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大的府邸,可与她在三大街以及东城靠近皇宫的区域看见的那些达官贵人家媲美,何以就容不下当初的一家三口呢?
可见,这披着道德的外袍的内里早就已经腐朽不堪了。
“大!大!”白清风也不知道有没有理解妹妹的话,只一脸雀跃的附和着。一般来说,只要白清霜说什么话,他都会加以附和,并好奇的学舌,这也是他自己能够在这么短的时日之内,学到一些言语并在不停的重复中记住的原因之一。
白志鸿和白姚氏想要与两个孩子说些什么,但却因为近乡情却,十多年不曾真正的回府而有所紧张的微微颤栗着。
白姚氏不停的捋捋头发,又整理整理衣衫,手足无措的脸色都有些僵硬了。
白志鸿也好不到哪里去,虽然数月前他每月还要跑几趟回来拿例银,但那时候的境界与此时又不一样了,心情自是又激动又紧张。
激动的是,可以在自己的父亲面前骄傲的告诉他,他的风儿并不是什么不吉利的孩子,也不会给家族带来任何的羞辱,因为他即便智力比正常的孩子要低下一些,但他同样热爱生活(当然,这句话是霜儿说的),他们以前做错了,错的离谱,才差点将孩子给废了。
但是,现如今不同,他们的风儿不但能背三字经了,还会简单的十以内的算术,虽然还不能好好的拿起笔写字,但他至少已经能够不颤抖着手的将木签收起……
许多,许多,关于风儿有许多的骄傲之处,他一定要在今日说给父亲听,让他知道,风儿真的不是妖孽,也不是废物,只不过他们放弃的过早,没有好好的教导而已。
白清霜看着这对夫妻的纠结和紧张,心中不由微微泛酸,不用追问,都能想象得到这个家,曾经带给了他们多大的伤害。
眨了眨眼睛,眨去眼中酸涩的某种液体,十四岁的孩子就该拿出十四岁的天真,欢颜而笑道:“爹,娘,我们进去吧,哥哥和我都迫不及待了呢!”
“进去!进去!”白清风果然兴致盎然的叫着。
好多好多的马车,这是白清风自从端午节以来的第二次真正出门,因此他的兴奋是毋庸置疑的。
虽然,他或许早就记不得端午节那日所受的屈辱和打骂,但是,对热闹的渴望就是一个心智在三四岁的孩子应有的性格。
白志鸿和白姚氏相视一眼,分别深吸了一口气,脸上忽然出现一道毅然决绝的神情,肃严的道:“走吧!”
很有几分慷慨就义的模样,倒是让白清霜不由扑哧一声笑了起来道:“爹,娘,你们俩的表情太严肃了,让祖父看见了,还以为你们不是来拜寿的,而是来吵架的呢!”
“是吗?”白志鸿一怔,转头看了妻子一眼,白姚氏也同样转头看他。
彼此在对方的脸上果然看到了严肃而紧张,可是,白府主宅给他们的阴影似乎太大了,已经深层的影响到了他们的内心深处,两人想要咧嘴笑笑,面部的肌肉却越发的紧绷了起来。
白清霜喟叹一声,看向车水马龙的白府门前那热闹的喧嚣声,再看看他们如今所站的位置,躲避在一棵大树的后面,不用想也知道这二人虽然鼓足了勇气过来,但心中还是有着自卑的。
“走吧,爹,娘,我们是回来给祖父拜寿的,不再是以前那样回来只为了那一两银子乞讨的,我们应该挺直腰板,昂首挺胸的走进去!”白清霜给父母打气。
这时候,她倒真是羡慕白清风什么都不懂的童真,因为她觉得,父母再这般犹豫和不安的话,她也要被感染了。
“对!霜儿说的对,咱们现在是自食其力的过日子的,虽然比不上家里富庶,但是咱们也无愧于心,哪里用得着这般躲藏!”白志鸿毕竟是男子,是一家之主,如今又有了自己的生活来源,自然很快就挺直了胸膛,有了底气,牵起白清风的手,道,“娘子,霜儿,风儿,咱们走!”
“好!”白清霜和白清风天真的应着。
只有白姚氏似乎还有所顾忌,但公爹六十大寿,他们若是过门不入的话,岂不是要被世人指着鼻子骂,也就只能硬着头皮随着白志鸿身后朝着那热闹的大门口走去。
他们是步行而来的,排场自然不如那一辆辆的马车和轿辇引人注意,当白志鸿略显尴尬的站在代表着主人迎客的管家面前时,管家才像是看见了他们一家四口一般的惊异非常的微微躬身道:“哎呦!二老爷,您这是多久不曾回府了呀?二夫人好,老奴给二夫人见礼了!”
管家的嗓音很大,很快就盖过了其余接待这宾客们的声音。
而他故意的忽略了白志鸿身边的白清风和白姚氏身边的白清霜,那目的自然是不言而喻。
感觉到原本热闹的府门前忽然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和四周投来的一道道不明其意的眼神,白志鸿的脸色微微有些僵硬和尴尬,尽量压低声音道:“管家,我们这是回来给老太爷祝寿的!”
“祝寿的?”管家的眼珠子明显的转了一溜圈,快速的将一家四口人身上的装扮看了一眼,毫无疑问的看到各个都是一身的粗布衣裳。而除了白志鸿手里捧着一个长匣子,白清霜手中拿着一束花,再也看不见其余的礼物,管家的脸上立即闪现了一道嘲弄,即便是白志鸿压低了声音与他说话,他也毫不顾忌的大声道,“哎呦,瞧老奴这有眼无珠的眼神,还以为二老爷是来家里要例银的呢!该死该死!老奴真是该死啊~!”
此言一出,所有在外招待客人的仆从们顿时哄笑了起来,眼里哪里有白志鸿这个二老爷呢。
白志鸿气苦,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青白交替着,明明身为主子,却这般被一帮家奴凌辱,还是当着来给父亲祝寿的一下贵客的面,他如何能够受得住,两眼一翻,眼看着就要被气得晕厥过去。
而白姚氏本就心存畏惧,再加上就是一只善良的大包子,如今看着丈夫受辱,也只能在一面苍白着脸默默垂起泪来。
若是换做以前,这一家子绝对就此受辱而离去,但却不知道如今得到白清霜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主儿了,岂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世的亲人就这样被一些奴才轻辱了。
只见她先是眼明手快的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白志鸿,并绝对是心狠手辣的在父亲腰间的软肉上一把拧下去,瞬间让快要晕厥的白志鸿回神站定。
接着,她把花束往白姚氏手中一塞,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了管家的面前,在人家还呆怔着不知道这小丫头是要干什么的时候,她双手左右开弓,啪啪几记毫不留情的扇在了管家的那一张老脸上。
然后,在猛地一阵哗然,和管家正要发飙前,俏目含威冷声道:“你是该死,作为白府的奴才,尊卑部分,还不恪守为奴为仆之道,竟然轻慢怠待主人,这为第一该死之罪;仗势欺人,侮辱主子,这是第二该死之罪;目中无人,不识少爷小姐,这是第三该死之罪……你这个管家,我看就是做到头不想做了,才将奴才的本分给忘记了,是也不是?”
白清霜完全不给管家开口的机会,如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一阵猛轰,不但将管家给哄傻了眼,就是一边原本想要来帮腔的其余奴才也顿时脚下钉钉一般的不敢乱动。
因为这少女说的对呀,即便白志鸿一家被逐了出去单过,但他们毕竟还是白家的人,是白府的二老爷,二夫人,以及少爷(白清霜的身份在白府一直是不被承认的,其实白清风也不在白家的族谱之上),就算是日子过得清贫,以前为了一两银子的例银还要来巴结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但是,他们的身份就是白府的主子,这是在老爷子没有开口说将他们从族谱除名前,谁都不能否认的。
“白姑娘说得对,你这管家确是该罚了!”忽然,一道清亮而带着戏谑的声音在这阵诡异的静寂中响起,显然是其中的某位贵客也看不惯管家的作为而挺身而出做出仲裁了。
众人一惊,抬眼看向出言之人时,顿时立即垂头躬身,就是府门前看热闹的一些贵客也不由的对来者行礼。
白清霜却是表情一僵,浑身一个战栗,哀嚎了一声:怎么哪里都有他啊!传说中他不是最不爱读书习字的吗?怎么会来到以培养塾师为主的大儒白家呢?
来人正是九皇子许景玹,他见到白清霜那僵硬的脸部表情的时候,差点没有憋住的笑出声来,好在侍剑在一旁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他才没有失去分寸的主动和白清霜打招呼。
但生性就是不按牌理出牌的他还是忍不住趁着众人都垂首躬身的时候,对白清霜挤了挤眼睛,一副有话稍后说的模样,难能正经的挥了挥手道:“诸位都起身吧!今日本皇子是奉了御命前来为老太爷祝寿的,尔等随意就好!”