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你被开除了，你走吧
易天看着手里的钞票，眼里有些模糊，仿佛看见了于莼曾经那无邪的笑容和阳光的脸。
于莼是易天大学的同班同学，那时的易天，人长得帅，足球踢得好，还能弹吉他能唱歌，在那个白衣飘飘的年纪，这些亮点让他成为名副其实的白马王子。
每天晚上宿舍的电话都会有人打来找易天，其中绝大多数是女生，于莼是班上唯一没有对易天表示过好感的女生，于是易天最后恰恰就先择了她。
学校小树林里两人笨拙的初吻标志着两人的正式互属关系，毕业后家在北方的于莼为了能和易天在一起，放弃了留在了南方的向阳市。
初入社会的他们租了一个三十平米的小屋作为他们的家，两人盘算着两年后买房，三年后买车，然后就结婚，再然后生个小孩带回北方见于莼的父母，那样孩子都有了，于莼的父母就算再反对，也没辙了。
现实让他们明白什么叫骨感，曾经丰满的理想也跟随现实的骨感而慢慢变得渺茫起来，两年后，他们发现自己的存款依然为零，当初买房的计划两年后居然看起来是一个巨大的笑话。
在争吵中爱情慢慢憔悴，身边有关系的同学们都进入了一些好的单位上班，易天家在农村，别说关系，在向阳市连一个亲戚都没有，于莼家在北方，更是远水近不了救火。
两人的争吵越来越多，所有的矛盾都围绕着一个核心，那就是钱。
于莼二十五生日那天，易天向公司请了一天假，炒了一桌子的菜等于莼下班，开饭之前，易天弹起吉他，为于莼唱生日快乐歌，这是于莼每年生日的固定节目，易天唱得很深情，用心地唱，他是真的希望于莼快乐。
于莼却忽然听着听着暴怒起来，她抢过易天的吉他重重地摔在地上，还不解气，又狠狠地踩上几脚。
她对易天大吼，对惊呆了的易天说了很多话，易天只记得几句重要的，大概是你现在玩这个幼稚了，你应该有点出息，你应该赚很多的钱，而不是玩这些很幼稚很垃圾的浪漫。
然后就哭着冲了出去，易天没有追，因为他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青山留不住，毕竟东流去，他知道于莼的青春不能陪他消耗在这三十平米的出租屋里。
于是他决定不追，从那以后，他再没有弹过一次吉他。
易天必须要尽快赶公司，但是看看手里于莼给的五十块，实在舍不得打出租车，于是到报刊亭买了一份报纸换了零钱，把剩余的钱小心地装好，然后上了公共汽车。
到公司已经中午十点半，业务员们早就开完晨会出去跑市场了，他先找经理，迟到这么久，得先跟老大说一声。
“对不起，我遇上一点意外情况，所以迟到了。
易天从公交车站一路小跑到公司，此时满头大汗。
经理正低头看报纸，头也没抬，“没关系。”
易天很是惊讶，平时迟到一分钟，不但要扣工资，经理还会怒目圆睁训上至少五分钟，从销售人员没有时间观念的危害性说起，最短五分钟，最长达半小时。
但是经理今天却说没关系，这让易天感到非常奇怪。
难道经理今天买彩票重大奖了，所以心情特别好？
“那经理，我下不为例，您先忙，我下市场去了。”
易天见经理不开骂，自然是想法子快点开溜，以防这位尊神反悔。
“不用了。”
经理这时抬起头，把目光从报纸上移到易天的脸上来。
易天以为是听错了。
“经理，我是说我下市场去了。”
易天再重复了一次，他想可能是经理没听清楚自己说的话，所以经理会说不用了。
“我说不用了，你没听清楚吗？”
经理又把头低下，看报纸去了。
“经理，这……是为什么呀？我一业务员我不下市场我干什么呀？”
易天心想，难道自己升职了？不用跑业务了？这也不太可能啊，自己的业绩虽然不错，每年的部门优秀评比，总是经理一个人得奖，年终总结是易天写，年初计划也是易天写，易天干过所有经理该干过的事，就是没有领过一次经理级别的工资。
易天也曾经报怨过，不过同事们说经理是董事长的老婆的表弟，在这样的家族管理式企业，自然是任人唯亲，一点都不奇怪，工作难找，所以易正仇也就认了，也没敢怎么着。
经理又抬头看了看易天，然后说出了一句易天心一下子发凉的话。
“你被开除了，你走吧。”
易天愣在当场，半天说不出话来。
“经理你听我说，我今天迟到真的是遇到了一些突**况，我绝对下不为例，要不你扣我工资，我认，好不好？”
半响，易天才反应过来，赶紧求情。
“不是你迟到的问题，是你得罪的人给董事长打电话，说不能用你，如果用你，那么她将斥巨资和山外山饮品公司打价格战，直到把我们‘山外山’品牌挤出向阳市，所以董事长说了，今天你一上班就开除你。”
没等易天反应，经理接着。
“你小子很有出息啊，竟然能得罪这么财大气粗的人，你那么能耐，还呆在我们这小公司干嘛？”
经理说完，很累的样子，喝了一口水，看着易天。
易天更是迷茫了，他一直兢兢业业，偶尔和客户有些小摩擦，他都会尽量主动赔不是，他一个小业务员，又怎么敢得罪有钱人。
再说了，他的那些客户都是些小店老板，钱最多的也就一些批发商，又怎么会有人有这样的财力，能弄一产品出来和‘山外山’打价格战？
向阳市饮品龙头企业，是冰枫集团，但是这么多年，冰枫也没能把‘山外山’挤走。
更何况自己根本不认识冰枫集团的任何人。
“经理，你是不是弄错了，我没有得罪过人啊，你也知道，我这人一向软弱，怎么可能得罪人呢，就算有些客户对我有些不满，那他们也没有那能力和公司抗衡啊，还说要把‘山外山’挤出向阳市场，我怎么可能得罪这样的大人物，肯定是误会。”
易天陪着笑说，他干业务员时间长了，最大的收获就是练得一身陪笑的本事，就算是心里再难过，也都能脸上堆笑地说话。
“怎么会错？人家明明就指名说是不能用易天，我不管你是不是得罪了她，也不管她有没有这个能力把‘山外山’挤出向阳市场，但是董事长的态度很明确，我们不可能为了你这样一个小业务员去招惹不必要的麻烦，人家既然指明不能用你，那我们只好开除你，业务员我们可以再招，每年几十万的大学应届毕业生，我们招业务员太简单了，我们不可能为了你一个小职员而去冒被人家攻击的危险，你说对不对？”
这个猪头经理平时一脸贱相，见了客户说不出几句清楚的话，可是训起人来，却是头头是道，这不，说完还问易天对不对，是不是这个理。
易天看着经理那张猪脸，知道留下来肯定是没希望了，也不知自己究竟得罪了哪路神仙，居然这么给他面子，指明不能用他。
经理说的其实很在理，向阳市每年应届毕业生五六万，要找一个业务员那还不是到菜地里拨棵白菜一样的简单，人家又怎么会为了他一个可有可无的小角色去得罪人？
“好吧经理，既然这样，那我也不多说了，感谢你这些日子的培养和照顾，我走就是了，这二十多天的工资，你让财务部门给我结算一下吧。”
再过四天就一个月了，易天心想这个月旺季销量好，怎么也能拿上两千多，自己重新找工作这一段时间也不至于饿死了，走就走吧。
“你的工资？你还想拿工资？你打着公司的名义去行骗，我们不追究你影响公司形象的责任就算了，你居然还想拿工资？”
经理瞪大眼睛看着他，像看怪物一样。
“我打着公司名义行骗？这是从何说起？经理，你不会就这样随便就扣了我差不多一个月的工资吧？那可是我在烈日下走出来的血汗钱啊，你不能这么做，经理。”
易天再也挤不出虚假的笑容了，大声说道。
“从何说起？你自己还不清楚？你今天早上在中华路喝了人家矿泉水不给钱，还拿了人家三百块，还自称是‘山外山’的员工，你这不是打着公司名义行骗是什么？”
易天一时说不出话来，自己当时情急之下，因为喝的是自己公司的产品，所以就报出了自己是‘山外山’员工的信息。
可是当时只是为了取得店主的谅解，没有什么行骗的意图，没想到这事在这里又换成了新的版本了。
“经理，这绝对是误会啊，这也是我迟到的原因，这件事我已经在派出所说清楚了，我只是喝一瓶矿泉水，然后又发现自己没带钱，所以就……”
“别再说了，人家店主都把电话打到投诉部门来了，你还想狡辩什么，念在你在这里工作了两年多的份上，我们不再追究你的责任，你走吧，你再不走，我叫保安了。”
经理打断了他的话，厌恶地看了他一眼，继续看报纸娱乐版去了。
易天血一下子往上涌，他有点控制不住了。
自己怎么就他妈的这么倒霉，什么破事都让自己给遇上了。
自己明明就是在派出所说清楚了，现在却硬要扣他的工资，那可是他冒着三十几度高温在大街上走出来的血汗钱，真正的血汗钱。
“经理你听我说，这事我已经在派出所说清楚了，我也交了罚款了，你不信你可以打电话到派出所去问一下就知道，这事我绝对没行骗，我根本就没有拿她的三百块，我就只是喝了一瓶水，你打电话到派出所去问一下就知道了。”
易天继续苦苦哀求。
“我让我滚你听到没？怎么还站在这里啰嗦什么？滚！”
经理忽然心情变不好了，拍案而起，对着易天大声咆哮。
易天血再次往上涌，他急红了眼，一把抓住经理的衣领。
“你他妈非要恶意扣我的工资是不是？你今天要不给钱，老子就和你拼了！”
他血红着眼睛，这次是真急了。
经理一把推开他，“保安，给我把这个疯狗轰出去！”
四个保安冲了上来，像抬死猪一样把喊叫着的易天抬出了‘山外山’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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