吹了声口哨,在这同时,窗外传来由东跑向西的脚步声,大家都愣了一下,也互望了一眼。
谢凯微笑着说道:“那是我的搭档王彦,我刚才提到人为的安排,就是请他帮忙。”
谢凯说着,用手扶住竖立的屏风,这座屏风本来是背对着大家的。谢凯把它翻转过来时,众人看到屏风后面放了一个如正常人大小的模特假人,顿时吓了一跳。
“这是我从外头买回来的,其实案发当时有两个人,但是现在只要一个就够了。你们看,这个房间和案发当晚完全相同,西侧门打开的宽度,还有屏风的样子,以及尸体与屏风的位置……”谢凯在王彦的帮忙下,把屏风摆到和案发当晚相同的位置,然后示意大家不要出声。起先大家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不久就明白他要人们听水车转动的声音。
原本一直静止不动的水车,此刻忽然开始转动起来,哗啦哗啦的水声清楚传来。
“是我让王彦把水引入导水管的。各位都知道那水车导水管平常总是拆下不用,因为用不上。只有在需要灌溉天地的时候,才将导水管装上,让水车转动。现在这边还算是农忙时期,因此,每天凌晨四点左右,那架水车就开始转动。”谢凯说明之后,起身走过走廊,又立刻回来,回来时手上拿着一把出鞘的唐刀和两条线。
“这把刀当然是藏在壁橱里,还有这条线,这其实是古筝的琴弦。”说着,谢凯将琴弦由走廊延伸进来,并从屏风上拉进房间内。而那根琴弦从中间折过来,变成两根琴弦的样子。谢凯将曲折处弯绕成结套,插入刀柄,并固定,变成正好可以将刀倒握在手上的样子。
“李博,麻烦你把那假人挪过来。”
李博闻言立即把模特假人抱了过来。谢凯左手抱住模特,右手握着刀,站在屏风后,套住刀柄的两条琴弦自屏风上垂下,不久,似乎有人从屏风后面拉扯一般,逐渐被拉高。见到这情景,大家双眼圆睁。
“啊!是水车!”这时,琴弦已经被拉紧,谢凯将假人往上顶,刀刃便插入假人的胸口中。
不久,谢凯估算好时间后,松开手,假人马上倒地,刀刃被绑住的琴弦抽出,在屏风上摇摆,但那也只是一瞬间,随后就消失于屏风后,紧接着听到刀柄敲击到这窗的声音。
大家立刻跑到西侧走廊,看到那两条琴弦正吊在栏间,而且随着水车的旋转逐渐向外拉去。刀碰到梁角,刀身虽反射般地往上弹跳几次,但仍顺利地穿出栏间往外拉去。大家马上跑出屋外,内心都很震惊。
现在正好是月亮升起的时候,庭院里并不暗,唐刀在大家眼前晃动,而缠住刀的那两条琴弦,此时向左右移动,左边的穿过石灯的灯孔内并且向西移动,右边的则朝向厕所的屋顶移动。
于是谢凯用手电筒向厕所的屋顶照去。
“啊!是弦柱!”李博恍然大悟。
在厕所凸出的屋顶角落放一个弦柱,琴弦正通过弦柱上的凹槽随着水车的旋转移动着,两条琴弦由左右逐渐往中间被拉紧,不久,在石灯笼的灯孔间绷成一条直线。毋庸多言,唐刀此时正悬吊在中间。之后,琴弦绷得更紧了,不久,弦柱被弹开,绷紧的琴弦松了。
“我想弦柱应该掉在落叶堆附近。”谢凯说。
李博马上去寻找,果然发现弦柱掉在落叶堆的旁边。
这时,松弛的琴弦又慢慢绷紧了,谢凯用手电筒照向梧桐树干。
“镰刀……”那把锋利的镰刀正深深嵌在树干上,琴弦从刀刃与树干间所形成的空隙间穿过。琴弦穿过镰刀的刀刃底下往西移动,但是随着弦的紧绷,被后面垂下的竹枝固定住,于是琴弦又在镰刀和石灯的灯孔间绷成一条直线,唐刀就在这中间晃动,比上次更接近石灯。
“水车的力道、石灯和固定的镰刀,再加上琴弦的韧度,哪个力道最弱的就会先弹开。”谢凯说。就在这时,固定琴弦的竹枝往后弹,同时琴弦在镰刀刀刃处被割断,唐刀在空中挥舞两、三圈后,插在石灯旁的地上。
“大叔,那天晚上您发现唐刀是插在这附近吧!”谢凯问卢敬国。
“对,是这样!”卢敬国说道。
“现在,我们看看琴弦去了哪儿。”谢凯一出声,所有人才如梦乍醒似的走过刀旁,进入庭院内,断成两条的琴弦已掠过枝桠,逐渐消失于竹林内。
“看到这里应该可以明白了吧。琴弦穿过竹林内,被卷在水车轴上,轴上有很多粗绳子,多了一两根琴弦,应该没有人会注意的。”谢凯说。
此时,杨川喃喃自语:“那个弦柱有什么用呢?”
“那是为了不让唐刀拖在地上留下痕迹。你看,从梧桐树到栏间,距离稍远了些,中途若不装置支撑物,刀滑出栏间后掉在地上,会留下拖动的痕迹。不仅是弦柱,连屏风和竹子也都是如此,目的只是不要让地面留下刀或琴弦拖过的痕迹。由于屏风、镰刀、石灯、捆绑在一起的竹子等都是原本就在庭院里,不会让人感到怀疑,因此可知设计这件血案的人是何等聪明。只有一点让人感到不对劲的就是弦柱,但是它却成了破案的关键。”谢凯说道。
实验结束了,大家又都回到房间,然而每个人的脸色都很难看。
大家围坐在暖气旁,经过漫长的沉默后,李博抽了几口烟,开口说话:“难道这是说……杨贤是自杀的?他杀死卢芳生,然后再自杀……”
“是的,我就是为了这一点才特地请祝法医来,祝盈,你是最先验尸的人,当时杨贤横尸的位置和身上的伤口,和我刚才的实验有自相矛盾之处吗?”谢凯问。
“他自己刺伤二三处之后,再用力刺入心脏。当然,杨贤若像刚才那样的方式进行,造成这样的伤口也不是不可能。”祝盈说。
“这么说并无矛盾了?”
“应该没有。问题是,杨贤为什么要这么做?”祝盈忍不住问道。
“对啊,在婚礼之夜杀死新娘后自杀,这太不合常理了,到底是为什么?”李博问。
“这点你应该明白才对,今天早上白静已经告诉过我们卢芳生有过别的男人,这是造成命案的直接原因。关键还是,这其中还有更深的秘密。”谢凯说道。
李博瞪大眼睛深深注视着谢凯,然后深吸一口气说道:“但是……但是只为了这样……如果知道对方有过别的男人,他接受不了,处女情结什么的,那可以退婚啊!”
“也许退婚后,杨贤怕这件事会成为亲戚间的话柄。”王彦接着说道:“刚才凯哥揭开谜团之后我就在想,这个人为什么这么做。我想,这件事真正恐怖的不是杀人是如何进行的,而是为何如此进行。我想,杨贤大概是那种特别洁癖的人,在精神上,感情上,都很洁癖,所以他忍不了老婆有过别的男人吧。”
说着,他转头望向杨川:“在这里对杨贤最了解的人应该是杨川先生吧。我和凯哥仔细阅读过杨贤的日记,但是,令我不解的还有他那日记本。通常人写日记,也许每天都会翻开一次,因此,任何人日记本里多少都会有书页折损或纸面沾到颜色的情形,但是杨贤的日记本却绝对没有这种情况,像是刚装订好似的,非常干净完整。他不但勤于写日记,同时还写得很详细,笔迹相当工整,,由此可见他有相当程度的神经质与十分严重的洁癖。”
谢凯赞许地点头道:“对,另外,保姆阿庆说每当有客人来时,通常都会升起壁炉让客人烤火,如果客人的手稍微碰到壁炉的边缘,他总是在客人离去后用酒精消毒。我想,这已经不仅是洁癖,严格说,应是一种心理病态,我认为,杨贤大概认为除了自己之外,其他人都污秽不洁。此外,从他的日记里看得出来,杨贤十分情绪化,很容易从一个极端到另一个极端。他是个很偏执的人,这点可以从一生的仇敌这几个字里理解。这使他在个性上毫无转圜的余地,容易自责又苛责别人。但是最重要的,我想到还有一种叠加的可能性。而这种可能性,涉及亡者的隐私。如果是我推测错了,希望大家不要见怪,而且不要将这件事说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