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为杨贤这个人,一旦有人冒犯到他的尊严,就会产生强烈的报复心态,他就是这样人格充满矛盾的人。”
杨川虽然低头不语,却更加能证实谢凯的说词。似乎觉得刚才他所说的话十分中肯。
谢凯接着又说:“这样的人一生只会孤独。他不但无法信任他人,更把自己以外的人都视为仇敌,而且愈是近亲,这种心态愈浓。杨贤日常较接近的人是母亲、杨介和杨小北以及妹妹杨灵四人,杨小北和杨灵都还年幼,问题就出在母亲与杨介两人,尤其是杨介。杨介的个性和杨贤正好相反,表面看来十分温和,内心却非常偏激。由日记的内容可知。当初大家都非常反对这门亲事,由于杨贤的坚持,终于达成婚娶的目的,想不到又在这时候知道卢芳生之前有过纠缠不休的恋人,很巧合地在婚礼前不久双方还见了面。请大家想一想,杨贤的心里是什么样的滋味?如果是普通男人,不高兴之余一般不会产生杀人和自杀的念头。可是,在杨贤那样的洁癖症和强迫症人的眼里,这算是大问题,是人生的污点。他的日记里,和卢芳生浓情蜜意的时候,将卢芳生捧成内心的缪斯女神,觉得她是只属于自己的女人,是处女。”
谢凯说到这里,暂时停住了。没有人答腔,李博等人都神色黯然。
“卢芳生除了聪明开朗,坚强果决的个性让杨贤喜欢外,最吸引他的应该是卢芳生给人非常纯洁、干净的感觉。后头这一点可能更是他在意的东西。不料却在即将结婚之时知道她曾有过恋人,你们想,像杨贤那样连别人碰过的地方都会用酒精消毒的人,对一个曾经投入别的男人怀抱的女人,他更难以接受。他也许只要一想到卢芳生一辈子要依偎在自己的怀抱里,就受不了。但是为了自尊又不可能退掉这门婚事。他若是这么做了,等于是要忍受亲戚们的闲言碎语;他也无法把卢芳生当成名义上的妻子来蒙骗亲戚。在举行婚礼的数日前,卢芳生还碰见那个叫陈墨的男人。一想到这里,杨贤当然不放心。不过,这次杀人的动机,与其说是各种事实造成的,不如说是取决于他的性格。杨贤觉得卢芳生以‘残花败柳’之身,竟想当自己的妻子,一想到这点,他就有说不出来的憎恶。结果,他只好以那样巧妙的方法来杀人,但是表面上又必须让人以为婚礼在按照自己的意志举行,实际上他是无法忍受成为真正的夫妻,才出此下策的。也许你们觉得,在现代还有什么处女情结的男人很好笑,可是,事实上就是有这样的人。而且,还有很多。日本有个偶像明星,由于自己过度洁癖,因此拒绝并厌恶和女人恋爱结婚,一直保持单身。洁癖看似寻常,但有时候却有些可怕。”
谢凯分析完凶手做案的心理后,杨川有些迟疑地问:“那,这算是殉情吗?”
“殉情?当然不是。这是恶意杀人案件,因为自杀并非杨贤的本意,他知道任何巧妙的犯罪都难以掩饰,再加上他的良心和无法长期忍受自己是杀人凶手,因此,趁自己未受良心苛责之前先做了自我了断。因此,我认为如果因为凶手已经自杀就认为这件事无足轻重,那是错的。凶手心态之恶毒难以想象,尤其故意布置成卢芳生并非被他所杀的样子,并且,在自杀之后更布置成他杀的情况,这种心思,算得上是恶毒。”谢凯皱眉道。
听完了他的话,大家有很长一段时间默默无语,空荡荡的偏院里,只开了一个电暖气,让人觉得有些寒气逼人。
不久,李博突然抬起头:“虽然大致上已经知道发生这件事的原因,但是案情的经过还是让人不大明白,小谢,你能不能说明一下?”
“这件事里凶手已经死亡,无法听到他的自白,大家只能凭自己的想象去猜测,但是还有相关人士在场。”谢凯说道,“这桩案件给我最初的印象是小说的色彩非常强烈,先不提密室杀人,像什么断指男人、古筝声、相簿、相片、未完全焚毁的日记内页等等,这一切都符合小说的特性,如果只有一、两样这种特性,或许是偶然,但是,这种小说元素太多了,所以我只能认定是人为的,当我见到杨小北有那么多推理侦探书之后,我内心的想法更加确定了。事实上,布置成他杀诡计的伎俩,这些都在侦探小说中常被运用,而为了让自杀被认为是他杀,凶器必须尽可能远离尸体。”
“原来如此,那么,小北他?”杨川问道。
“杨小北在这件事中扮演着非常微妙的角色,不过至少杨贤在拟定杀人计划时,和杨小北完全无关。依杨贤的性格,如此重大的计划他会自己来完成,绝不可能找人来帮忙的。”谢凯说道,“这件事的第一幕是在十月十七日,也就是婚礼前两天的傍晚。神秘的断指男人在村委会办公室前的小吃店出现,就在那时案情开始逐渐成形了。”
“那断指男人和杨家究竟有什么关联?”李博问道。
“其实那只不过是个路过的人,和杨家毫无关系。”
“怎么可能!”卢敬国闻言叫出声来,蹙着眉头,疑惑地望着谢凯:“那男人不是问过小吃店的老板娘,去杨家要怎么走吗?”
“大叔,那男人真正想问的并非杨家,而是去柳村的路,这点,今天早上我已经拜托人查过了。因为杨家是个标志性的建筑,那个人大概是想找到杨家,以方便他认明方向,之后再往柳村走而已。”谢凯说。
李博等人听到这里,都不禁一声叹息。那断指男人居然只是问路而已!
“虽然那男人和杨家毫无关系,但是不久后,那男人就卷入这件事里了。其实他应该是掉进了杨贤的陷阱里。那男人离开村委会办公室后,立刻走到这宅邸前,一见果然是很大的宅邸,而且又听说宅邸的主人即将和年轻女孩结婚,谁都会好奇地想进宅邸内看看,但是却因为被邻居发现了,只好以询问去柳村的路该怎么走来掩饰。虽然为了掩饰尴尬才问的路,却也没撒谎,他的确打算去柳村的。”谢凯说,“因此,他爬上宅子后的低崖,打算稍微休息一下,然而这个时候,变故发生了。关于这点,我想请祝法医说明验尸的结果。”
祝盈此时说道:“我简单说一下验尸结果:那具尸体是自然死亡的,等解剖报告出来后就清楚了。依我判断,他是死于过度疲劳引发的心脏休克。休克超过一定时间而没有被救治,是很容易造成死亡的。至于胸口的伤痕,那是死亡二十四小时之后才造成的。”
所有人都发出惊呼声,杨川立即问道:“那男人不是我哥杀的?”
“是的,我想不管杨贤如何热衷于这次杀人计划,至少不会杀害无辜的人吧。”谢凯说。
“但是……他胸口的伤呢?有什么必要刺一刀呢?”李博好奇地问。
“那是杨贤实验过后所留下的痕迹。在拟妥了杀人计划后,凶手总希望确定是否可行,若可行,又需花费多少时间,因此,我认为杨贤也做了我刚才所进行的实验,实验品就是那具尸体。卢大叔,根据你的描述,案件发生的前一夜,杨灵也听到拨动琴弦的声音,实验就是在那时进行的。”谢凯说。
听了这话,杨川的脸色再度苍白。
“话说回来,那个断指男人爬上后面的低崖后不久就死了,尸体大概是在十七日晚上或者十八日早上被杨贤发现,于是就把尸体偷偷扛回家中,藏在壁橱内,因此,壁橱里面留有断指男人的痕迹。十九日,也就是婚礼的前一天,中午过后,杨贤和母亲为了弹古筝的事在饭厅内有所争执,这时,杨介带着猫的棺材进来,紧接着杨小北回来,说有个断指男人在问家里的事。当时杨灵正说弹古筝的事儿,而弹奏的姿势给了杨贤强烈的暗示,却也是这件事的关键。”谢凯说,“杨贤那时虽已经拟定了缜密的计划,但对于在计划中使用的绳子却还役有决定。毕竟那东西必须是又长又细又有韧度才行。但是这时候杨灵说起弹古筝,让他想到手指和古筝的关系,同时也注意到琴弦的位置。杨家本来就有那古筝会友的传说,所以历代不少人都会乐器吧,宅邸里有好几张琴和古筝,琴弦也不少,拿出一两个应该不会有人注意,因此,杨贤到储藏室拿古筝。但是他却在拿了古筝又见到弦柱后,发现它非常适合用来做支撑点,因此,这件事和古筝的关联也越来越大了。”
“那么小北和这件事的关系呢?”杨川继续问。
“杨小北肯定撞见了杨贤的实验。当然,这也是我的想象,不过,除此之外,他也没有什么理由加入这项杀人计划。”
大家听完谢凯的话,又不约而同地互望了一眼,而杨川的脸色显得更加苍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