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随烟和墨诗故意溜了大半个御花园,可苦坏了一直在后面跟随的八名侍从。他们不敢坐,更不敢离开,只能在一旁站着、陪着。几个时辰下来,一个个累得精疲力尽、双腿打颤。墨诗看着那可怜的八名侍从,又看看雨随烟,脸上露出想笑又不能笑的古怪表情。
来到听泉阁,雨随烟和墨诗悠哉地坐在阁楼上品尝着水果,谈论一些民间传说和轶事,正说到兴头之时,远远看见丞相韩清向他们走来。墨诗赶忙站起,雨随烟露出会心一笑。
原来韩清昨晚逼死王尧之后,今日早朝故意缺席,一是想看看雨随烟的反应,而是趁女王上朝之时,撤换了她内宫中所有的侍从和护卫。韩清本以为她会大发雷霆,他便可借机发难,但没想到雨随烟不但一点都不生气,反而派人去丞相府送去不少珍贵药材。她的此举让韩清感到惴惴不安,他反复掂量之后,急忙进宫,想要借机试探女王的用意。
韩清的到来在雨随烟的预料之中,她忍辱负重便是让韩清对她放松警惕。他在此时见她,在气势上便已先输了三分,看来提议科举之事的时机到来了。
韩清走近后,向雨随烟恭敬行臣子之礼,低声道:“老臣韩清叩见陛下!今早老臣身体不适,未能前来早朝,陛下不但不怪老臣,还让人送来不少御用珍贵药材,真是折杀老臣了!老臣服用陛下赐给的药,感觉好多了,特进宫前来谢恩!”
面对韩清的借口,雨随烟心知肚明,却并不挑明,含笑扶起韩清,“老丞相无需多礼!这里不是大殿,不用太过拘谨。丞相请坐!”
韩清连连谢恩,坐在一旁。雨随烟笑着问:“丞相今年贵庚?”
韩清恭敬地回答:“老臣今年正好半百!”
雨随烟挑挑眉,欣喜地说:“半百?这可是大寿,那可要好好庆祝!不知道丞相何时寿诞?到时孤王一定会送丞相一份大礼。”
韩清一愣,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顿了一下,忙受宠若惊地说:“老臣寿诞还有五十五天,谢谢陛下对老臣的厚爱!”
雨随烟点点头,记下了,看着他,笑说道:“孤王登基不久,又年轻不懂事,无心怠慢了众位老臣。昨日孤王无意中看到旧时记载,上写丞相四十岁华诞之时,先王曾亲自到府祝贺,这份气魄和胸襟让孤王惭愧。丞相是国家栋梁,孤王也要向先帝学习。”
听见雨随烟提及先帝,韩清脸上闪过痛苦和愧疚之色,他的表情虽然一闪即逝,但还是被雨随烟捕捉到,她眼微眯,转头问墨诗,“孤王只知道韩丞相深得先王赏识和信任,却不太清楚丞相曾为国为民立下何等功绩,真是不该!墨诗,你可知道?”
墨诗上前一步回道:“禀陛下,墨诗知道,但可能知道得不全,丞相勿怪!韩丞相本出身寒门,从小聪明好学,志向高远,少年时曾四处游历,见识高远。三十岁时偶遇微服私访的先帝,先帝被丞相谈吐学识所震,排除众议,大力提拔。丞相从政二十年内屡立奇功,曾独身一人游说月影国,平息两国战乱;除奸臣曹元,保卫王权;重视农业发展,兴修水利;重视教育,拿出家财在各地建立不少学堂;最让人津津乐道的是,水凝国派刺客刺杀先王,丞相为先王挡刀,差点丢了性命……”
墨诗如数家珍,将韩清二十年来所立功劳一一详细列出,震动韩清的心,他双目朦胧,似在追忆往事,眼角隐约含泪,想起先王对他种种的信任和恩情,他满怀愧疚。是的,先王待他情如兄弟,他……他却对不起先王。
雨随烟见他神色,便知自己攻心之术见效,她挥挥手,让墨诗停下,缓缓叹道:“丞相真是劳苦功高,为国为民鞠躬尽瘁,孤王今日方知。丞相是寒门出身,却脱颖而出,实属不易,孤王佩服。孤王听了丞相的经历,有一想法想和丞相商量一下。孤王想天下之大,像丞相如此出众之人应该也会存在,但现在晨星国的吏治却是世袭,容易埋没一些出身微寒的可用之才,不如广开科举,向民间选拔人才,不知此法可行?”
韩清一惊,抬头看向雨随烟,忙说:“陛下,此事万万不可!”
雨随烟笑眯眯地询问道:“丞相到说说有何不可?”
韩清站起身来,微一沉吟,说道:“此事众臣是不会同意的。若是打破世袭,必将动摇众位大臣的利益,他们怎么可能会认同?他们定会以祖制不可更改为由,极力反对的!”
雨随烟点点头,赞道:“丞相说得明白,孤王懂得其中利害!”她顿了顿,继续说:“丞相可能还不明白,孤王想开科举,自不会完全打破世袭的传统,孤王想每年选拔人才中,三分之二名额仍沿袭旧制,还由吏部举荐,三分之一名额向民间考试选举,如何?”
韩清低头不语,犹豫不决,一时找不到理由反驳。雨随烟再接再励地说:“当年若不是先帝排除众议,打破传统,韩丞相也不可能官拜丞相,我晨星国也不可能多出丞相如此的栋梁之才。孤王认为即使满朝文武反对,韩丞相也应是第一个赞同孤王的,是不是?”
韩清本非铁石心肠之人,少年时也曾志向高远、心怀天下,只可惜随着官位的提高,加上周围环境的影响,他慢慢改变,由一个尽心尽力、为国为民的好官变为野心勃勃、中饱私囊的权臣,直至现在深陷权力争夺之中无法自拔。今日雨随烟的话,让他想起了过去,想起先王,让他一直掩藏在心底深处的愧疚浮上心头,雨随烟与他的这场交锋,他不战自败,不是败给雨随烟,而是败给自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